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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言系列》第六章 極限死亡(上)
人物:紫木一姬委託人

謊言是人性的終點。

於是,我就這麽背叛了哀川小姐和小姬…然而,事實究竟如何呢?呃,當然,對我而言,這是當下為了避免暴力衝突所使出的對策,只不過現在,「此時此刻」---聲稱要帶子荻前往哀川小姐藏身之處,走在全然陌生的另一棟校舍裡,此時此刻的我…其實正處於模稜兩可的狀態。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時間點,我可以選擇轉向任何一方。看是要繼續將子荻帶往錯誤的方向,或者是,帶她到小姬和哀川小姐所在的理事長辦公室。如果我想背叛,隨時都可以背叛。同樣地,若想貫徹剛才的騙局,也可以貫徹到底。選項非常地分明,二選一的究極狀態。

其實應該說~~

「不管選擇哪一種,結果都一樣,是嗎?」

「你說什麼?」

「不,什麼也沒說。」

「那兩個人真的在這棟校舍裡嗎?我記得紫木剛才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

「那是假動作,因為小姬也以為我一定馬上會被解決掉吧。」

「哦…是這樣嗎?」

之所以對未來無法斷言,其原因就在於…旁邊這個荻原子荻。雖然總算成功地說服她達成協議,但從剛才到現在,她的態度都相當冷淡。也許對我這個外來者態度冷淡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更何況還加上玉藻的事情。遭到那麼殘酷的殺害,之後還被當作道具使用。那個將她當成道具使用的人,此刻就走在我旁邊,與我並肩而行。即使我並不喜歡玉藻,即使如此…然後還有理事長的事件…犯人真的就是子荻嗎?至少目前我對此感到懷疑。和玉藻同樣地…不,是更殘酷地被肢解,首級被吊起,檻神能亞的屍體。倘若那是軍師的叛變行動,則荻原子荻與我並肩而行,是正在欺騙我嗎?身為軍師,其實對一切瞭若指掌,卻守口如瓶嗎?

關於她的部份,什麼都無法確定。

呵,思考也是會累的。真麻煩,要乾脆選擇真的背叛嗎?如此一來,或許可以和子荻成為朋友,而且和哀川小姐戰鬥似乎也很有趣,反正哀川小姐不管是敵是友,感覺都差不多。還有,子荻的頭髮真美,如果伸手去摸,她應該會生氣吧。

「你一直盯著我看作什麼?沒禮貌。」

子荻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一臉懷疑地看著我,似乎是感覺到我的殺氣(?)。這時候讓她印象打折扣可不太妙,俗話說得好,第一印象是人際關係的首要關鍵。

「不,沒事,什麼事也沒有。」

「真的嗎?」

「真的。對了,子荻…」

你的頭髮真漂亮呢…這句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對她而昔日,諸如此類的讚美,想必早就聽到膩了吧,所以很可能會被當成廢話,而我也會被認定為平凡庸俗的無聊男子。為了避免這個危險,必須把注意力放在其它點上,提出與眾不同的意見。

「我怎麼了嗎?」

「子荻,你的胸部真大耶。」

子荻當場撲地。

。。。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一個人垂直撲地的畫面。

她從地上爬起來。整張臉通紅,紅到耳根子去,然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張動,結果卻什麼也沒說。美麗的長發一甩,快步朝走廊前方離去。唔,怎麼好象失敗了(枉費我這麽用心)。

算了,俗話說得好,凡事看開一點是人際關係的首要關鍵。

「啊,對了。」子荻走到半路,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吧,沒有稱呼實在很不方便,可以的話請告訴我。」

「喔,我這輩子隻告訴過別人一次自己的本名~~」

這時候~~~

我一邊回答她,眼神不經意地掃過窗口看到樓下。目前所在地是二樓,並沒有很高,正因如此…正因如此,讓我看到了在植物園裏逗留的紫木一姬。

為什麼,她會在那種地方?就算走到辦公大樓需要花費不少時間…也沒必要在這個不相乾的場所徘徊吧。她的身影迅速沒入樹叢間,被樹蔭遮住了看不到人,但是…我絕對沒有看錯。

「…你怎麼了?」

「不,沒事。呃…那個…」

難道,又是因為擔心我,才繞過來的嗎?因為擔心我的安危,跑回去中庭一看,發現人已經不見了,所以正在尋找我跟子荻的去向嗎?

真是…真是個麻煩的傢夥啊,簡直多管閑事。即使我具有子荻所謂的,聚集奇人異士的才能,這世上也沒有人會為別人擔心到這種地步。明明就叫她先離開,就說這裏交給我負責了,她究竟要跟「那丫頭」像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啊。可惡…有完沒完啊,搞什麼鬼,實在令人火大。

「請問,你究竟要不要告訴我貴姓大名。」

「啊啊,名字是嗎…我的名字…」

子荻尚未察覺小姬的存在,如果察覺的話,搞不好會從這個窗口直接跳下去逮人,畢竟她也沒有理由非要與哀川小姐正面交鋒不可。而小姬也還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如果她有發現的話,就不會在那裏徘徊了。

所以…所以我,決定繼續扮演詐欺師。

「這樣吧,來玩個猜謎遊戲。」為了不讓子荻看見窗外,我整個人轉身正對著她,順勢擋住窗口。「我給你幾個提示,請你猜出我的名字。」

「哦,好啊,我很喜歡猜謎呢。」

我很討厭…不過當然沒有說出口。

「總共會有幾個提示?」

「三個。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除了不能直接問名字以外,其餘的問什麼都OK。」

「呵呵,好,開始吧。」

然後她思考一陣子。

專心地思考,連小姬的事情也暫時忘記了。

「那麼問題1…請說出你所有的昵稱。」

「昵稱?」

「比如說紫木口中的『師父』,還有赤色征裁口中的『小哥』,都是在叫你沒錯吧?諸如此類的,我想知道還有哪些。」

「喔。到目前為止曾經被叫過的稱呼,除了你說的『師父』跟『小哥』以外,還有『伊君』、『伊字訣』、『伊兄』、『伊之助』、『戲言跟班』以及『詐欺師』囉。」

「好象都是很遜的昵稱嘛…關鍵詞就是『伊』嗎?」

「這是第二個問題?」

「不,只是確認一下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紫木要叫你『師父』?」

「這個嘛…我才想知道為什麼咧。可能她自認為是戲言跟班的弟子吧。」

「哦…那進行下一個問題:如果把你的名字用羅馬拚音寫出來,總共會有幾個母音跟幾個子音?」

啊…雖然只是用來分散注意力的小遊戲,卻讓我微感驚訝。不愧是「軍師」實在非常高明,不直接問我字數,這招真的很狡獨。

「母音有八個,子音有七個。」

「唔,原來如此。那麼,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把『あ』當成『1』…『い』當成『2』,『う』當成『3』然後『ん』當成『46』…以此類推,把你的名字換算成數字,總合會是多少?」

感覺被逼到牆角了,大腦快速運轉著。

「134。」

「真是奇特的名字啊。」

子荻一臉古怪地笑著。

「對啊,搞不好是假名也不一定。畢竟我這輩子隻告訴過別人一次自己的本名,並且對此引以為傲呢。」

「真的嗎?」

「嗯。而且,或許你已經想到正確答案了,不過勸你別說出來比較好。因為這輩子到目前為止,總共有三個人叫過我的本名,卻沒有一個還活著。」

「只有,三個人?」

一個叫井伊遙奈,是我的妹妹,死於飛機對撞的意外事故。一個叫玖渚友,是我的朋友,活著也不像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兩樣。還有一個叫想影真心,是我的…算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傢夥長期接受各種人體實驗,最後被烈火活活燒死。」

「都是因為叫了你的名字嗎?」

「我覺得是。」

「那麼,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呢?」

「都可以,隨你高興…」

我邊說邊瞥了眼窗外。很好,小姬己經不見人影,看樣子也沒有躲起來,應該是已經平安離開了。

我在幹什麼啊?接下來又要怎麼辦?明明都還沒有決定好要背叛還是要欺騙,卻「不顧一切」地先掩護小姬逃走,到底想怎樣?甚至連不必要的事情都講了出來,完全是個謎,不可思議。

這下可好,同時間想起三件不愉快的事情,虧我好不容易才忘記的。

。。。不~~

其實從來也,不曾忘記。

根本無須想起,一直都,盤據在我的腦海。

「啊,對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子荻從胸前口袋拿出跟玉藻同型的無線電對講機,接著與某處取得聯繫。

「是的…目前正在執行下一個計劃…已經找到『幫手』了。是,請放心交給我…目前所在位置是…」

這是定時聯絡嗎?情報傳遞最重要的,果然還是雙向確認。假如在戰場上讓士兵任意妄為,就沒辦法作戰了。不過既然理事長已經死亡,這種時候她到底在跟誰通話呢?是某位教職員嗎?

還是傳說中的「病蜘蛛」…

「收到,報告完畢,理事長。」

子荻說完這句話,便將對講機切斷。

而我…當然沒有表露出任何動搖的反應,但內心已是一片混亂,狂風暴雨。為什麼又要再,增加我的困擾呢?剛才她說了什麼?她對誰,說出了什麼稱謂?

難道還有其它人被稱為理事長嗎…不,說不定剛才子荻只是在演戲…但她有什麼理由必須要演戲?

所以說,子荻並不是兇手…顯然她還不知道理事長已死的事情。仔細想想,其實我的推論完全沒有任何根據或證據,只因為玉藻和理事長同樣被殺害被肢解,我就自己猜測。不過,若更深入思考的話…

「子荻,現在換我發問了…西條玉藻是你殺的嗎?」

「啊?」她一臉發自內心的驚訝。「為什麼我荻原子荻,要殺死自己的同伴?」

「呃,我只是想到,那顆人頭被放在中庭…」

「請別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我並沒有那樣的技術,那種事情只有『病蜘蛛』才辦得到不是嗎?」

啊,經她一提我才想到,理事長的人頭跟玉藻的人頭,切面是不一樣的。理事長的切面很粗糙…而玉藻的切面非常地平滑。沒錯,小姬好象有說過…琴弦師,「病蜘蛛」…對我而言只有繩索功能的琴弦跟細線,可以當作殺人道具使用,魔術師般的奇人…

「居然說我殺害自己的同伴。我只不過是趕到現場之後,趁機把地上的人頭利用在下一步計劃而已。」

那也夠扯了好不好。是身為「軍師」的無奈嗎?看來子荻果然還是欠缺了某些人類應有的情感。雖然懸樑高校多少該為此負點責任,然而自身的人格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話說回來,正因為子荻是這樣的一名軍師…所以她確實沒必要無故犧牲同伴…讓「棋子」白白減少。就像沒有一名棋士會因為「桂馬」派不上用場,就真的將它捨棄。

也就是說,「病蜘蛛」與軍師乃相對的兩極,和子荻不同,反而比較接近玉藻的類型…狂戰士是嗎?

那麼,究竟該如何解釋呢?密室之謎,屍體肢解之謎。從切口來判斷,理事長並非「病蜘蛛」殺的,兇手另有其人。而子荻…既然她沒有殺死玉藻,原本懷疑她的理由現在也顯得薄弱了。

至於玉藻…已經遇害的人就更沒有必要懷疑了吧。

果然兇手還是在「教職員」之中嗎?到現在還沒有教職員出來處理事情,的確太奇怪太可疑了。假如有人偽裝成理事長,繼續操縱子荻等學生…假如子荻這名軍師才是被吊住脖子的傀儡校園裏正上演著,惡靈的權力鬥爭。

如此…沒有夢想,沒有一絲希望的東西,居然將我,子荻,小姬,玉藻,以及哀川潤,都卷進事件當中…而且、而且還以為能夠稱心如意,以為會得逞嗎?

少打如意算盤了…等著瞧吧。

「怎麼了嗎?為何突然陷入沉默。」

「不,沒事。我的專長就是突然陷入沉默。對了,子荻,我還有一個問題…你看不看推理小說?」

「為了什麼而看?」

她訝異地偏著頭。

「呃…為了打發時間啦,或是充實自我啦…」

「用看書的方式充實自我嗎…由山花袋曾經說過…『從書本上得到的感化遠不及從人物身上得到的感化』。」

「至少這句話並沒有叫人『把書本丟掉』,還算中肯。你看過田山花袋的作品嗎?」

「當然,高中生都有讀過吧?」

理所當然的口氣。

「那再一個問題…假設說…」

我將理事長的密室肢解殺人事件簡化,用戲劇性的方式說給子荻聽,並沒有告訴她這是已經發生的事實(當然也沒有說出我跟小姬就是當事者)。…管理系統嚴密的鐵門,室內出現被肢解的屍體,懸吊的人頭,窗戶是兩段鎖,房間位於頂樓,通風口只能由裡往外單向通行。

「很簡單啊。」子荻這麽說。「哪裏有問題?」

「很簡單嗎?」

當然提出這個假設性的問題,除了詢問她的意見以外,同時也在測試「如果子荻就是兇手」時,會出現什麼特別反應。不過看樣子,她並沒有任何動搖,只是一臉的失望,似乎「題目沒有預期的困難」。

「那,答案是什麼?」

「一開始門就沒有上鎖吧。」子荻說得很理所當然。「剛才的敘述,會誤導讓人以為門一開始是鎖起來的,但其實根本都沒有確認過不是嗎?所以純粹是自己把非密室的狀態當成密室來解決而已嘛。」

曾經有人說過一句名言…「當我們判斷那是一間密室的時候,有兩種可能…那確實是一間密室。或者,那並不是一間密室」。原來如此…看起來是密室,不代表肯定是一間密室,這是常見的詭計吧。

如果想用一個謊言去圓男一個謊言,反而容易露出馬腳,所以乾脆一開始就製造出最大的謊言,接下來也就沒必要再圓謊了…是嗎?如果門一開始就「只有關起來而已」並沒有鎖上的話,那麼殺害理事長的事件就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到了。密室狀態純粹是我們自己的誤解…

「不,不對。」

假如第一發現者只有我和小姬兩個人的話,子荻的答案或許就是正確解答。但當時現場還有另一個人---哀川潤。有她在場,絕對不可能會發生這種錯誤研判的。

「是嗎?那麼…嗯,命案的第一現場也許不在那間屋子裏,先殺人解體後,再從某處的縫隙…比方說通風口之類的地方,依序將屍塊丟進屋內。如此一來,不必進到屋子裏,也能夠將頭顱吊在燈管上了吧。」

「可是通風口只能從室內打開。」

「所以只是比方說啊。就算不從通風口,反正屍體已經肢解了,一定找得到可以進去的空隙吧?像是垃圾通道,或排水溝之類的。」

「唔…」

「要不然,就是有複製的鑰匙囉。」

又是沒有夢想沒有希望,甚至連勇氣都不需要有的解答。話說回來,對一則死亡事件過度地要求,本來就沒什麼意義吧。

真是的,有種鑽進死胡同的感覺,搞得焦頭爛額…這句話由小姬來講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麼樣子?

「嗯?」

好象快要想到什麼了。

「算了,問題到此為止。真抱歉啊,凈講些無聊的事情。不過,這問學校實在很怪異呢…」

「會嗎?我可是非常喜歡這裏喔。」

「你從未想過,自己也許可以有個平凡正常的人生嗎?」

「你認為還有其它的人生,能讓我發揮『軍師』的專長嗎?」子荻的笑容充滿自信。「就像你的『無為式』根本沒有發揮的場所一樣…啊,對了,你有上過普通的高中嗎?」

「沒有,我連義務教育都中途就放棄了,之後…」她應該知道ER3的事情,不過可能別說出來比較好。「呃,之後還是有報考大學,現在是鹿鳴館大學的一年級生。」

「這些都是實話嗎?」

「我沒有說謊啊,只不過,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而已。」

「如果刻意隱瞞的話,跟說謊也沒什麼兩樣吧?」

無關乎時間地點內容順序,軍師與詐欺師之間,迂迴的對話。謊言,騙局,詐欺,隱瞞,偽裝,敷衍…真是,還有比這更虛假更違心之論的對話嗎?

「子荻,你對將來有什麼夢想嗎?」

「我的將來只會有現實。嗯,沒錯,如果能夠順利『畢業』的話,我應該會進入神理樂就職吧。」

「就職啊…真意外呢。最後會成為諸葛孔明或是人魔漢尼拔嗎?我以為女孩子的幸福,應該是其它不一樣的東西。」

「哎呀,真是迂腐的想法,難道你想叫我去當家庭主婦?」

「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至少我還明白,那條路會讓你通往不幸的結局。算了…所謂的幸不幸福,其實說到底也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重點是…」

為了拖延時間,我又爬樓梯往上面移動,然後繼續轉到走廊,邊前進邊問子荻。這是我真正出於好奇想問她的話。

「等我帶你到哀川小姐所在的地點之後,你打算怎麼做?身為軍師,你不可能毫無準備就去向人類最強挑戰,但我實在不認為,有什麼招數會對那個一人軍團有效。」

人海戰術對哀川小姐沒用,要使詐玩陰的,也絕對沒辦法在她身上奏效。即使是我這個詐欺師,也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傷到哀川小姐。也許知道我的「背叛」,會讓她多少受到一點衝擊,不過那也會立刻轉化為前進的能量,哀川小姐就是如此強大的存在。

「招數…計策的話,我當然有。」

然而子荻卻說得自信滿滿。

「赤色征裁只是人類最強的承包人,並非人類最強與承包人…這就是我瞄準的弱點。」

「唔。」

「就算對手是人類最強也無所謂,我的名字叫荻原子荻。在我面前,即使所有妖魔鬼怪使出陰險狡詐的手段偷襲,也沒什麼好怕的。」

意思就是,要針對哀川小姐的罩鬥囉?那個人豈止罩門,連弱點跟矛盾都沒有,實在是非常困難…

然後我又想到了,那個密室之謎。思考回到原點。沒錯,無論兇手多細心多周詳,對抗的卻是哀川潤。在哀川潤身上沒有弱點沒有矛盾…甚至沒有不可能也沒有不可思議,有的只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不合常理。什麼老套的密室之謎,哀川潤在問題出現之前就會解決完畢。無論真相是「門其實沒鎖」這種無聊的解釋也好,或者是其它任何答案也好,結果都不變,對哀川小姐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挑戰。

話雖如此,哀川小姐卻尚未解決任何疑點。

「…為什麼?」

為什麼…這才是最不合理的一點,不是嗎?身為人類最強,卻被那種小問題給困住,簡直違反自然規則。彷佛解不開謎團的名偵探,不殺人的殺人鬼,為別人而活的戲言跟班,充滿了矛盾。

如此一來…不,正因如此,那個肢解的屍體,不就產生了相當淺顯易懂的意義嗎?用鋸子切割…被大卸八塊的,檻神能亞的屍體。

再構築…近似式…應變…最後加以編纂。

同時,又推想到更重要的一點,關於密室這個壓倒性的老套騙局。從真相開始逆向演算,追本溯源,達到最原始的開端。

當我詢問玉藻之死的真相時,子荻回答的台詞。

「請別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我並沒有那樣的技術,那種事情只有『病蜘蛛』才辦得到不是嗎?」…「請別說出莫名其妙的話來」。

彷佛是在說,我為何明知故問,把應該知道的事情判斷錯誤。對了,玉藻也說過類似的話,這種不對勁的感覺,這種誤解所衍生的意義…假如所謂的市並遊馬,這名三年級學生,其實並不存在的話…

答案。

假如我已經知道病蜘蛛的其實身分…之前並非沒察覺,而是無法察覺,原因就在於…謊言…我被欺騙了。

「…不、會吧」

發出聲音的不是我,而是子荻。她在我身後停下腳步,接著…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反應錯愕…露出絕望的表情。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浮現這樣的表惰,思考也暫時中斷。

「怎麼了,子荻?」

「剛才的、密室問題…是理事長嗎?」

我懊悔不已。真糟糕…被她領悟到了。

對啊,連我的程度都能想到的「真相」,這問學校的軍師---荻原子荻,沒有理由想不到的。

我不小心給了提示,讓她從自己說的話反推回去,加上我的態度和剛才的謎題…讓她領悟到有事情發生了,而且也猜到發生的是什麼事情。逆向推算,根本是軍師的專長。即使早就知道這個女孩子是軍師…我卻一直低估了她。居然光憑那點訊息,就能發現所有的真相。

多麼不得了的頭腦。

多麼可悲的,不幸的頭腦。

「這…騙人,理事長明明…還用無線電…」

子荻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像鬼魂般,失去原本優雅流暢的步調,輕飄飄地…晃到我面前。彷佛在求救,彷佛在尋求擁抱。

我迷惘了。該說謊嗎?這時候說謊有辦法掩飾過去嗎?就算我能夠左右她行動的方向,但能夠左右她已經察覺的真相嗎?不,問題不在於我能不能…而在於我要不要。

還要繼續對她說謊嗎?

這可不是,純屬戲言。

「快回答啊我…」子荻幾乎要停止呼吸,氣息不穩地向我追問。

「嗯,早就已經,被殺了。」

這一次,許欺師沒有說謊。

「我母親她,該不會~~~」

2

然而子荻真正受到的衝擊,其實在下一剎那。

咻咻咻咻~~~

聲音劃破空氣傳來---接著,原本正要揪住我胸口的,子荻的右手吱~~地一聲,宛如「拆開零件」般,脫離了手腕…失去支撐點的手掌,在空中滑稽地旋轉著,最後「咚」地一聲,墜落在沒有燈光的陰暗的走廊地板上。

「~~啊…」

子荻眼神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然後又看看自己少了一截的右手。她沒有尖叫沒有哀嚎,連嗚咽聲都徹底壓抑,視線平直地…轉過身去。

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到。深沉的詭異的黑暗。在暗影中浮現出黑衣少女的身形…

「露出馬腳了呢…」

隨著這句台詞…

「『聰明反被聰明誤』…潤小姐說的果然沒錯,真的,真的是,太失算太意外太多突髮狀況?…不管是荻原學姊的事情也好,或者西條的事情也好,全部都一樣,尤其師父你更是啊,太讓人出乎意料了。我也想過潤小姐可能會派助手來幫忙,但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人啊。」

臉上浮現陰鬱笑容的…紫木一姬出場了。

「啊,你…」

明明手掌才剛被切斷,子荻卻毫不猶豫地…朝小姬衝過去。可惜兩者之間的距離超過九步,而這種距離…對小姬而言…

對病蜘蛛而言,根本不構成威脅。

小姬輕輕搖頭,像在說「真是沒辦法啊」接著便伸出那雙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展現在我和子荻的面前。

「『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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