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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往事(全本)》5.第三章陰婚(5)
「說,深更半夜闖進來,想做什麼!」

副官仇家遠冷冷地盯住何樹楊。***

何樹楊打了個哆嗦,仇家遠他認得,自從何、仇兩家跟青石嶺水家對了親,何、仇兩家也就像親戚一樣走動起來。何樹楊的父親何大鵾跟平陽川仇家遠的父親仇達誠尤其投脾氣,年頭節下,兩個人喧的機會比跟青石嶺水二爺還多。何樹楊跟仇家遠,也在青石嶺水家的大草灘上一起奔跑過,為討三小姐水英英的好,兩個還暗暗鬥過心眼。可惜這都是以前的事了,自從仇家遠去了西安,何樹楊就沒再見過他了。仇家遠的一些事,都是從同學或老師嘴裏聽說的。何樹楊知道,仇家遠是貨真價實的國民黨,是西安城陸軍長身邊的紅人,此人已在涼州境內活動了半年多,行蹤極為神秘,落他手裏,後果可想而知!

「你是何樹楊吧?」見何樹楊不說話,仇家遠又問。

何樹楊被動地點點頭,心裏,緊急思忖該怎麼對付這個神秘的敵黨分子。

「他們為什麼抓你?」仇家遠坐在椅子上,手裏拿個打火機,啪一下打著,對著何樹楊驚慌的臉一晃,撲一聲又吹滅。他似乎已把早些年一起在大草灘上追逐打鬧的景忘了,聲音陌生得很,好像他們從來就不認識。何樹楊先是恨他這樣,後來一想,人家現在是國民黨高級報人員,怎麼可能跟他敘舊呢?

「我往家走,他們突然就追了起來。」何樹楊試探性地答。

仇家遠居高臨下地望住何樹楊,目光在他臉上畫了幾個問號。對東溝何家這個親戚,仇家遠了如指掌,但他不急著揭穿他,鼻孔裡哼出一聲冷笑,道:「你還不想說實話,是不?」

「我說的就是實話。」這一次何樹楊答得乾脆。

「那好,等我把二爺叫起來,或者乾脆把三小姐英英叫來,你跟他們說。」

「不——」一聽這話,何樹楊急了,用身子擋住往外走的仇家遠。仇家遠暗暗笑了一聲,他知道何樹楊怕水英英,更怕水二爺。

「那就乖乖的,把你參加的組織和乾過的事說出來。」

仇家遠說的雖然很輕鬆,何樹楊聽了,卻是徹骨地沮喪。他已清楚,自己參加組織的事,還有奉命執行的任務,都已在仇家遠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索性就豁出來。何樹楊一揚脖子,很有氣概地說:「對,我就是**,你敢把我抓起來,送給保安團?!」

仇家遠隱在黑夜裏的表似是動了動,但他沒流露出來:「好啊,何樹楊,你倒是有膽量!」

仇家遠並沒像何樹楊懼怕的那樣將他捆起來,交給水二爺。趕在天亮以前,仇家遠將何樹楊的況問了個遍。問完斥完,他給了何樹楊半個饃,何樹楊實在是餓極了,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是盯在饃上的。副官仇家遠望著他飢不擇食的樣,冷笑道:「如果不是念在你兩天沒吃一口五穀的份上,我這就把你交給侯團副!」等何樹楊吃完,他突然說:「這次我放過你,不過,你得替我辦件事,要是這事辦砸了,我要你的命!」

何樹楊起先還想拒絕,他是涼州城革命組織的骨幹,豈能跟國民黨劊子手同流合汙?等仇家遠把要說的事說完,他的主意就變了,很認真地沖仇家遠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事辦好!」

第二天早起,水家大女婿何樹槐去上房跟老嶽父請安,在後院門口遇見了副官仇家遠。仇家遠剛剛做完晨練,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一條筆挺的西褲,顯得十分精神和體面。相比之下,一年四季只知道低住頭種莊稼的何家大少爺就顯得狼狽和寒酸。仇家遠叫住慌慌張張的何樹槐:「大姐夫,請借一步說話。」

何樹槐望著仇家遠,心裏好不納悶。一個月前,縣長孔傑璽帶著仇家遠去東溝,想借何家的院子曬葯,還要何家讓出三十畝山坡地種葯。何樹槐第一個反對,一個莊稼人,種哪門子葯?再說了,地要是讓出去,到時能不能收回,很難說。何樹槐怕跟官府這些人打交道,對仇家遠這種扛槍吃糧的人,更怕。有一陣縣長孔傑璽點名讓他做保長,說他年輕,又懂得規矩,上上下下的辦起事兒來方便。你猜他怎說:「保長?與其乾那活還不如多拾幾泡糞,莊稼人不務弄莊稼,還能叫個莊稼人?」對平陽川二梅這個小叔子,何樹槐就更是不屑,他曾跟大梅說:「等著吧,仇家遲早會讓這個二杆子貨敗掉,可惜了仇家那些銀子,白供他念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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