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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勛貴世家》102女冠
思伽兩輩子讀史,又翻閱歷年的邸報,梁太宗,在位二十四年,在宗室,勛貴中的風評差得很,就算推行了內閣制度,清流對他的評價也不高。元和一朝,前期,太宗極力籠絡宗室,勛貴,行之有效的控制了剛剛征服回來的燕雲十六州,又以天子守國門的姿態,完成了從汴京遷都燕京的壯舉,震懾了北方各大遊牧民族。以元和十年,太宗巡狩北境,鄭國公勾結北遼,差點讓太宗有去無回為分水嶺,太宗賦予了錦衣衛特權監察之職,掌管刑獄,巡察緝捕之權,開始對宗室,勛貴,甚至是清流一派,進行了血腥的調查,鎮壓,和殺戮,前後身死的,何止三五五千人,整個社會上層,都因為太宗的暴虐過得膽戰心驚,都不知道哪天錦衣衛就來敲響自己的大門。但是,回觀太宗的政績,二十年來,國內無大的暴動,國外無大的戰爭,對下採取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還減免了田租,當大梁的江山交到仁宗的手裡的時候,人口回升,社會安定,太倉豐滿,吏治清明,太宗不失為一個承前啟後的守成之君。

太宗一生的功過,豈是可以一言而蓋之的。歷來,皇權並不想世人遙望的那樣,神聖不可侵犯,外族先不論,自身稍有差池,就會受到宗室,勛貴的挑釁,而天下讀書人都是軟骨肉,誰的拳頭硬,就聽誰的話。漢朝的七國之亂,晉朝的八王之亂,都是宗室對皇權的直面挑戰,還有明成祖朱棣發動的靖難之戰,最後成功的顛覆了皇權。朝中異姓權臣亦是如此,唐高祖李淵是大隋的開國功臣,大隋的唐國公,還不是起兵奪了楊氏的天下,還有宋太祖趙匡胤,欺皇室孤兒寡母,在陳橋黃袍加身。

沈家武定侯爵,平安度過了太宗朝的血雨腥風,思伽看待這段過往,就冷靜的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太宗手下,不管多少是存了狼子野心的,多少是無辜連累的,太宗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態度,消滅了所有宗室,勛貴對皇權的威脅,鞏固了他這一支對皇權的絕對控制。而如今,思伽不得不聯想,穎國公傅家和韓昭旭生母傅氏的關聯……

「我的母親姓傅,閨名好,便是穎國公的嫡幼女,當年,我的外祖一族,從容就死,便是賭太宗的惻隱之心,放過傅家最後一點血脈。」

思伽有些準備,還是震驚了,半響才道:「穎國公夫婦,對婆婆愛之甚矣!」

凡是和謀反沾邊的,理論上都是死罪的,太宗一朝還特別的嚴酷,男女都是一體問斬。傅家的男人是註定一個都活不成的,或許女人,看在傅家一點都不折騰讓太宗如願的份上,還有一點點轉圜的餘地,畢竟,在男權的世界裡,對女人有天然的蔑視,在處置上,自然而然的,會寬宥點,就像安6侯府,謀反被誅,女眷還是沒為官奴,總是留了一命。

「是呀!」韓昭旭苦笑了一下,道:「傅家在朝五十年,看在僅剩一支女脈的份上,還是有多位朝中大臣為母親求情,後來,母親在大理寺待了兩個月後,就流放西北戍邊,給邊地衛所牧馬放羊。」

邊境地區時常發生軍事摩擦,外族襲擾的時候,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生命安全,勞動果實都是得不到保證的,所以,邊境地區的人口都想這法子內遷的,沒有人會主動遷到邊境去。不過,邊境也是大梁的國土,僅僅靠邊軍的守衛是遠遠不夠的,還是要讓百姓們紮根在那裡,所以,隔幾年朝廷就要抽一些貧窮的人口,給予各種賦稅的優惠,半鼓勵,半威脅的強製性去戍邊,犯了錯的官吏們,作為一種刑罰,也喜歡舉家充到邊境去。

至於養羊,養馬,要維持一支軍隊的正常運作,軍區周圍都有很多軍工廠,有用於軍事的兵器冶鍊廠,也有用於士兵日常生活的被服場,保證軍隊飲食供給的飼養場。天之驕女,一朝跌下雲端,就淪落成為了放羊女,不過,蘇武出使西域,被匈奴扣留,不是也牧羊多年。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還存在活下去的勇氣,沒有磨滅生存的意志,就能活下來,可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加上滅門之禍的傷痛,傅氏心中要邁過去的檻,還有實際生活上,遇到的點點滴滴的困難,對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一個孤身女子來說,眼前的道路,比蘇武牧羊還要艱辛得多。要跳出身外,麻痹心魂,脫下公府小姐的衣裳,環佩,姓名,一切的一切,不憶往事,不想前程,把頭低到塵埃裡去,事事從新學起,才能重新活得像個人樣!

韓昭旭看到思伽眼神裡流露出的疼惜和敬佩之情,斜倚在車壁上,眼神漸變清明道:「也沒有什麼不能看開的,今日王侯,明日囚徒,在權勢的傾軋中,也是很尋常的事,傅家本來就不是什麼高貴的出身,只是趙氏皇族吝嗇,君子之澤,兩世而斬。母親,不管她要壓抑多少痛苦,家族五十餘口人命爭取來的生存,不能辜負了,不僅不能辜負了,還要活得好好的,活得頂天立地,對得住傅家的先祖。」

思伽有些遲疑的問道:「那婆婆沒入過韓家門,是一直在衛所嗎?」一直在衛所牧牛放羊。

韓昭旭挑唇道:「傅家是謀反的罪名拿下的,母親是流放之身,天下之大,又能去何處容身,自然是在衛所裡。你不用擔心,也不用過於感傷,母親敬慕外曾祖母,自幼假充男子教養,天生骨骼清奇,習得一身武藝,並不是養在深閨之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在外祖父膝上學得幾分本事,孤傲,瀟灑,又帶著多少桀驁,叛逆,這樣的性情,有違世俗的要求,不過,卻能在磨難面前一步步的跨過去。母親在衛所生活的挺自在的,管著三百頭羊,圍著四隻獵狗,還去深山老林裡,馴服了一匹野馬回來當坐騎,四周的鄉鄰們,都是老實質樸,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

思伽貼過去,攬過韓昭旭的手臂,把頭靠在韓昭旭的肩上,悠悠的問:「你一直和母親生活在衛所裡嗎?」按照年齡算,那時候,韓昭旭應該有七八歲了,早就該懂事了,原來,他曾經也生活在社會底層,並是不,一直就是這樣,貴公子的模樣。

韓昭旭並不覺得在進韓府之前的記憶是多麼不堪,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捨棄一身榮華,和母親天長地久的以那種方式生活在一處,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如同遊魂一樣,毫無歸屬。

韓昭旭目光溫柔和煦,很順嘴的道:「可不是嘛,我如果告訴你,我是在羊圈出生的,你信不信。別家的男孩子四五歲才開始記事,我卻不到三歲就開始記事了,我還記得有一次,母親背著我去山上摘野菜,一隻狼竄出來,我母親護著我礙事,被狼咬了一大口,不過,也捅到了它的脖子,把狼拖回去,吃了十天的狼肉。那一段時間,不斷的有野狼來叼羊群,母親和另外幾戶看樣的人家,夜夜都拿著弓箭蹲守在樹上護著羊群,我就放在鄰居李大娘家裡,李大娘家也是因罪流放戍邊的,他們家人口倒是齊全,祖孫三代快二十口了,不想我們家裡,只有兩個人。」

思伽不禁好奇了,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孩子,就是在未來千年之後,都要受到世俗異樣的眼光,傅氏和韓昭旭是什麼強大的內心,能相依為命在一處。雖然,有話這麼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可是人就是生活在社會的重重關係裡,又有幾個會一點都不在意。

韓昭旭似乎看透的思伽的心思,譏諷的道:「都是謀反罪臣了,家破族滅,能有彼此作伴慰了孤苦,已經是幸事,母親在外,一直以女冠自居,死後,也要求以女冠子的身份,把靈位隨意安置在哪家道觀即可。」

倒真是一個特立獨行,鄙視舊俗,堪破三春的性情女子!思伽不禁擊節感嘆。

佛家,道家,衍伸意義上,作為統治者控制百姓思想的工具,進入的門檻是很高的。就像後世說我是註冊會計師,你要通過一課課的考試,受到了國家相關部門的承認,得了證書才行。古代的僧道亦是如此,不是張嘴我說是就是的。而沒有得到國家認可自詡為僧道的,特別是女子,為了獨立的生存下去,大多數淪為了披著袈裟,手執拂塵的娼妓。

女冠,就是女道士,很多女子,都是假借女冠之名,行暗娼之實,畢竟,道士比尼姑束縛要少得多,不禁酒肉,不禁□,當了女冠子,就可以自由的接待男客。當然,不是所以的女冠都是娼妓,封建的女權思想,並不想後世想象的那麼低微,如同男人也有叛逆的心理,會有梅妻鶴子的願望一樣,女子,總有那麼幾個,因為人生的經歷,不願意依附夫權的,就自封為女冠,她有另外一層更加深刻的含義:向周圍之人昭示自己誓不出嫁的決心。當然,女冠不代表性生活為零,要是整出了個孩子,她不介意孩子是奸生子,不找個男人嫁了,還是不放棄女冠的名頭,就是超前衛的和大家宣告:我就是要做單親媽媽。

不管是不出嫁,還是做單親媽媽,在後世,有女子是這樣的生存狀態,在古代,雖然概率微乎其微,走運了,結識那麼一個,還是有的。傅氏,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掙扎,為自己選了那麼一條悲苦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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