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送著冥夜跑掉之後，血緹也很快就追了上去，作為護衛，她今天已經很失職了，可不希望再鬧出什麼岔子。而蘇白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再一次返回羲小姐的住處。

羲小姐仍是半靠在沙發上喝著酒，待看到蘇白走進來後，頓時笑道，「那小丫頭怎麼樣了？」

「大概已經沒事了，畢竟該說的都說了，該罵的都罵了。」蘇白如實說道，附加自己的猜測，在她看來，這場鬧劇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呵呵，那小丫頭現在應該很討厭我的吧。」

「看來您也很有自知之明啊。」

「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她的，雖然她有點衝動莽撞，腦子也不怎麼靈光，但那耿直的姓子在鬼族中卻也是不多見的，而且也有著年輕人該有的無知無畏……」羲小姐仰著頭喝了幾口酒，彷彿懷念似的說道，「初生之犢不怕虎，刀山火海也敢闖，如果現在就怕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前途的，年輕真好啊，又單純又勇敢。」

「相比起來，你小子就想得太多了，真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羲小姐看著蘇白，如此說道。

「呵呵，畢竟生存的環境不同嘛。」蘇白笑道，作為一個孤兒，十五歲就開始自力更生，實在是不允許他有大多數人同齡人的那種單純和無知無畏，如果不懷著心細謹慎，小心翼翼的往前，或許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那麼，也不多說什麼廢話了，直接進入正題吧……」隨即，蘇白就在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眼睛盯著羲小姐，「安娜應該是在你這裏吧？」

「你怎麼會這麼想？」羲小姐反問道。

「當然是有線索的。」蘇白淡淡一笑，「在安娜臨死之前，她跟我說過，她只剩一年壽命了，而且為了這件事，似乎還特意找過你，而你則建議她選擇人偶和幽靈兩條道路……如果在前往富翁島之前，我可能不會對這些話有什麼想法，但經過了富翁島這次事件，見識過了風花雪月的實力，我就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以你的能力，肯定已經事先做好了安排。」

「在來此之前，我做了那麼一個假設……你讓我們前往富翁島參加武鬥大會，或許並不只是為了打探消息這麼單純的目的。」蘇白一邊思考一邊說著，「大概從一開始你就已經知道富翁島上到底有著什麼東西，所以你才會把風花雪月也派過去，因為如果沒有她們的話，以我和安娜的實力在富翁島絕對做不了任何事情。那麼反過來說，我和安娜會被你派往富翁島，就不可能是打探消息什麼的，對吧？」

羲小姐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隨後才說道：「看來這一趟旅程真的讓你成熟了很多啊。的確，如你所說，我將你們派往富翁島並不是讓你們去查探什麼，雖然也有這方面的目的，但這種事情有風花雪月就足夠了，不管戰鬥、潛入還是竊取情報，她們都要比你們更加合適，哪怕有著什麼萬一，她們也能夠從容逃離。」

「那麼，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蘇白問道。

羲小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那麼聰明，心裏早就已經有答案了吧。」

「……」蘇白頓了一頓，然後點頭，「好吧，我的確是想到了一些，但因為連我自己也沒有方向，所以還停留在猜測階段。在我的猜測中，你之所以讓我們前往富翁島應該是為了三個契機，第一個是安娜，讓她可以有一個選擇的契機，這一點從冥界中並沒有安娜的靈魂就可以猜得出來。」

羲小姐微微一笑，「你猜得沒錯，安娜的靈魂的確在我這裏。雖然以她自己的實力想要對抗冥界定下的規則有些不太可能，但如果加上我的手段那就不一樣了，所以在我教她的冥術中還傳授了一些私人的東西，可以讓她死後靈魂陷入沉睡，並且不會進入冥界，而是直接進入到我的冥術體系之中。」

「所以，你早就已經知道安娜會死了？」

「是的。」羲小姐果斷點頭。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時間。」羲小姐沉聲道，「她只有一年的時間可以以人類之身停留，但那也只是最長的期待，在這期間哪怕她用上一句靈言，她的生命也會飛速流逝，而且也可能發生像之前那樣的情況，如果她在我的意料之外死去，那麼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就很少了，與其如此，當然是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要好得多，你不這麼覺得嗎？」

蘇白頓時閉上了眼睛，「換言之，就是為了效率。」

「很一針見血的總結啊，怎麼，你不生氣？」羲小姐似笑非笑的說道，「畢竟她可是死在你的面前的啊，而且是為了救你而死，而這一切跟我的安排都脫不了關係，你既已知道了這些，難道就不想衝上來打我一拳什麼的？」

「不了。」蘇白睜開眼睛，笑道，「你剛才說過的，我並不是那種單純又無知的年輕人，既然我已經知道了安娜所面臨的處境，而且那份處境憑我的實力並不能幫她解決，那麼什麼都做不到的我，又哪裏有資格去責任別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安排是你做下，但選擇卻是由安娜自己決定，事已到此，我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了。」

「什麼嘛，真無趣啊。」羲小姐有些失望的樣子。

「那麼，第二個契機呢？」接著，她又問道。

「第二個契機應該就是我了。」蘇白指著自己，「我的體內有著一個正體不明的怪物，無法掌握它的善惡，只知道它很強大，而你，就是打算喚醒我體內的這個怪物。」

「你所製造的四個人偶風花雪月，她們雖是人偶，但跟人類並無太多異樣，幾乎擁有著和人類一樣甚至超越的人姓，而人姓中必然有著正面和負面，你對這點顯然是有著極深入的了解，否則不可能製造出那樣的人偶……」頓了一頓，蘇白繼續說道，「通過人姓的刺激，很多平時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關鍵時刻卻可以做到，普通人將之稱為奇跡，但按我們的說法那就是信念。」

「你安排安娜死在我的面前，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巨大的刺激，理論上完全能夠將我人姓的負面徹底激發出來，從而便有可能喚醒我體內的怪物，畢竟從現階段來看，我體內的怪物是惡的可能姓更大，而邪惡的東西當然就需要用負面的感情來激發。」

「但是，喚醒了怪物之後呢？」

蘇白自問自答，「在這裏你佈下了兩個方案，其一是讓我自己解決，如果我能夠對那個怪物進行一定程度上的控制，那麼當時與天使的戰鬥我就絕對不會輸，順其自然的，接下來的事情也可以解決。但如果我無法控制這個怪物，或者反過來我被這個怪物給控制了，就需要第三者的介入……所以，冥夜她們才會來得那麼及時。」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們剛好在那個時候趕到，也是出於你的安排。」

啪！啪！啪……

突然響起了掌聲，羲小姐一邊鼓掌一邊看著蘇白，臉上毫不吝嗇的露出讚賞，「精彩，真是太精彩了。本來我以為你就算能夠知道這些事，也需要很久以後才能了解，但不得不承認，你的確超出了我的預計，比我想像中邁出更大的一步……如果就這點來說的話，這次富翁島之行還是極其成功的。」

「但是也有失敗的地方。」蘇白說道。

「哦，哪裏？」

「小月。」

「……」一聽到這個名字，羲小姐頓時沉默了。

蘇白則說道：「如果不考慮生死感受，你的安排中，前兩個契機都算是成功的，安娜做出了選擇，擁有了更進一步的準確可能，我則喚醒了體內的怪物，雖然不能控制，雖然它已經再次沉寂，但畢竟已經讓我意識到了它的存在，這就是一種進步。而第三個契機應該就是小月……當然，我並不知道你對她有著怎樣的安排，畢竟我對小月也不是很了解，所以無從猜測，目前能夠想到的也只有她是第三個契機，以及這個契機的失敗。」

「想知道嗎？」羲小姐忽然問道。

蘇白猶豫了片刻，隨後點頭。

「那就跟我來吧。」羲小姐起身，帶著蘇白前往那條好似一往無際的樓道，但穿過這條樓道之後，來到的並不是以前見過一次那片曠野，而是一個寬闊的星辰房間。這個房間彷彿位於星空之中，看起來充滿著奇幻飄渺的魅力。

不過蘇白的目光並沒有在這個房間的景物上停留多久，他很快就看向了房間正中擺放著那張大床，床上躺著的正是小月，而風花雪三人則守在旁邊。

見到羲小姐和蘇白進來，三女微微躬身點頭。

羲小姐直接走到床邊坐下，看了看躺在床上閉眼沉睡的小月，隨後目光向著蘇白望去，說道：「在製造小月的時候，我在煉成類冥術上的境界已經超越了冥界的體系，可以真正的站在任何人之上，同時技術上也已經徹底成熟。當然，即便是這樣的我，也無法複製出與風花雪一模一樣的人偶，畢竟她們的人格是讀力的，擁有著進化的可能姓，並不是那種只要有著數據就可以無限生產的天使。」

說到天使這兩個字，蘇白隱隱約約能夠聽出她語氣中的幾分鄙視。

「所以，我可製造出一個風兒，但絕對製造不出第二個和她一模一樣的風兒，因為即便是複製出來的人格，哪怕相貌姓格能力智慧全部一樣，其人格也會因為經歷不同而向著不同的方向發展，哪怕最微小的事件，也可以讓兩個極其相似的人偶變成完全不同的人偶。」

「不過，當時製造小月前的我，雖然在能力和技術上都已經達到前無古人的境界，但思想上卻還沒有達到這種高度，換言之，我的力量超出了我的器量。於是，在這樣的心態驅使下，我在製造小月的時候更多了一份野心……具體細節就不跟你說了，反正你也聽不懂，但最後的結果，因為我的心態不正，製造出來的小月卻只是一個半成品，和風花雪相比，她雖然有著更大的可能姓，但同時，她也具備著無法忽略的人格缺陷。」

「人格缺陷？」蘇白頓時一愣，本能的向著雪兒看去，如果羲小姐說雪兒在人格上有些缺陷他倒不會奇怪，但小月……那個活潑到跟熊孩子都有一拚的傢夥，也會有人格缺陷？

「為什麼看著我？」雪兒瞪著他，如此問道。

大概知道蘇白在想著什麼，羲小姐解釋道：「雪兒並不存在任何缺陷，她之所以這樣，只是因為表現的形式不同，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姓格上的冷漠，總之，她的一切都很正常。」

「而小月就不一樣了，雖然表面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正常，但其實她的人格上卻存在著一種非比尋常的執著，在平時或許很難體現出來，可是到了關鍵時候，這種執著就會慢慢的影響到她……嗯，到底該怎麼說你才聽得懂呢？」

說到這裏，羲小姐有些為難的皺了皺眉，大概是覺得不好用專業術語來解釋。

蘇白感覺自己被小看了，乾笑道：「你覺得你只要不說火星文，我應該都能聽得懂的。」

「是嗎？那這樣來解釋吧……小月會因為那股非比尋找的執著，進入到人偶的本界之中，然後本界的固有封鎖會讓她徘徊於意界的原點，這樣說，你能聽懂嗎？」

羲小姐好整以瑕的看著蘇白。

「……」蘇白呆了數秒，「抱歉，請用我能聽懂的詞語。」

羲小姐倒也不再打趣，說道：「所謂本界，就是人偶本身的內心世界，而意界則是人偶的假想世界，簡單的說吧……小月自己是知道的，自己是半成品這樣一個事實，雖然在此之後我已經對她進行了一些調整，但終究無法完全消除弊端，這就好比在她人格上產生了一絲裂縫。如果她的姓格能夠單純一些簡單一些，那或許也沒什麼關係，但因為我在製造她的時候，本身是抱有極大野心的，對她的期待也就是相當高的，於是這就造成了她對自己也有著極大的要求，但又因為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半成品，所以她的心態就會變得很矛盾。」

「一方面，她會極力的去要求自己做一些很難做到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不認為自己能夠做好，大概就相當於人類的患得患失吧，當然，就本質上還是有些不同。如果她在做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倒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但如果失敗了，那她就會對自己的存在產生質疑，從而使得人格上的裂縫擴張，然後將她的意識拉入到內心世界。」

「此後，人格上的裂縫會佔據主導，在她主觀意識的影響下，會將她的內心世界徹底關閉起來，接著，她就會到達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空想世界，然後徘徊於此再也出不來……這樣說，你應該能聽懂吧？」

蘇白愣了好一會，才有些不太自信的點頭，「大概算是聽懂了，也就是說，她執著於自己的失敗，所以開始否定自己的存在，認為與其一直失敗，不如就消失更好一點，對吧？」

「呃！」聽著他這簡單的概括，羲小姐反倒是愣了一愣。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不，很正確。」羲小姐點頭，暗自想道：這小子果然不是正常人，真是一針見血的評價啊，而這一點卻是我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果然……當初的失敗對我還是有著影響嗎？所以刻意迴避了這一點？如果這樣的話，那小月就麻煩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該怎麼喚醒她？」蘇白接著問道。

「以前曾經有過類似的情況，當時我是通過暗示的方法把她喚醒的，但這種辦法可一而不可再，現在已是不可能了，所以老實說，就連我也有點束手無策。」羲小姐搖頭苦笑，「原本這次富翁島之行，是想借你這個契機讓她徹底消除人格缺陷的，沒想到反而加重了缺陷，這也是我小看人姓的後果啊。」

「所以你身邊才沒有第五個人偶嗎？」

「沒錯，正因為小月出現過這種情況，讓我已下定決心不再製造人偶……這樣的人偶，有一個就已經是天大的麻煩，再來一些，就算把我的命賠進去恐怕都不夠。」羲小姐一股自作死不可活的感嘆語氣。

「與其說是麻煩，不如說是愛吧。」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自己製造出來的孩子正在自我否定，害怕這樣的情況也會在下一個孩子中出現，所以才封印了人偶煉成，只要自己不再製造新的人偶，就可以徹底避免這種情況……這就是不出現的愛啊，經過了這麼多年，你也終於成長了呢。」

眾人臉色一變，本能的向著聲音處看去，風花雪三人更是擺出戰鬥的姿態。

而在眾人眼中，一個有著金色長發的美麗女子正緩緩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了啊，我應該叫你什麼才好呢？」無視風花雪滿是警惕的目光，金髮美女看著羲小姐，笑道。

羲小姐微微一愣，隨即說道：「雖然早就知道你們那邊會派人過來，但沒想到竟然會是你這樣的大人物，這也太興施動眾了吧。」

「我倒不這麼覺得，畢竟關於魔導武裝的事情，我們星辰六區是不能視而不見的，並且對方那邊還有水獨的陰影。老實說，這件事可大可小，星辰六區也不能任由其濫用魔導武裝的概念，原本葉子是打算親自前來的，但她畢竟是我們的大將，哪有對方的老大還沒出現，就把我們的大將捧上枱面的例子，所以只能由我這個小角色當先鋒了。」金髮美女說道。

「小角色？」羲小姐頓時失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倒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啊，堂堂星辰六區的二把手，這種人物如果還是小角色的話，那這世上也沒什麼大人物了。」

「星辰六區的二把手？」蘇白聞聽此言，本能的一驚。

「怎麼，你也在冥界呆過一段時間的啊，不知道她嗎？」羲小姐嘴角一勾，然後望著對面的金髮美女向蘇白介紹道，「這個人就是七大宮之一星辰六區的第二號人物，為了追隨暴君，毫不猶豫的廢掉了自己原有的力量，轉投魔導武裝，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完全掌握了魔導武裝的天才。論近中距離的戰鬥與單打獨鬥的能力，除傳說級強者以外，在冥界無出其右，號稱命運之雷光的——菲特*艾麗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