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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強梁》第四百四十四章 荒唐的諭令
看見京營總兵王樸人模狗樣地陪在馬車旁邊,許梁如同喝著美味的麵湯裡突然看見湯上面漂著隻死蒼蠅,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

王樸搶先一步見著了三邊總督楊鶴,而且看王樸有資格陪侍馬車旁,許梁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同是自京城出來的王總兵和楊總督多半是相熟的。

那麼,王總兵在楊總督面前說些許梁的壞話,給新上任的三邊總督上點眼藥,許梁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楊總督對自己的不待見了,各種小鞋,各種刁難……

總督的儀仗進了三邊總督衙門,楊總督將洪巡撫和陝西三司的頭頭腦腦叫進二堂裡去談話,談什麼許梁和大部分的官員並沒有資格知道。許梁與眾官員規規距距地在總督衙門大堂裡坐著。

由於品級較高的高官都被叫進了二堂裡,大堂裡文武官員分兩排就坐,涇渭分明。許梁身為正四品的平涼知府,差一點點就能夠著進二堂裡談話的資格,雖然終究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但在留下的官員裏面,品秩算是高的。

是以,許梁在文官那一排當中,坐的排位還是很靠前的。

按說位置這麼靠前,許梁應當感到欣喜和稍稍的得意。然而此刻,許梁隻感覺到噁心。因為正對著他坐著的居然是那個京營總兵王樸。

大堂裡的總兵銜將軍並不止王樸一人,奈何這孫子是從京城裏下來的,資格份量在總兵堆裡算是最重的,是以,王總兵坐在武將裏面比較靠前的位置,好死不死的,正對著許梁而坐。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王總兵比較陰險,他沒眼紅,甚至還對著許梁和氣地笑了笑。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許梁從王總兵的笑裡感受到一股殺氣。

感覺就更不好了。許梁環顧左右,暗自感嘆出門前未看黃曆,看這情形,離開平涼那天,曆書上應當是寫著諸事不宜的,尤其忌遠行。

正堂的眾文武官員小心翼翼地枯坐一陣,興許是這次是與新任三邊總督楊鶴的首次會面,要保證良好的表現。眾官員都表現都極有涵養,極有耐心,連一向暴脾氣的慶陽守備賀人龍都抿緊了大嗓門,銅鑼般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茶幾上的茶杯子,神情兇惡如同遇見了殺父仇人。

隨著一陣腳步聲響,先前進二堂與楊總督會談的陝西高官們陸續出來,在正堂上就座,個個神情嚴肅。

許梁感覺氣氛不對,幾位大人們進去時明顯是受寵若驚,略帶小得意。沒成想再次出來時居然是這麼一副嚴肅的表情。

小心地打量眼陝西巡撫洪承疇,許梁發現洪巡撫面沉似水,隱帶慍怒。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難道楊總督剛到總督衙門,這頭一把火便迫不及待地燒起來了?

幾位高官臉色不佳,眾官員都心中忐忑,互相之間無聲地交換著詢問的眼神。

不一會,堂外侍衛一聲高唱:「總督大人到。」

眾官員便唰地齊齊起身,向昂首挺胸,大步踏進來的三邊總督楊鶴行注目禮,待楊總督坐到了正堂的案台之後,眾官員齊齊地拱手行禮。

「拜見總督大人!」

聲音宏亮。穿透屋頂。

「好,好。諸位大人免禮,請就坐。」楊總督雖然是笑呵呵的。但這一刻給許梁的感覺卻又有別於在固原城門外,此刻楊總督的一舉一動都透著股二品封疆的威勢。兩名師爺模樣的儒衫中年人負手立於楊總督身後,顧盼之間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眾官員陸續重新落座,又將目光投注到楊總督身上。

楊總督手捋一縷長須,徐徐掃了眼堂中諸文武官員,目光不怒自威。

「諸位,承蒙聖上信任,本官臨危受命,就任三邊總督一職,提督陝西,寧夏,延綏軍政,今日本督剛剛到任,按理說不宜有大動作,然而陝西民軍,流賊,盜匪越發猖狂,漸有越演越烈之勢,並已波及四川,河北,寧夏等地,情況緊急,時不我待……」

楊總督囉裡囉嗦一大堆,許梁聽得昏昏欲睡,忽聽得楊總督抬高聲調,重聲說道:「眾官聽令,即日起收縮戰線,暫罷兵戈,各軍各營防守城池,非本督軍令,不得主動出擊,襲擾各地亂軍。」

許梁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睡意全無,睜大眼睛看著楊總督,但見楊總督滿面肅然,威風得緊。

許梁又去看其他人,見絕大多數官員都如自己一般,難以置信的看著楊總督,詫意不已。目光再從幾位陝西高官上看去,見幾位大人面沉似水,不驚不動,顯然已經早就知道會這樣了,或者說,早就驚訝過了。

底下的文官武將驚訝之下,不免相互張望,竊竊私語。

「總督大人說什麼?罷兵休戰?我沒聽錯吧?」

「怎麼能休戰呢,官兵這一退,各地亂軍豈不更加囂張?」

「本將軍揮下大軍已經將一股民軍圍困住了,本打算回去之後就把這些亂軍收拾了……現在要休戰?幾個意思?」

……

底下的議論聲由小變大,嗡嗡作響如同正堂裡飛起了一大群蚊子。

「肅靜!」楊總督猛然大聲喝道,將正堂裡的議論聲壓了下去,眼光掃視一圈,沉聲問道:「對於本督的軍令,諸位大人有何異議?」

底下的官員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有幾員領兵大將嘴巴嚅動,剛要出聲詢問,便被旁邊的武將扯住了衣角,不免又縮了回去。

許梁覺得匪夷所思,見過了一會功夫都沒有人出頭詢問,心中冷哼一聲,對堂上方才還議論紛紛的官員很是鄙夷。

「總督大人,」許梁抬頭,注視著楊總督,拱手說道:「下官有疑問。」

楊總督迎上許梁的目光。遲疑道:「你是?」

洪巡撫忙道:「這位是平涼知府許梁,許大人。」

楊總督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朝許梁點頭輕笑。道:「原來你就是許梁,好年輕的知府啊。你有何疑問。儘管道來。」

許梁再次拱手,道:「據下官所知,各地亂軍雖然未曾徹底剿滅,但以黃子仁,高子林,高迎祥,王左桂等為首的民軍主要力量,已被我大明官軍逐個擊破。分化瓦解,幾股民軍主力被我大明官軍擠壓在窮山惡水之中,苟延殘喘,潰不成軍。反觀我大明官軍,連戰連勝,士氣高漲,以下官之見,眼下正是一鼓作氣,將各地亂軍一網打盡的時候,總督大人卻要反其道而行之。自縛手腳,實在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還請總督大人解惑釋疑。」

許梁的話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心聲。眾官員齊看著楊總督,等待著楊總督的答案,慶陽守備賀人龍抽空朝許梁悄悄咧嘴,目光很是讚許。

楊總督沉吟一陣,手按在案台之上,微微用力,目光迎向眾官員,道:「還是年輕好啊,許知府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想敢問!既然大家都有疑問。那本督便將曾經對洪巡撫和陝西三司的話再與諸位說一遍。」

楊總督雙手抱拳,朝北面鄭重一拱手。道:「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初創,國祚延續至今二百餘載,然而國力卻日漸衰微,國庫寅吃卯糧,賦稅逐年加重,邊關張敵虎視,東南僂寇肆掠,西北民亂四起,時至今日,我大明已元氣大傷,羸弱不堪……方才許知府所說,官軍剿亂軍已取得大不斐的勝利,民軍主力已潰不成軍,這些事情,本督都認可。可是,不知道諸位大人想過沒有,無論是民軍,流賊,盜匪,他們都曾經是我大明朝最忠誠的子民,數萬萬的子民才構成了大明,他們不是北邊的蒙古人,也不是南邊的僂寇,官軍殺一個,便少一個,殺一雙便少一雙,殺了十萬人,我大明的子民便少了十萬人!諸位眼裏隻注意到高子林,高迎祥這些成氣候的民軍主力,可想到陝西,四川,河北,乃至整個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似這樣的子民有多少?難道都要舉起屠刀,全部殺光才罷休嗎?」

楊總督聲音忽的增高,眾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楊總督,實在想不到會從楊總督口中聽出這樣一段話出來。聽這意思,造反的民軍就因為是大明的子民,就可以不用理會,不用殺了?

許梁暗中冷笑。

楊總督一手敲擊著案台桌面,朝眾官員痛心疾首地叫道:「諸位,當朝庭把這些人都一股腦兒全殺死殺光了,咱們大明朝最後還剩下什麼?滿地烽火,元氣大傷!」

許梁輕哼一聲,反問道:「那依總督大人的意思,咱們對這些犯上作亂的亂軍便袖手旁觀,不管不顧了?」

楊總督眼色不善地瞪了許梁一眼,眼裏的警告意味十分明顯,很顯然,楊總督認為,許梁的話有些多了。

「一味清剿,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楊總督沉聲說道,「殺害大明的子民,最終傷害的是大明本身的元氣。最好的法子,便是拿出十二分的誠意,勸說這些誤入歧途的反軍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許梁聽了,心中不免冷笑,略抬頭,眼眼餘光瞥見洪巡撫嘴角下撇,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態,只是洪巡撫掩飾得極好,轉眼間,洪巡撫又是一臉深沉,端坐椅上,如老僧入定。

楊總督又是朝北邊天空一拱手,朗聲說道:「本督上任之前,已經將平定西北亂軍的策略稟報當今聖上,聖上對本督的策略也極為認可。諸位,本督在此鄭重要求,西北的亂軍,以懷柔招安為主,武力清剿鎮壓隻適用於那些作惡多端,冥頑不化的敗壞份子。為了招撫大計,各軍各營須儘力約束部下,沒有本督的命令,不可輕啟戰端。如有違反,壞了招撫大計,本督決不輕饒!」

說到最後,清瘦的三邊總督楊鶴居然橫眉豎眼,殺氣騰騰。

總督衙門大堂裡,楊總督的話餘聲經久不絕,堂上眾官員面面相覷,目瞪口呆。誰能想到,朝庭新派來的三邊總督楊鶴,居然打的是招安民軍的主意!

「諸位大人,聽明白了沒有?」楊總督沉聲問道。

「聽……聽明白了……」

堂下眾官員應得參次不齊,毫無生氣。

「諸位這般小聲,可是還未聽明白?」楊總督再次盯著眾官員,沉聲問道,隱隱已經怒氣。

眾官員心底無可奈何地哀嘆一陣,紛紛端正態度,朝楊總督拱手,齊聲說道:「下官等謹遵總督大人諭令!」

……

迎駕三邊總督新官上任,就迎出了這麼個令人大倒味口的結果。散會後,許梁混在賀虎臣,賀人龍等武將中間,心氣不順地朝外走。

慶陽守備賀人龍湊在許梁耳邊,小心地胡咧咧,對楊總督的諭令嗤之以鼻。

嘀咕了陣,賀人龍見許梁默不作聲,他沉不住氣了,扯住許梁的衣角,小聲說道:「許大人,這個楊鶴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書獃子,下這等荒唐透頂的諭令,大人您難道就沒啥表示?」

許梁被扯住衣角,無奈地停住腳,道:「方才在大堂裡,本官已經表示過了。」

「那咱們真要遵從他的指令,將弟兄們撤回來?」賀人龍又不死心地問。

許梁白了他一眼,側過身讓幾位從旁邊走過的官員先走後,對賀人龍說道:「賀將軍,你作戰英勇,戰功赫赫,聞名西北,素有賀瘋子的雅號,以你的功績,按說早該升任總兵官一職,你可知道為何你至今還在慶陽守備一職上原地踏步多年?」

賀人龍撓撓頭,茫然道:「為何?我有時候也奇怪呢。」

許梁瞪著他,「因為你嘴太碎,太囉嗦,太藏不住事!」

「呃……?」賀人龍眨巴眨巴眼睛,左右瞄瞄,緊跟上許梁的步子,小聲嘀咕著:「老子哪裏嘴碎了,就是飯量比常人大了些罷了……」

經許梁一提醒,賀人龍不是那種缺心眼的人,終於閉上嘴,悶悶地跟著許梁往外走。

然而,許梁還是沒能與眾武將一道走出總督衙門。不多久,一名總督府的親兵追上許梁,客氣地拱手道:「許大人留步,總督大人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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