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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雍之光》第七章 暴行
如果有人問迦南的簡易旅遊攻略是什麼?那麼迦南人會告訴你,追尋先知的足跡。

從推羅到熙雍,然後再到騎士堡,這是天啟先知康斯坦丁當年走過的路途,而這三個地方,統統都與康斯坦丁有著莫大的關聯。

迦南和加洛斯地區之間的寧靜海峽,鮮有風浪,是聯通南北海域的黃金水道。不過,在先知康斯坦丁跨海來到迦南之前,寧靜海峽有著另外一個名字——颶風裂口。海峽中常年肆虐著兇險的風浪,就算乘坐最大的帆船,也沒有人敢踏此雷池一步。

傳說先知康斯坦丁渡過颶風裂口的時候,封印了海峽中狂亂的風暴,自此這片海面就歸於了平靜。

康斯坦丁在推羅城上岸之後,前往熙雍城揭開了滅世封印,引發了天啟。

至於騎士堡,自上古以來是大陸第一要塞,是抵禦異族的橋頭堡。至今為止,騎士堡真正意義上的陷落只有一次,而攻陷騎士堡的那個人名叫康斯坦丁。

如今,騎士堡則是歸屬洛基教會,由聖火騎士團守衛。聖火騎士團憑藉騎士堡的天險,把持著迦南王國東側國境線的關稅收入。不管是進入迦南的因菲德勒人,還是打算去大漠謀富貴的羅曼商人,都需要向聖火騎士團繳納聖地維護費和教會什一稅。所以,駐守迦南的聖火騎士可以說是肥得流油,讓身處洛基教會本部的同僚眼紅不已,而同樣眼紅的還有別人,比如——迦南王。

西薩辭別了蘇萊曼,帶著海娜離開了熙雍城這個是非之地,前往逐日荒漠。至於先知預言是否與自己有關,西薩只是置之一笑。他對火神洛基尚且不怎麼敬重,何況一個虛無縹緲、似是而非的預言。

他之所以來到迦南,完全是因為逐日荒漠。

自從十五歲那年聽到因菲德勒奴隸對逐日荒漠的描述之後,西薩那顆躁動的心就再也按耐不住了,策馬揚鞭,縱情馳騁,肆意情懷……大漠風光,會是什麼景象?

要進入逐日荒漠,必須穿過巨人山口,而騎士堡就橫亙在巨人山口,扼守著進出迦南的要道。

有海娜同行,西薩也不用費力再去尋找嚮導了。

兩人相處多日,從一開始的驚艷,到看清海娜「真面目」的「失望」,西薩已經漸漸習慣了這個異族少女的鬼靈精怪。從身份上來說,海娜是他的奴隸,西薩完全可以予取予求。

但是有些東西總是那麼美好,讓人去珍惜,不捨得觸碰。

遠處傳來低沉的呼嘯聲,西薩抬頭望去,高聳入雲的巨人山遮蔽了太陽的光輝。

大漠長風,裹挾黃沙湧進狹長的巨人山口,經年盤桓不去,故而此處時常可以聽到來自逐日荒漠的迴響。

一座雄壯的堡壘像是鑿進了山體一般,扼守著進出迦南的要道巨人山口,這座堅不可摧的要塞就是騎士堡。

巨人山接天蔽日,那沉重、壓抑讓人望而生畏,挫敗感與無力感油然而生。騎士堡與巨人山融為一體,讓人覺得像巨人山一樣不可逾越。

西薩想起了關於康斯坦丁的傳說,難以想象這位先知是如何讓這麼一座不會陷落的要塞淪陷的。

前往逐日荒漠的商隊在巨人山口外排成了長龍,等候著接受聖火騎士團的檢查。

輪到西薩和海娜過關檢查的時候,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馬從騎士堡中呼哨而出,直奔大漠而去。其中有聖火騎士,也有服色各異的羅曼人、因菲德勒人。

塵煙四散,這隊人馬迎著初升朝陽消失在了地平線。海娜咬著嘴唇,緊緊的攥起了拳頭,死死的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原本清澈的綠色眸子裡充滿了焦急、憤恨、憂傷。

「你們因菲德勒人是怎麼忍受這裡的生活的?」西薩騎在駱駝上放眼望去,滿目荒涼,毫無生機。

真正進入逐日荒漠之後,西薩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麼幼稚可笑。不要說什麼放縱豪情了,毒辣的太陽無情的炙烤著整片荒漠,西薩連說句話都覺得疲憊不堪。

「逐日荒漠裡的生活簡單而平靜。」海娜穿著因菲德勒長袍端坐在自己的駱駝上,炎熱的天氣並未對她產生什麼影響。「我反倒是想知道你們羅曼人整日裡勞心勞力,不累嗎?」

西薩所指的是逐日荒漠的惡劣氣候,海娜答非所問,而西薩卻無從反駁。

海娜指著前方說道:「越過沉睡沙丘,就是新月綠洲了,那裡的新月部落十分熱情好客。」

在西薩看來,逐日荒漠中的每一粒沙子每一座沙丘都是一模一樣的。海娜居然還能叫出這些沙丘的名字,西薩實在是不知道她怎麼辦到的。

神秘的夜空中明月高懸,皎潔的月光照耀著廣袤的荒漠,為一望無際的沙海披上了一層銀紗。

一塊月牙形的綠洲中,新月部族宰殺肥羊,燃起篝火,正在為一對新人喜結連理而慶祝。

荒漠中的旅者總會受到這些綠洲居民的熱情款待,即便是羅曼人。

「來自迦南的客人,一起為這對新人舉杯祝福吧。」熱情的新月酋長頻頻的向西薩敬酒。「看這些男女老幼,是我部族,下半年又會有四個新生兒。」酒意半酣的新月酋長對部落的人丁興旺很滿意。

西薩皺著眉頭,勉強飲下了不知是第幾杯椰棗酒酒。椰棗酒清爽怡口,稱得上是酒中佳品,西薩並非酒量不濟,而是因為這些整日與羊群為伍的因菲德勒人身上都帶著一股刺鼻的羊膻味。

「海娜姐姐,穆薩伯伯和薇薇安姐姐這次怎麼沒有一起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直纏著海娜。

「薇薇安在迦南還有些事情,至於我父親……」海娜忽然凝眉瞪目,做了個看起來很「嚴肅」的鬼臉,繼續說道。「卡裡米你又不是沒見過他,跟他一起出來,我還能這麼自在嗎?」

小男孩卡裡米被逗得哈哈大笑:「海娜姐姐又在學穆薩伯伯了,等下次他來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他,讓他收拾你。」

「臭小子!敢出賣我!」海娜作勢要打,卡裡米靈巧的跑到了一邊,沖海娜擠眉弄眼。

夜深人靜,偶有幾聲蟲鳴,婚宴上暢飲到最後的人也終於伏案不醒。

海娜看起來身份不一般,新月族長給她單獨安排了一頂頗為豪華的帳篷,西薩則是與一個單身漢擠在了一頂帳篷裡。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夜的寧靜。

「著火了!著火了!」

人們聞聲而起,慌忙取水滅火,好在這裡是綠洲。

西薩被喧鬧聲吵醒,酒醉未醒,他還有些頭痛。也許是因為酒還沒醒吧,西薩覺得地面在顫抖。

轟隆轟隆!這是群馬踐踏地面的聲音!

「抓住這些卑賤的奴隸!」呼哨聲、喊殺聲緊接著傳來,捕奴者來了!

與西薩住在一頂帳篷裡的年輕人聽到響動之後,抄起武器就出去迎敵。

嘭!年輕人剛剛探出頭去,就變成了一具無頭屍體,摔回到帳篷裡。一股熱血從腔體中噴湧而出,灑了西薩一身,血腥味瞬間瀰漫開來。

西薩摸著臉上粘稠的液體,驚愕不已,酒醒了。

「海娜!」

西薩想起海娜此刻正身處險境,連忙摸索自己的佩劍。有了那個年輕人的前車之鑒,西薩用劍劃開帳篷,小心翼翼的從側面溜了出來。

新月部落的營地,火光衝天。驚慌失措的因菲德勒人,四散奔命,到處都充斥著女人和孩子的慘叫、呼喊。

「放開我!放開我!」一個身披聖火騎士罩袍的人正在撕扯一名女子的衣衫,女子徒勞的掙扎著。

「法蒂瑪!」法蒂瑪是今天的那個新娘的名字,新郎拿著刀沖了出來,想要營救自己的妻子。

「不!」新娘法蒂瑪撕心裂肺的叫喊著。

斜刺裡殺出一個因菲德勒人,一刀撕開了新郎的肚子。

新郎仆倒在地,拖拉著流出的內臟竭盡全力向前爬行,在他身後留下了一道血紅的軌跡。

混亂中,西薩不知道捕奴者到底有多少人,他不敢輕舉妄動,而且目前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趕緊找到海娜。海娜會不會也遭受了這樣的命運,西薩不敢想下去了。

打鬥聲從不遠處傳來,那邊是新月酋長家眷的帳篷,海娜就在那裡!

「海娜公主,快逃!」三柄劍從新月酋長身體了抽了出來,說出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句話,這位熱情好客的酋長倒在了血泊中。

「哎喲呵,沒想到你還是個公主啊?怪不得那天敢衝撞本大爺。不過就算是公主,也是下賤的因菲德勒人!大爺我正好想嘗嘗公主的滋味。」說話之人,正是當日在熙雍城調戲海娜的四名騎士扈從之一,不過看他的裝束,幾天不見居然已經冊封為正式的聖火騎士了。

「雷納德,動作快點,我們可都還等著呢!」火光照亮了殺死新月酋長的那三人的臉,正是跟雷納德一起調下海娜的那三人,不過他們的裝束並沒有變,依舊只是扈從。

海娜被堵在了帳篷裡,無處躲藏,雷納德一步一步的把海娜逼到了角落裡。

「西薩!!!」海娜緊閉著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呼喊西薩的名字。

三顆腦袋一起在空中飛舞,臉上還都保留著上一秒的淫笑。

撲通!地上躺下了三具死屍。

「在熙雍城我就該要了你們的狗命!」西薩一臉血汙,好像地獄裡惡靈一般出現在了雷納德身後。

雷納德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個狐朋狗友,又看看與惡魔無異的西薩,雙腿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

「你是什麼人?!」帳篷外一個因菲德勒人和一個聖火騎士察覺到這裡的異況。

「殺了他!殺了他!!」看到救星出現,雷納德歇斯底裡的叫喊起來,那聲音聽著讓人寒毛倒豎。

西薩看著眼前的兩人,聖火騎士來到荒漠中獵捕奴隸也就算了,但是同為因菲德勒人為什麼要為虎作倀,殘害自己的同胞?

「你居然敢殺害尊貴的洛基僕從!」那名聖火騎士看到地上的死屍,怒從中來,雙手揮動長劍劈向了西薩。

西薩反手抱劍,迅疾的側身躲過對方的攻擊之後身體並未停止,而是倚靠那名聖火騎士的身體轉到了對方的身後。

噗!西薩的劍從聖火騎士肋下的盔甲接縫裡狠狠的捅了進去。

那名因菲德勒人看到西薩頃刻間就解決了一名聖火騎士,落荒而逃,呼喊幫手去了。

伊戈公國十分貧弱,即便伊戈大公很疼愛自己的獨自,也無力為西薩請一位像樣的劍術老師。西薩的這一身武藝,則要感謝傭兵之國沙卡羅的那些傭兵。西薩隔三差五就會去鄰國沙卡羅惹事,酒吧鬥毆、街頭巷鬥完全是家常便飯。這些刀口舔血的傭兵完全沒有任何招式可言,只要能製敵,任何匪夷所思、陰狠毒辣的招數他們使得出來。西薩就是在不斷的打人與被打之間,磨練出一身武藝的。所以就算是星光騎士團長蘇萊曼,也險些被西薩出奇製勝。

帳篷之中空間狹小,在這裡進行廝殺就是酒吧鬥毆的翻版,西薩豈有不勝的道理。

當西薩轉過頭要尋雷納德的晦氣的時候,發現這傢夥早就破開帳篷逃跑了。

海娜一下子撲到西薩懷裡,死死的摟住西薩,怎麼都不願撒手,她實在是嚇壞了。

放跑了兩個人,西薩可不會傻等著他們去搬救兵。他奪下一匹馬,懷抱著海娜,策馬揚鞭而去。

身後,新月綠洲正在熊熊燃燒。

枯黃的草根球隨風滾動,天空中幾隻禿鷲來回盤旋,地面上有充足的食物吸引著它們。

一夜驚魂,西薩和海娜重新回到新月綠洲,這裡已經面目全非,不見綠樹成蔭,只剩焦土一片。

或許多年以後,這些樹木殘枝會重新煥發生機,可是新月部落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昨晚的婚宴上,新郎還在暢想自己的美好未來,說他會和美麗的妻子生許許多多可愛的孩子,為新月部落添丁加口。

現在……

一切美好的夢想都隨著帳篷的灰燼飄散的一乾二淨。

海娜傷心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不願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因菲德勒人……」西薩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也只能替這些慘遭不測的異族人嘆息。

「我們是仁慈的艾勒的子民!不是什麼因菲德勒人!」淚水濕潤了海娜碧玉一般的眼睛,對捕奴者的仇恨遷移到了西薩身上。「因菲德勒是你們羅曼人強加給我們的稱呼,在古迦南語中的意思是異教徒,我們有自己的名字——布拉蘇爾,追隨先知,侍奉艾勒的信徒!」

異族少女不再說話,默默的開始掩埋這些遭受苦難的人。

西薩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終於埋葬了最後一位死者,願逝者安息吧。

兩人頂著烈日忙活了一天,剛才海娜體力不支到一邊休息去了。

「海娜,海娜!」自從西薩說了那句因菲德勒人之後,海娜就沒有再跟他說過話。

噅!馬匹嘶鳴聲傳來,一人揚鞭而去,海娜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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