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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驚鴻》第五章 夜屠滄定
經過白薇草的調養長羽很快便痊癒了,只是自胸口至腰間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為此長羽還曾得意洋洋的炫耀說傷疤是他嵌在皮肉中的榮耀,沒想到色迷心竅的京黎第一反應竟是說:「那你只能在洞房時炫耀啦!」

可惜不巧,又被閆天賜逮了個正著,於是圓滾滾的京黎再次被三五個師兄弟一齊架著笑嘻嘻的送去了緊閉間。

前些時日長羽一直追問父親天琴的來歷,閆天賜或是避而不談、或是沉默不語。這次長羽剛想開口,卻被閆天賜搶了先,只聽他義正言辭的說道:「昨夜故友拜訪,擲下一石(黑話,意為委派任務),滄定府叛離花家軍,托我們去掃城(掃即為屠),約三百戶,共付十方(方即為萬),先付了七方。」說完,閆天賜指了指帳房的方向繼續說道:「長羽去籌米(意為數錢),甫嵩去把幾位師哥叫來,為師有話要講。」

鐘乳石窟雖然巨大無比,卻只是一座圓形空洞,並無許多蜿蜒曲折的險路,不消多時甫嵩便召齊眾人聽候吩咐。

只見閆天賜兩鬢微白,喝了一口濃茶後意興闌珊的說道:「為師草莽出身,性情直爽,便不與你們兜那些彎彎繞,實話直說了。眼下閆門沒落不復往日雄風早已是有目共睹,為師年紀已高,長子長羽又不屑於江湖爭鬥,所以為師便有心散了閆門。」

一語話畢,眾弟子雖然面色驚變,卻均不敢擅動多言,正廳中只能聽到閆天賜稍顯龍鐘的呼吸聲。

「想當年為師得了玄武宗師的指點,而後憑藉自身天賦異稟舍短揚長,去其糟粕,創立閆門,肅立門風,精於暗殺,江湖上哪個角色不是威風喪膽,可現如今,哎…昨日貴客蒞臨,擲下一石,賞金十萬,讓我們替花家軍做狗,當真是虎落平陽…」

說完,閆天賜的眉宇間不禁露出了一絲怒容,他環視了一圈眾弟子,繼而說道:「我心想做完這次便散了吧,庫中金銀我與長羽拿三成,剩餘七成你們按照尊卑平分,自此以後再無閆門。」

閆天賜負手而立,宛若石樽一般一動不動。其實眾弟子心中對閆天賜並無太多再造之情,因其早些年間嚴苛似虐、中飽私囊等事早已失盡了人心,直到閆長羽出事之後才有所緩和。也許這一乾人等中只有甫嵩是真心實意為了閆門賣命,而其根本多半也是因為與長羽、京黎的感情。

這時只見眾弟子紛紛假惺惺的佯作哭啼流淚、挽留師尊,唯獨甫嵩一人低頭不語。閆天賜大袖一揮,厲聲吼道:「為師心意已決,不必多言,各自散去,細心備戰吧!」

歸途中甫嵩不禁暗想,師尊與天琴師出同門,天琴擅於化身之術,子午峰上的碧裙少女亦懂得化身之術,若要尋到她必定要摸清其中關聯。

甫嵩胡思亂想了一陣之後便去看了看京黎,偷偷送了些酒食被褥。京黎是江南某偏遠村落生人,說話時總是撇不清家鄉的方言,每句話必定要以『啦』字結尾。見到甫嵩前來更是興奮不已,「餓死啦」「什麼時候放我出去啦?」「幫我去跟師尊求情啦」等無關痛癢的話語一個勁的喋喋不休,其實也就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甫嵩便被京黎好似不用喘氣一般的說話方式擾的頭暈目眩,趕忙託辭有事便匆匆離開了。

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月稀意蹉跎,唯有猿啼鳴。因滄定城距離南湖僅約百餘裡,甫嵩與眾師兄當夜便趕到了滄定城中喬裝打扮探聽虛實。但見城中除了往來商旅稀少之外並無異常,除了府衙內的兵丁衙役外其餘均是農耕百姓眾人便安下了心,也並未制定詳細的計劃,只是大體劃分了十四個區域,分由十四人各自於寅時執行便草草罷了,甫嵩試圖勸說至少規劃出一條以備不時之需的逃脫路線與集合地的想法也在眾位師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敷衍聲中隻好作罷了。

圓月東逝,流雲漸稀,夜半三分,更落三聲。隱蔽在枯井中的甫嵩右手掌輕撫左手背,而後低首輕吻拇指,祈福儀式完畢後便從腰間掏出一柄閃爍著微微寒光的短劍,縱身一躍好似拂柳而過的微風一般跳出枯井,落在的府衙牌匾上。

由於入夜已久,值守的衙役正倚靠在門柱上搖頭晃腦、昏昏欲睡。甫嵩猶如靈巧的貓兒一般緩步落下,就連台階上的灰塵都沒有激起半分。只聽「嘶…」的一聲輕響,衙差的脖頸處一道微弱到像是錯覺的白光一閃而過,鮮血還未來得及流淌,甫嵩左掌迅捷如電,祭起一絲元力封住衙差被撕裂的血脈後,便側身躍起如燕雀一般離去了。

只見那衙差還是剛才的樣子,就連一根髮絲的位置都沒有挪動半分,只是在這透著絲絲涼意的月光下,衙差的呼吸永久的消失了。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偌大的府衙內連同衙差、知府家眷、仆奴分散各處的三十餘人全部被料理完畢,甫嵩做事乾淨利落,所有人與斷氣前一秒的模樣分毫不差,只在脖頸處留有一道極其不易發現的暗紅色血痕,若是尋常醫官或是江湖人士根本無法發現或是辨別。

甫嵩率先完成任務按照原定計劃應該徑自離去,可他心神中竟是無端生出了一絲焦躁與不安,皎潔的月光下冷俊的甫嵩眉宇緊皺,好似城中各處陰影背後都暗藏了濃厚的殺機。

一聲慘痛的尖叫打碎了滄定城寂靜的夜空,只見一名閆門弟子滿面鮮血,拖著一隻殘臂自草屋中倉皇而逃,那條斷臂上皮肉早已被撕去了大半,鮮血淋漓中隱約可見森森白骨。正當他拚命奔逃的時候忽然一道黑影閃過,一隻面目猙獰的棕色惡狼一躍而起將其撲倒在地,月光下一對鋒銳的獠牙好似湖中倒影一般閃爍著明亮的光,前後不過眨眨眼的時間,只見那惡狼精準而迅捷的向閆門弟子的脖頸咬去,「撲哧」一聲澀響,閆門弟子都沒來得及慘叫,登時血水四濺,氣斷身亡。

甫嵩眉頭緊皺,雙唇緊咬,突如其來的巨變讓他一時間慌了神,可英朗的面龐確是一如既往的冷俊。正當甫嵩腦海中極速思尋對策之時,未感有風過卻見衣角起,機警甫嵩立刻心知勁敵來襲,佯作不知右手暗暗灼燒元力掌中祭出一團光斑。

突然衣衫上似有觸感,甫嵩迅捷如電趕忙側身閃過,右掌中的元力登時金光四射,化作一柄利劍飛速刺向黑影。只見那黑影雖然看似身形壯碩卻是同樣敏捷無比,一閃而過的瞬間左腳猛力一蹬,轉變了方向,霎時間地面煙塵四起,朦朧的土灰中那黑影與飛速襲來的利劍擦肩而過,隻削掉了它幾根如同樹葉一般寬大的羽毛。

甫嵩得勢,乘勝追擊,奮力一躍橫於當空,左手掐念心決,右掌催動「縛龍絲」迅速結陣。那黑影竟也是勇猛的很,眼見甫嵩佈陣竟是毫不退縮,策動雙翅,雙腳一蹬地面登時裂開了幾道縫隙。

黑影猶如離弦之箭迅猛竄來,甫嵩神色自若、不慌不忙,以「縛龍絲」當做繩索系與四周樹木、房簷之上自半空中來回遊盪著規避閃躲。

只見那黑影幾個來回連甫嵩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便有些惱怒,凜冽寒風中更是加緊揮動雙翅,奮力奔跑。眼神毒辣的甫嵩很快便捕捉到了那黑影的破綻,它似有一雙翅膀卻不會飛翔,每次躥襲半空總需助跑。甫嵩趕忙假意閃躲實則預判那團黑影的助跑路線悄悄地埋下了一道暗雷,好似絆馬索一般的縛龍絲上甫嵩暗祭元力覆於線上。

果然不出甫嵩所料,那黑影再度躍起前飛速撞向縛龍絲。只見一道刺眼的金光驟然亮起,直映得半邊天際好似白晝一般。那團黑影撲騰了幾下翅膀,終於倒地不起。

甫嵩生怕剛才的光亮驚動了周遭的其他敵人,於是施展輕功悄然躲進了一旁的草垛中。藉著漸漸消散的金光才看清原來那團黑影是一隻體型壯碩的巨鵝,猩紅色的眼珠仍然流露著濃濃的殺意。突然一團白煙冒起,那頭巨鵝竟然化作了一名中年男子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卻看那男子高高凸起的鼻樑與寬厚的嘴唇簡直與大鵝神似無二。

隱逸在黑暗中的甫嵩不禁嘴角一揚,心中竟好似燃起了一絲期許,那雙清若碧水的明眸會不會也在這滄定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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