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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往事(全本)》13.第九章門板(13)
啪!水二爺也不知哪來的力量,更不知自個手裡,何時拿了馬鞭。馬鞭重重落到女兒身上時,他的心,似乎被老天爺狠狠抽了一鞭子,不,是一刀子。他扔了馬鞭,愴然淚下。「老婆子啊,我對不住你,三個丫頭,沒一個拉成東西,我這心,比死還難受啊……」

六月的天空裡,徹響起一股子悲聲,這悲聲,有對亡人的愧疚,也有對活人的怨恨。第二天,水二爺親自為拾糧收拾出一間屋,把自個捨不得蓋的被窩抱過來:「娃,往後,你就是我的兒,我的兒啊……」

六月的青石嶺,再一次顯出它的絢爛多姿。放眼望去,油綠的莊稼伴著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碎花,把山嶺塗抹得一派嬌美。莊稼套種到葯地裡,是拾糧的主意。年初播種時,水二爺一橫心,說莊稼不種了,全種葯。葯種到一半,拾糧突然說:「這麼肥的地,葯又不能種太密,不如想法兒套上些青稞、小麥試試。」水二爺驚訝地瞪著拾糧,瞪著瞪著,忽然就咧嘴笑了:「中啊,你娃還知道動心思,中。」就這麼著,水家的莊稼便開在了葯地裡。這可是個新鮮事,惹得東溝何家都打了人來偷看。這陣,莊稼就跟中藥較上勁了,不是爭搶啥,是爭搶著長,地肥得很,都能流油了。去年開冬,拾糧從野山裡找葯回來,到上屋跟嶽父說:「山裡那麼多野肥,糟蹋了可惜,不如讓院裡人拾回來,明天開春,一併兒施到地裡。」水二爺一聽這主意不錯,當下就點頭同意。開春時節,拾糧又在山上燒了山灰,人雖是累壞了,這地,卻跟吃了夜料的馬,勁兒足得使不完。這不,麻黃地裡,麻黃跟小麥比齊了長,一個塞一個。黃芪那邊,粉嫩鵝黃的花穗跟晶亮晶亮的豌豆花交相輝映,讓山野翠滴滴的嫩。隨風搖擺的五味子盛開在不知名的山花裡,風一動,整個山嶺都動了起來。那動,不是一擺兒一擺兒的,而是花隨著風的手掌,嘩,嘩地碎響。一脈兒一脈兒的晃中,那響,就成了山的聲音,山的絕唱。這時的花,就不再是花,而是山的衣服,山的蓋頭。山的輕姿曼舞中,遠處的姊妹河也出呼應,不由不得它,河永遠是山柔的媳婦兒呀。你再聽,姊妹河跟青石嶺就渾成了一體,像一對多年廝守的夫妻,你呼一聲,我吸一口,那份兒默契,直讓天地都啞了聲。

水二爺站在嶺下,心抖成一團。這抖,是幸福的抖,是充滿抱負的抖。儘管丫頭英英讓他扯爛了心,一站在山前,一站在洶湧激蕩的花香麥香前,那傷痕纍纍的心,嘩地就癒合了。水二爺就是這樣一個摧不垮壓不垮的人,甭看他瘸了腿,甭看他白了,心,還是個硬棍棍。山在人在,花有多香,日子就有多芬芳。二番爬起身的他再也不相信天呀命呀,他就相信一件事:葯!

天爺開的窟窿天爺得補,葯上受的損失葯上得拿回來!只要有了這一嶺的葯,富日子還愁不來?遲早的事,用不著急,也急不得。只要能把青石嶺變成藥山,他水家,不愁翻不起身來。

事還真讓水二爺給說著了,就在第二天,專員曾子航帶著一乾人,來到青石嶺。水二爺明明是看到了,但他裝不知道,磨蹭在嶺上不下來,專員曾子航連著派了幾個人去叫,他都一句話,沒空。最後,曾子航不得不親自到嶺上,很謙恭地說:「二爺,我來看您了。」

「繩子呢,沒繩子你拿啥捆我?」水二爺抬起頭,故作驚訝地問。

曾子航微微臉紅:「二爺,那些不痛快的事,不提了。」

「痛快.痛快,怎不痛快哩?沒你那幾個月的繩子,我還辨不清啥是人啥是鬼哩。」

等進了院,水二爺的話,就沒那麼難聽了。其實那些個事,他早已想通,人在世上,不栽幾個跟鬥能行?栽的重,你才能記得時間長,才能把往後的路想清楚。

「二爺,我給你賠罪來了,這銀子,你先收下,當初打你這兒拿的,多,一下兩下還不上,不過,我曾子航一筆筆的記得清,戰事松下來,想法兒給你還。」

「不稀罕!」

水二爺真就沒稀罕!管家老橛頭帶著人往地窖放銀子時,他的眼,一直是瞅著青石嶺方向的,彷彿,那兒才是金山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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