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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強梁》第一百二十五章 略懂一二
距離巡防營的士兵鬧事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天。

三天來,建昌知縣陸澄源一直就呆在縣衙二堂後院,足不出戶,具體做了什麼,無人知曉。

第四天傍晚時分,落日餘輝照進縣衙內院,給偌大的縣衙裡憑添了些生機。兩名青衣雜役抬著盆換洗的臟衣物從二堂內院出來,剛經過那道半月形的拱門,迎面碰見建昌主簿江渚南。

「江大人!」兩雜役抬著腳盆退到了旁,向江主簿見禮。待江主簿沉著臉進了內院,雜役甲便對著江主簿消失的方向呸了口。

「我呸,什麼東西,狗仗人勢!」

另一名雜役,雜役乙小心地看眼四周,勸道:「小聲些,當心被他聽見。」

「聽見就聽見!」雜役甲很不屑地道,嘴上這般說著,但到底心虛,抬了腳盆加快了腳步。

「誒,你剛看見江大人手上拿了什麼東西沒?」雜役乙小聲問道。

「沒注意。」雜役甲回道,隨即又翻了白眼,譏笑道:「江渚南手裏能拿什麼好東西,不是公文,便是通告,難不成還能拽張銀票?就咱們江大人那點家底,怕是給許大人提鞋都不配。」

「那倒是……哈哈。」雜役乙笑了。

「混蛋!欺人太甚!」

這一聲怒罵把正在小聲說笑中的兩雜役給嚇了一大跳,手中端著的腳盆都險些扔了出去。兩人駭然地對視眼,又回頭朝二堂內院方向看了眼,端緊了腳盆,飛奔而出。

怒罵聲的來源正是二堂內院。

內院特意騰出來當做陸知縣書房的房間裡,陸知縣將書桌上的公文信箋全掃落到了地上,紙張在屋子裏飄揚。

一向溫文爾雅的陸知縣此刻鬚髮皆張,眼光兇狠,一串湖廣一帶的土話接連罵出聲。

江主簿目瞪口呆地看著陸知縣,聽著那聽不懂但肯定不是好話的湖廣土話,隨即反應過來,忙垂了頭,免得陸知縣清醒過來後兩人難堪。

陸知縣又氣又急地罵完了,拄著書桌喘粗氣。江主簿瞅著空檔小心地建議著:「大人,想不到許梁在指揮使司也有人,咱們與他鬧得太僵也不好,要不,巡防營縮編一事就算了吧?」

陸知縣猛得盯著江主簿,紅紅的眼睛泛著凶光,咬牙切齒地咆哮道:「算了?!本官入朝為官十三年,今日受如此大辱,勢不與他許梁善罷乾休!」

「可是……指揮使司的行文上可是不讓咱們動那幾個人哪。」江主簿小聲地提醒道,他彎腰將地上那紙公文撿了起來,放到書桌面上。

陸知縣噎住了,一把扯過那紙公文,鼓著眼珠子掃了一遍,沉默半晌,然後,嘿嘿嘿地笑起來。

江主簿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陸知縣這笑聲聽著根本就不似從陸知縣口中發出,倒像是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的一般。

陰冷,怨毒,不寒而慄。

「許梁現在去哪了?」陸知縣忽然問道。

「他……聽說一早就上雲山去了。」江主簿遲疑著答道。

「我聽說當日他許梁不但花了縣衙五千兩銀子,還親口承諾要給那幫丘八找份事做?」

「是……」

「很好!好得很!」陸知縣眼睛盯著手中的公文,幽幽地道:「他不是要給人找事情做嗎?那就讓他找個夠。」

陸知縣手指一點桌上那紙公文,朝江主簿吩咐道:「除了上面那幾個人,其他的都讓他們滾出巡防營去,空缺的人手你再到別處招回來。」

「是。」江主簿點頭,又遲疑著問道:「那個副使葛喬……原本是建昌主簿,與縣裏關係複雜,要不要動他?」

陸知縣兇狠地一揮手,狠聲道:「那老傢夥最不是個東西!許梁一個愣頭青能撐到現在,背後少不了這老傢夥的摻和,攆走!」

雲山之頂,真如禪寺,大雄寶殿,香燭閃耀,梵音陣陣。

三尊佛像之下,許梁跪在錦墩上,雙手合十,正極其虔誠地閉了眼睛默默許願。

過了會,許梁睜眼,從錦墩上起來,又朝邊上微笑站立的常慧禪師施禮。

「阿彌陀佛,許施主誠心向佛,實乃我佛幸事。」常慧笑道。

「大師謬讚了。」許梁道,與常慧大師邊說邊往殿外走,身後,隨行的丫環夏兒將包好的香火錢交給殿內的執事僧人。

殿外進出上香拜佛的香客絡繹不絕。許梁贊道:「真如寺真不愧為千年古寺,大師執掌真如寺,定能弘揚佛法,光大我佛。」

「呵,借許施主吉言了。」常慧笑了,所謂好話人人愛聽,即使如常慧大師這等世外之人亦再所難免。

兩人邊走邊說,轉眼出了真如寺門,要告別了。常慧彈師看到寺門邊俯臥的兩尊虎虎生威的石獅,不由又感激道:「今日再次多謝許施主,若不是許施主及時趕到,只怕我寺門鎮守千年的兩尊石獅便要易主了。」

常慧禪師所說的事情,便是一早許梁到真如寺為病情日益嚴重的馮素琴祈福,恰碰上一夥民夫前來真如寺強搬真如寺門前兩尊石獅子,許樑上前一打聽,原來是新建的魏公祠正好缺兩尊鎮守祠門的石獸,負責建造工匠便看上了真如寺門口那兩隻,報告給了督造的官員。結果那南康府派來的無品無級的雜職官也不管輕重,帶了人就來強搬。

真如寺的僧人自然不肯,兩方爭執不下的時候,許梁恰好上山來了,問明了原委,便把那官員一頓臭罵,將人趕了回去。許梁官雖才正八品,但他還掛著魏公祠的協造使,那官員受了一頓罵,也沒脾氣,灰溜溜地帶人走了。

說起這事,許梁自然又是一番客氣,末了傷感地嘆道:「我能救得了大師的石獅,卻救不了我夫人的性命,唉,世事便是這般無奈啊。」

常慧聽得眉眼一動,問道:「哦,尊夫人得的可是重症?啊,是了,許施主今日在佛主面前許願,為的也是尊夫人的病吧?」

許梁點頭,悵然嘆氣。

「施主不必傷心,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尊夫人的病情很快就好了。」常慧安慰道,想了想,又問:「卻不知尊夫人得的什麼病?」

許梁苦笑,將馮素琴的病情大略說了一番。

常慧禪師聽得眉眼眨動,沉默半晌,看向許梁鄭重道:「許施主,貧僧與你也算有緣,今日施主又有恩於我真如寺,方才貧僧聽得尊夫人的病情,似乎不致於此。貧僧侍奉我佛五十載,倒也習得些許功法,旁的不敢說,這傷寒之症,貧僧倒也略懂一二,莫不如待貧僧前去看一看如何?」

許梁驚異地看著常慧,先是驚訝,隨即大喜,一把抓過常慧禪師欣喜若狂地道:「使得,使得。大師若能施以援手,本官,啊不,許梁感激萬分。咱們,咱們這就下山。」

許梁真是高興壞了,也不顧旁人詫意的眼光,跳腳大叫道:「阿鐵,快去把我的轎子取來,快去快去!」

常慧微笑,雙手合十道:「許施主,先莫高興,貧僧也是略懂……」

「不不不,大師,」許梁打斷道:「別人說略懂,我自然也當他是略懂,您說略懂,自然是謙虛之言……轎子來了,哈,大師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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