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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往事(全本)》1.第八章入贅(1)
拾糧困惑得吃不下,他腦子裏反反覆復閃出水英英那張臉,那是一張曾經高高懸在雲端裡的臉啊,望一眼都那麼奢侈。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遙遠處飛來:「她真的要嫁給我,水家三小姐真的願意嫁給我?」

事過去很多天,拾糧突然問:「叔,你也吃過糧啊?」劉喜財不吭聲,劉喜財這段日子好像把魂丟了。

拾糧不死心,怯怯的,又問:「叔,那個專員,到底跟你喧了啥?」

「夾嘴!」劉喜財這下火了,恨恨地,臭了一句拾糧。半天,見拾糧短了精神似的,木獃著臉不說話,他又寬慰道:「娃,咱種葯的人,心裏隻裝葯,別的,啥也甭裝。」

「叔,我懂。」

「不,娃,你不懂。有些事,叔都犯惑,你就越沒法懂。」藥師劉喜財的目光投向遠方,那目光,癡癡的,獃獃的,彷彿,被什麼捉著,又彷彿,掏空了似的,裏面空空茫茫,一片絕望。

「叔……」拾糧忍不住又喚了聲。

「娃,叔沒事,叔真的沒事,叔就是想啊,人這一輩子,路怎走才算是個對?再者,老天爺,他到底長沒長眼睛?」

拾糧一聽,也垂下頭,一副心事濃重的樣子。

葯早已收完,青石嶺看上去就像被人揭去一層皮,翠美的山色不見了,滿目的豐碩不見了,叔侄倆的前頭,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荒涼,地更像大張著嘴的蛤蟆,哇哇地叫。冬來了,今年的冬,一看就是個寒冬,這才剛打頭,寒冷便像刀子一般,直往人脖子裏插。劉喜財緊了緊衣裳,筒好袖筒,他的棉衣早已破得不成樣子,袖口那兒都淌出了棉花,那棉花汙黑汙黑的,結成塊。這樣的棉衣,是無法抵擋住這個寒冬的。拾糧就更不用說,到今兒,他還穿著單衣,這單衣,早已看不出是件衣裳,就像水二爺家裹馬肚子的破布,沒娘的娃可憐啊。

但這娃愣是撐出一副不怕冷的樣子!

劉喜財極艱難地收回目光,看了眼拾糧,把自個的破棉襖脫下來,裹給拾糧。「娃,你要記住叔的話,這輩子,交窮不交富,交農不交商,交……交啥也不交官!」

拾糧正在揣摩著叔的話,猛聽叔叫:「娃,看,看,那是啥?」

一抬頭,就見一隻狼打山坳裡竄出來,嘴尋著地,虎虎地往前跑。接著,又一隻,不大工夫,山坳裡便竄出一群狼,如入無人之地,肆無忌憚地往二道峴子那邊去。兩個人的心立刻緊住,再也不敢吱聲兒,還好,狼群像是在挪窩,無心搭理他們。等狼群徹底消失,山坳再次平靜下來,劉喜財才說:「這年份,不好啊——」

怎個能好哩?

劫難過後的青石嶺,讓人怎麼也打不起精神。專員曾子航走後不久的一個日子,水家父女被放了出來。那是一個讓人沮喪的黃昏,院裏的人除了聽到水英英幾聲軟弱的嚎叫外,居然沒再聽到別的。水二爺像是徹底啞巴了,一向不服軟的水二爺這一次帶給人們太多的絕望,他被吳嫂和狗狗兩個扶著,站在蒼白無力的霞光下,那高傲的頭顱抬了幾抬,終因兩隻肩的軟弱無力,不得不耷拉下去,下巴幾乎要磕到胸上。一下,就讓人們覺得,青石嶺的水財主原不過如此。那曾經高大雄猛的身子,哪還見半點影?頭一耷拉下,整個身子立刻就垮了,垮得慘不忍睹。甚至邊上的吳嫂都要比他雄猛出許多。長達二十多天的地牢,讓他瘦了足足有十圈,皮包骨頭。更可怕的,他的一條腿瘸了,站著還不明顯,等吳嫂硬攙著要他走兩步時,那一瘸一拐的姿勢,就引得後院裏吃飯的拴五子等人笑出聲來。

那天的拴五子也沒得好結果,被一旁吃飯的幫工美美搧了一個帽盤。幫工長他幾歲,一向跟他關係很不錯,但就是那天,幫工搧了他,理由是他笑時將飯粒噴在了他臉上。這樣的理由掮人家帽盤,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不過拴五子挨了掮,倒也規矩了。

拴五子不是怕幫工,他清清楚楚望見,黃昏裡,昏光下,兩道子目光直直射他臉上,後來他說,那是拾糧的目光。

水二爺被吳嫂和狗狗攙著,一直站到天黑,馮傳五過來了.狠狠說了句:「回屋去!」吳嫂和狗狗就趕緊把水二爺扶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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