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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獵荒原》第三章 翻臉噬人
第三章翻臉噬人

這趟轉化功力,直耗到入夜,依然沒完成,眾人不由得等得有些心煩意亂,而本來最急切的戴池卻反過來安慰眾人稍安勿躁。

畢竟戴池對「聚星化日」的過程十分清楚,那古怪紅球的總合功力極高,轉化耗時,更何況還須另外灌注功力?戴池猶記得數十年前西牙最後一次使用「聚星化日」,足足耗了一日一夜才完成,雖說那時轉轉壺處於停機狀態,與現在頗有不同,但花一天的時間想來不算誇張。

而南極洲眾部隊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下了一個——「解散四處亂走,不得固定停留一處」的莫名奇妙命令,紀律規矩自然不大能保持,而部隊中又是女多男少,群雌們難免三五成群地聊天起來。

但到了天色漸亮,四面的話語聲卻漸漸寂靜,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那古怪紅球身上。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球面上的五個人影,就漸次緩緩沒入身後的血脈之間,正彷彿當初從血脈中浮出一般詭異,而隨著最後一個沒入的謝棲身影也消失後,除了與轉轉壺連結的十根觸手依然穩定,組成紅球的血脈似乎也跟著不斷蠕動,接著更似乎逐漸縮小,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再過了幾個小時,紅球的體積已經是原來的四分之一不到,隻大概剩下三公尺方圓;到了這個時候,紅球會縮小自然是事實而不是錯覺,南極洲部隊到處亂走的人群中,竊竊私語指點紅球的人也跟著越來越多。

不只是部隊,其實每個人看著縮小的紅球,心中都有一個疑問,五人隱入這樣大小的球中當然是綽綽有餘,但紅球中本來藏著一大堆人,現在那些人都到哪兒去了?

孫飛霜不久前跑來與吳耀久、趙寬搭訕,聊到現在,話題自然也轉到了紅球身上,孫飛霜目光轉向趙寬笑說:「趙胖子,你聰明不下玉哲,說說這紅球在玩什麼把戲吧。」

趙寬望望避得遠遠的柳玉哲,一笑說:「胖子不算聰明,聰明人是像玉哲、孟升那種。」

吳耀久可聽不下去了,他皺眉說:「趙胖子,太過謙虛就變虛偽了。」

「你看過胖子我謙虛嗎?」趙寬瞪了吳耀久一眼才說:「聰明人要『事無大小钜細靡遺』才算得上,偶爾『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無傷大雅,但我總之不是這種人。」

這胖子肚子裡還裝有幾句成語?吳耀久大吃一驚:「你知道的古詞還不少。」

「真以為我肚子裡一點墨水也沒有?」趙寬哼哼說:「我師傅雖然常罵粗話,偶爾也會出口成章的,聽多總會學個兩句。」

孫飛霜笑接說:「還沒說你算哪種人?」

「我算是『愚者偶有一得』。」趙寬嘻嘻一笑說:「偶然會想到些聰明人不小心沒想到的東西,但會不會每次想到……可不能打包票。」

孫飛霜笑笑沒介面,吳耀久卻橫著眼睛看趙寬說:「我怎麼覺得你是懶?」

「去你的草包。」趙寬笑罵說:「我可沒說過我不懶,這是兩回事。」

吳耀久猛搖頭,深覺這根本是同一件事,兩人正鬧個不休之際,突然「啵」地一聲,轉轉壺身邊的九條較小血色觸手,與他完全脫離,隻餘下一條粗壯的紅色主幹與其中一端接觸。

「轉化完畢了?」孫飛霜不由得站了起來,看來轉轉壺開始傳送本身能量給謝棲了。

「該飛上空中等囉。」趙寬笑說:「免得屁股突然被捅一下。」他也沒站起,直接輕運功力,就這麼盤坐飛起,慢慢往上方飄。

孫飛霜與吳耀久自然也跟著上飛,吳耀久一面還迷糊地問:「什麼被捅一下?」

見趙寬飛起,幾個衛統心領神會,跟著一個個飛起,一面還吩咐部隊離地,至於舒家兩人與戴池,早在閑聊中得知眾人擔心的事情,當然也不敢怠慢。

吳耀久見趙寬沒理會自己,正想追問,卻突然覺得有股陌生的味道,他皺皺鼻子說:「什麼怪味?」

趙寬也聞到了,他縱目四顧說:「有人放屁嗎?」

「不是屁味。」吳耀久認真地說:「像是熏烤什麼東西的味道。」

「是那東西放出來的嗎?」孫飛霜皺著眉頭一指下方紅球說。

「八成是。」吳耀久點點頭說:「好象變得更小了。」

此時馮孟升正興喬夢娟雙雙飄來,馮孟升開口便說:「趙胖,那紅球……」

趙寬板著臉打斷說:「不知道。」

「呃……」馮孟升乾笑一下回頭說:「你看,害我被罵了。」

商夢娟噗哧一下說:「趙三哥果然很兇。」

「又不是神仙,哪會什麼都知道。」趙寬苦笑搖搖頭說:「真要問我怎麼想,我覺得乾脆隻留兩、三個高手在這兒引路,其他人先去那個地方躲好再說。」

「可是只有戴池知道地點啊?」馮孟升說。

「那就麻煩他多跑兩趟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趙寬呵呵笑說。

這倒也是。問題是總不好替南極洲做主,馮孟升望望孫飛霜,沒介面說下去。

孫飛霜倒不認為有多麼嚴重;就算紅球功力大進,眾人合力也未必能敵,他若敢亂來,大不了與他一拚還來得比較爽快,所以也沒在意趙寬的言語。

喬夢娟望望四面突然笑說:「李二哥被飛霜姊嚇壞了?怎麼老是不見蹤影。」

「對了。」孫飛霜點頭對吳耀久微笑說:「就煩皇儲轉告李鴻一聲,教他不用躲著我了。」

「哦?」吳耀久一臉戒心。

孫飛霜故意長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何以讓人如此畏懼?既然如此,以後不跟他說話就是了。」

吳耀久頗有三分意外,反而有些覺得對不起孫飛霜,畢竟自己也曾苦勸李鴻別理會這個女子,他面色沉重地說:「孫衛統放心,我一定如實轉達。」

孫飛霜暗暗好笑,這皇儲也是個老實頭,而且比李鴻好說話,看來更容易上手。不過這種事情不可操之過急,得花個幾天時間讓他消去戒心,到時就能任自己宰割,不過要趕在解決「單向跳躍壁」之前,否則各回各的家,可就來不及。

眾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一時倒也是和樂融融,隔不多久,滿鳳芝與柳玉哲,也在瑪莉安帶領下接近人群,加入了談話的陣容。

滿鳳芝過來也只是安安靜靜、面無表情地聽著,柳玉哲卻是妙語如珠,一會兒戲謔馮孟升與喬夢娟,一會兒與孫飛霜互相取笑,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恢復正常,只不過孫飛霜提到趙寬的時候,柳玉哲大多隻笑不答,目光也不怎麼往趙寬的那個方向望去。

反正事情沒說到自己頭上,趙寬也不大搭理,反而是馮孟升與兩人對答居多,不過兩人有時連手調戲起馮孟升,卻是常常讓他發窘不已,不斷偷瞧十分容易吃醋的喬夢娟。

雖說看來十分和樂,但人人心底有數,柳玉哲巧笑嫣然,但話題怎麼樣也不扯到趙寬身上,趙寬則是一臉無所謂地東張西望,彷彿並非身處人群之中,兩人間毫無交集,但就是有種古怪的氣氛從中傳出,弄得人人似乎都感到了一股壓力。

但這股壓力不是這麼明顯,所以大夥兒還是恍如沒事一般地說笑,之後連戴池、舒延孝、舒繼勛也湊過來,話題也從天南地北轉到了紅球身上,接著提到「康勾森林」的危機,每個人的神色也跟著漸漸凝重起來。

此時在瑪莉安詢間之下,戴池正說些在合成人地底通道中的艱險過程,忽聽喬夢娟輕噫了一聲,他一怔停口,以為喬夢娟有什麼疑問。

眾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喬夢娟才發覺自己打斷了戴池的言語,她連忙紅著臉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發現天亮了。」

眾人自然而然地轉頭向東,果然平野東面正泛出晨起的光暈,一天中此時最柔和可親的旭日,正緩緩從地平面浮起,淡淡的光影映照著附近雲朵,彷彿替黑沉沉夜色微上了點薄妝,與絢麗的夕陽彩霞相比,別有一種不同的風姿。

馮孟升望著剛浮出的晨曦,心中不禁有些感觸,一個人一生不知道會看到多少次日出,但每一次都能讓人感動,永遠也看不膩,而天地運行之間隱含至理,日出日落,潮汐往複,人生在世百年寒暑轉眼即逝,在古往今來的歷史洪流中,一個人有如剎那間浮起的氣泡,眨眼不見蹤影;如不能在這短短時間內為天下人做點什麼,那不是白走了這世間一遭?

趙寬望著日出,心中卻有不一樣的感受;天地之間美景無限,宇宙廣闊奧妙無盡,縱一生一世也未必能看盡看透,何必在人世間汲汲營營、忙碌不休?情愛可免,俗務可拋,若能得一無牽無掛自由身,可得好好賞山戲水暢遊天地一番,飢尋山果,渴飲流泉,以天地星辰為蓋,以草石虛空為床,何處不可容身?

在數千公尺高的空中,整夜苦思心劍變化的李鴻,卻也正望著旭日發獃,晨曦光隱、午正純烈、夕陽艷麗,加上雲彩掩映、海天不同,又會有不同的景色,同樣的一個太陽,卻有著萬般變化,據說,這些也不過是角度問題而已,人體之中,蘊藏能量固然有其限度,施用之道卻是千般萬種,固執一法豈不是落了下乘?

而無論心劍如何變化,終究是自己本身內息所出,既然可與自己身體化合,難道不能反其道而行,利用身體的內息同化心劍氣勁?心劍、心劍……重要的是心,不是在劍……想到此處,李鴻突然全身一震,豁然而悟,但覺眼前境界一片開朗,雖不知能否一試即成,但他心裡有數,自己已經替「氣劍心訣」,找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李鴻興奮之餘,隻想找好友們訴說一番,而要試煉新方法,當然也是落地才安全,他顧不得孫飛霜是否會在一旁守株待兔,當下一個翻身往下,往地面直衝。

眾人正各有感悟的時候,突然又是「啵」地一聲,只見轉轉壺突然直旋上空,與紅球的那根巨大主脈分開,跟著就往趙寬那兒飛來,一面還歡呼說:「忙完囉。」

結束了?眾人都吃了一驚,似乎比預計的速度還快了不少。仔細打量紅球,他已經收回觸手,而且似乎較之前又更小了許多,但那古怪的氣味似乎更為濃烈了,連草原晨風吹拂都驅之不去。

看紅球有這等變化,瑪莉安等高手不禁暗暗警惕,對方冒出怪味,莫非正在體內做去蕪存菁的動作?畢竟他本由眾人化合而成,自然有許多不必要的部份,但就這麼化為氣體散出,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且不論是不是去蕪存菁,對方功力增加,軀體變小,若真的戰鬥起來,與之前相比威力自有天壤之別,當真翻了臉,眼前眾人合力是不是他的對手,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此時紅球不斷變化,變化成一個高兩公尺、底寬約一公尺的圓錐狀物,而其頂端正漸漸浮出了謝棲的人頭,望著眾人咧嘴一笑,煞是恐怖。

特拉娘的。趙寬在心底暗罵一聲,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其他人的人頭呢?會不會再一個個冒出來?

未如趙寬所期望,其他的人頭沒再出現,就只有謝棲一個腦袋孤伶伶地安置在紅椎頂端。

突然謝棲朗笑一聲,他周身似乎炸開了一股無形的龐然勁道,往外直迫,周遭十餘公尺內的土壤彷彿被巨物重擊般下陷數公分,威猛的氣勁跟著四面湧出,而本由無數血脈團成的紅錐突然一散,數十倏手臂粗的觸手四面亂舞,一股威猛難當的氣勢直逼向數十公尺外的十餘高手,迫得人人色變。

這時李鴻恰好出現在上空,見謝棲的模樣也是一驚,當下也不多話,直飛到眾人身邊應變,雖然令人畏懼的孫飛霜這時也在一旁,但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謝棲四面望夫,見眾人都浮在空中,他冷笑一聲說:「諸位可真小心。」他一面緩緩浮起,而他底部的血脈團也跟著散開,接著一束束粗大的血脈紛紛由土壤中拔出,長長短短的彷彿隨在本體之外的數十道長尾,從十餘公尺到三十公尺長都有,此時紛紛懸掛在他飄起的軀體之下不斷屈張,而地面上自然跟著露出一個深洞,簡直像是拔出一株大樹一般。

這怪物體內現在還有哪兒可以放人的地方?瑪莉安臉色一沉說:「葛莉嵐呢?」

「葛莉嵐?」謝棲哈哈一笑說:「我也是葛莉嵐。」

瑪莉安怒目說:「謝族長開什麼玩笑?」

「我是謝棲,也是葛莉嵐,也是杜綺,當然更是我們謝家的所有人。」謝棲臉上顯出了感動的神色說:「活了百多年,沒想到到了今日,居然讓我擁有這樣全新而豐富的生命。」

這傢夥莫非是瘋了?冒出這些沒人聽得懂的話。眾人面面相覷時,謝棲冷靜下來,冷笑說:「不相信嗎?隨便舉個例子吧……滿衛統當年與大武士路天那一段情,可真是驚心動魄啊。」

這話一說,眾衛統的表情同時一變,一向冷冰冰沒什麼表情的滿鳳芝更是整張臉轉為鐵青,她渾身氣勁在這一瞬間提到頂點,紫光一爆劍光飛灑下,千百道劍氣直往謝棲飛射。

謝棲身旁的三根觸手立即在一瞬間糾結在一起,彈入空中飛旋釋出黑色氣勁,只見一張黑色氣網牢牢護住謝棲的正面,那千百道劍光一碰上去便自然爆散,但滿鳳芝毫不停手,劍團飛舞下,仍不斷向前打出劍氣。

「胡說八道的老混帳。」孫飛霜叱了一聲,長劍跟著舞起,配合著滿鳳芝的劍氣連手進擊。

兩人合力威力更高,但撞上那張氣網卻是一點用也沒有。謝棲一面擋住來勢,一面還在氣勁爆散的轟然聲中哈哈笑說:「一時倒忘了這是滿衛統心中之恨,老天不說就是了。」

他說到一半,柳玉哲跟喬夢娟的劍氣已經加了上去,謝棲那隻揮舞的觸手相應又多纏上兩根,黑色氣網更為濃密,仍能抵禦四人協力產生的氣勁。

瑪莉安的氣勁自然已經提起,不過四人合力毫無作用,多加她一個也未必有效,她望著謝棲的氣網,臉色難看地說:「西都……魂散?」

見喬夢娟已經動手,正趕忙要出手協助的馮孟升聞言陡然一怔,這才發現雖然並非用劍,但那面黑色氣勁的交織之法,確實是獨特的「破魂劍法」——這麼說來謝棲說的果然沒錯?難道他不只能吸收他們的功力,連葛莉風的獨特功法、知識也被他一起吸收了?但此時顧不了這許多,怎能讓喬夢娟獨自在前拚鬥?馮孟升長劍網起紫色氣團,跟著向謝棲打擊。

這般高手相鬥,就算互消之後散出的鬆散氣勁,依然具有極大的威力,地面上土石不斷崩裂外滾,逐漸形成一個大凹地,更別提氣勁交會引起的激爆狂風,正以兩方勁力交會處為中心,翻翻滾滾向四面急湧。

在尚未接受轉轉壺能量之前,這個古怪紅球已試過獨鬥眾人未落下風,何況這時?瑪莉安看著戰局皺眉,頗有些難以決斷。

此時,戰團中的謝棲突然哼聲說:「諸位難道真要拚個生死,才要前往『康勾森林』嗎?」

這話立即觸動了戴池掛心之事,他飄到瑪莉安身旁說:「瑪莉安衛統,『單向跳躍壁』畢竟茲事體大……」

「我明白。」瑪莉安點點頭,下令說:「大家都住手。」

這話一出,喬夢娟首先停手,接著是馮孟升,柳玉哲與孫飛霜則等到滿鳳芝倏然往後拔身之際,才同時抽劍撤身,閃回瑪莉安身邊。滿鳳芝卻不是飛回原位,她一個騰身直飛兩公裡遠,背對著眾人凝空遙望南方天地,這才將長劍緩緩收入劍稍。

「鳳芝姊?」孫飛霜一皺眉正要跟去,柳玉哲卻身形一晃攔住她的去路,隻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孫飛霜隨即會意,嘆口氣停了下來,跟著恨恨地瞪了謝棲一眼。

見眾人收手,戴池自然十分高興,何況謝棲開口就是前往「康勾森林」的事,表示他並非為吸納內思而說謊,這更是一件喜事,戴池連忙說:「我們就此出發如何?」

瑪莉安無奈地點了點頭,謝棲跟著朗聲一笑說:「甚好,適才多有得罪,諸位莫怪。」話聲一落,他領先而行,看來還比戴池心急。

南極洲諸衛統彼此互望一眼,都有些釋然,謝棲適才雖然出言無禮,提到了眾人多年來絕口不提的心中隱痛,但似乎並沒有作怪的企圖,這倒是好事一樁,雖說「謝棲等於葛莉嵐」此事未免匪夷所思,但眼前有更重要的問題迫待解決,這事也只能先擱著了。

不過在馮孟升、趙寬、李鴻、吳耀久等人心中卻又觸發了另一番聯想。

之前在「紐敖港」,滿鳳芝為尋找馮、吳兩人與路天狹路相逢,吳耀久隱在房中、馮孟升躲在廣場外、趙寬則是老遠躲起來看戲,三人都聽到滿鳳芝、孫飛霜與路天、巴特西的對話,那時隻覺得滿、孫兩人對路天特別看不順眼,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往事,真不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對吳耀久來說,他從小就知道路天是皇都一大高手,後來晉陞大武士,也頗受人景仰,卻沒想到他還曾與南極洲衛統有過一段「驚心動魄」的感情?王首席不知是否知情?

至於李鴻,「紐敖港」大戰時,他還被關在皇都之中,未能躬逢其盛,所以不知當時的狀況,不過逃出皇都之後,卻曾與路天狹路相逢,還差點吃了老大的虧,若不是吳耀久相救,說不定那時就被抓回皇都……當時,路天態度輕蔑,曾讓李鴻十分地厭惡,現在知道滿鳳芝曾與那人有過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再想到滿鳳芝對自己曾不只一次提點功夫,望著她一個人遠遠飛行的孤寂身影,李鴻不禁湧起同情的感覺,頗有幾分憐惜之意。

※※※

眾人各懷心思,一路往南急飛,在謝棲領路之下,就算偶遇怪物也是不堪一擊,隻不到半天時間,眾人在午後紅日正烈的時分,已趕到艷陽高照的「阿佛陸塊」中央部份。

遙望蒼林蔥鬱的「康勾森林」已在眼前,而謝棲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戴池隻好加速追上,一面傳音說:「謝族長請稍緩,我們安置了這批人後再入森林。」

在空中疾飛的謝棲倏然而止,高興地說:「甚好。」

他在高興什麼?眼前可是即將有場大戰。戴池雖然湧起疑念,但也沒多做尋思,點點頭回身說:「諸位請隨我來。」

眾人隨著戴池轉往康勾森林西面,這時速度一慢,四面的威脅感立即湧起。空中飛的、地上爬的都是聞所未聞的異獸,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紛紛向眾人擁來。分守四面的眾高手當即揮掌的揮掌、舞劍的錢劍,攔阻怪獸接近中心,連謝棲都沒置身事外,他那百十根觸手同時張開四面飛旋,黑色氣勁瀰漫下,獨擋了近三分之一的攻擊,可依然遊刃有餘。

眾人隨著戴池飛出不遠,眼前突兀地冒出個高約百多公尺的小石山,石山上土壤淺薄,除了一些碧苔之外,幾乎沒有什麼草樹生長,而石山之下百多公尺範圍內,生滿了一圈看來十分詭異的黃紅巨花,巨花間沒有任何獸類走動的痕跡,彷彿一個有人照管的花圃。

戴池一面擊飛兩隻電閃來去的雀鳥,一面說:「這些花有劇毒,除了飛禽無法阻攔之外,一般獸類不會主動靠近。」

這時馮孟升與李鴻也都在外圍防守,被保護的除了南極部隊之外,當然還有吳耀久與趙寬兩人,趙寬嘖嘖有聲地說:「看來這些花是合成人特意安排的。」

在謝棲獨擋一面、防守大片區域的情況下,其他十個高手自然輕鬆不少,戴池仍有餘力回答:「趙先生說的沒錯,那個據點就在石山頂端。」說著戴池騰身飛上石山,依次用力壓按五顆看似平平無奇的掌大石塊,石山頂端突然微微顫動,一個石面陡然往旁移開半呎,露出一個僅容人勉強進出的孔洞。

「只有上面數公尺是空洞,所以裡面狹隘了些。」戴池帶著點歉意地說:「諸位忍耐一下。」

很擠是嗎?趙寬大皺眉頭,胖子可是最怕擠的,他搖搖頭當先往內飛,一面說:「進去看看。」

他與吳耀久先後飛入,轉轉壺也馬上跟著竄進;這是個稱不上大的空間,方圓約莫二十公尺寬,高只有三公尺左右,四面是各式各樣崁人牆中的儀器,其他就是一面空蕩,什麼東西也沒有,而且還有些氣悶,感覺空氣不怎麼新鮮。

此時南極洲部隊自然一個個跟著往內飛,近百人這麼跑了進來,可真的稱不上舒適,更別提盥洗器具全付闋如,若多呆上幾天,還不知道怎麼解決方便的問題。

這其實也怪不得,合成人本沒有這些需要,而這個建築物是他們建來給自己使用的地方,當然沒有這些準備,看來隻好到時候另想辦法。

「為避免引起外界生物注意,這地方完全隔音,內外密封嚴實,所以若看附近沒有異獸,隔一段時間要開啟通風口換氣。」戴池這時也飛入洞中,他在洞口旁囑咐說:「門戶旁的按鈕,就是門戶開關,另外,螢幕旁的通風口開關分成三組,選安全的一組開啟即可。」他一面說,一面落地走到那些儀器旁。

對了,合成人也不用呼吸。趙寬正打量的時候,卻聽吳耀久高興地說:「這地方不錯,看來我們可以安心地等到毀了『單向跳躍壁』才出去。」

趙寬搖搖頭,卻沒接這句話,吳耀久見他表情不豫,笑容微斂,問:「又怎麼了?」

「這真是天造地設的……」趙寬故意頓了頓才說:「甕中捉鰲的地方,等著倒楣吧……唉,真不想做鰲。」

一旁戴池皺皺眉,不明趙寬所言何意,他將幾個監視器的螢幕開啟,一面指點身旁的南極部隊,指示哪些螢幕對應著哪些通風口位置,如何情況下可以開啟與關閉,接著對眾人說:「諸位自己小心,另外,這兒有通訊器,可以與外界聯繫,可惜……陳出恩已經進入隔絕通訊的地底,此時依然無法與他傳遞訊息。」

可以聯繫了?吳耀久高興地跑到儀器旁說:「我跟皇都聯繫一下吧。」

「不只可以跟皇都聯繫,也可以跟南極洲聯繫。」戴池該說的都說完了,他飛出洞外,直接將門戶關閉了起來。

洞口外,眾高手仍不斷擊退來犯的異獸,不斷傳入巨大的氣勁爆破聲,這時洞門一關,果如戴池所言,一絲聲音都沒能傳入洞中,除了合成人建構的螢幕與通訊設備,只能從地面隱隱的震動,勉強察覺出外界的動靜。

洞裡、洞外的人,都沒想到戴池就這麼關上了門戶,李鴻、馮孟升還沒與趙寬告別,南極洲諸衛統也還沒向部隊交待該注意的事項,這麼一來洞裡、洞外的人不禁都楞上一楞,頗感意外——看來戴池還真是歸心似箭,隻急著殺回那恐怖的地底通道去。

南極洲部隊群雖然訝異於自己突然失去首腦,但眾人也不慌亂,衛官們分別開始分配工作,利用攜帶的器材,開始在洞中安排睡臥居住的簡便物品,看來也包含了盥洗設備。

趙寬東張西望打量片刻,但不知道為何老是杵在洞口不肯移動,吳耀久這時剛與皇都聯繫上,恰好興雪梅接上線,一面大呼小叫要趙寬過來,趙寬卻搖了搖頭,不予理會。吳耀久無法可施,隻好自己與螢幕中的雪梅對答。

此時,兩個男性衛士拿著一些東西走近洞口,一面對趙寬說:「趙先生請讓讓,這兒讓我們布置。」

趙寬眉頭一皺說:「這邊不要弄。」

兩名衛士一楞,彼此對望一眼,其中一人才說:「這兒接近洞口,適合規劃為如廁之處……」若把眾人排泄物集中在內側,送出去的時候豈不是得經過眾人?

不過趙寬不知為何突然不明理起來,他賴在地上不肯起身,就是搖頭說:「不行,這邊讓給胖子。」

衛士雖大皺眉頭,但也不好直接違逆趙寬,兩人正無奈地要換位置,吳耀久突然大叫一聲:「什麼?爺爺重病?有話要跟趙寬說?……死胖寬你還不來!」

五世重病?趙寬一驚彈起,難怪他會拋下卓卡無聲無息,這件事情不能不管……趙寬為難地望了洞口一眼,一咬牙,跺腳飄了過去。

趙寬剛湊到螢幕前,還沒說話,洞口倏然之間打開,兩條紅色觸手咻地一下直鑽而入,那兩個衛官一聲慘呼,當場被硬拉出洞口,手上物品散落一地。

「特拉娘的倒楣!」趙寬怒吼一聲,顧不得螢幕上雪梅一臉訝然,往洞口急沖,旋身間一道光河往前直接,轟地一聲將還在探入的觸手全部逼出,一面把洞口關了起來。

裡面的南極洲部隊這時還沒人反應過來,更有大半沒來得及看到發生什麼事情,只見地上散落一地的雜物,剛剛鼓盪而起的勁風還在洞中四面狂卷,兩周身衣物碎散的趙寬,望著地上雜物的表情卻是帶著三分戚然,七分歉意。

原來不久之前,見戴池直接關上了門戶,瑪莉安心想雖可再度打開,但想想也沒有必要,部隊中不乏經驗豐富的衛官,也不需多做交代,她隻沉聲說:「這就走嗎?」

「隨我來。」戴池臉上滿是喜悅,領著眾人直往康勾森林中央急飛,瑪莉安等人當即尾隨。

馮孟升與李鴻自然也有點意外,但趙寬關在裡面應該也不會有大礙,兩人功力既然提升,此時當然沒有退縮的可能,沒有異議地跟著諸衛統後面直飛。

此時,斷後的謝棲剛接下幾波怪物的攻擊,眼見眾人已經離開一段距離,他突然微微一笑,整團紅色血脈陡然伸長,團團將石山頂端包裹起來。

眾人速度都快,一眨眼去了老遠,但隊伍後端的馮孟升與李鴻,隨即發現謝棲沒有跟來,兩人不約而同回過頭,卻見石山上面爬上了整片的紅色巨網,另外還有許多觸手四面亂舞,抵擋一些飛空的異獸,兩人吃了一驚,同時往回直飛。

這時前方的南極五衛統與戴池自然地發現變化,一個個沖了回來,戴池面色大變,說:「謝族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棲冷冷一笑沒有回答,而在此同時,他觸手連接了按剛剛戴池壓過的石頭,打開了唯一的門戶,幾根觸手毫不猶豫地往內直竄,兩條人影在慘呼聲中,就這麼被他硬扯入血脈團中。

謝棲這才好整以暇地籲了一口氣說:「忍了這麼多天,總算舒暢多了。」

這傢夥……吃人啊?南極諸衛統又驚又怒,當下紛紛拔劍,向著謝棲就要砍殺過去,馮孟升與李鴻自然更不怠慢,兩人也跟著攻擊。

謝棲毫不畏懼,一部分紅色觸手緊緊包裹著石山頂端,另一部份則在空中不斷揮舞,氣勁四面揮灑構成一道道堅牢的氣網,抵禦著眾人的攻擊。

這時,除了雙方的搏鬥之外,「康勾森林」外圍的異獸們也紛紛被引來,部分對毒花頗有抗性的怪獸,眼見石山上有物盤據,顧不得毒花引起的不適,凶性大發地衝來,撕咬著謝棲的羅網,而空中的異獸,目標卻是針對著外圍圍攻謝棲的眾人。

兩方都要多面攻防,也談不上誰佔了便宜,不過相對之下,謝棲看來還是十分輕鬆,而圍攻的眾高手雖沒到疲乏無力的程度,心中卻有些無力感;謝接如今體型縮小,攻防之間更是靈便,更何況他還經轉轉壺轉化與贈送內息,想擊敗他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時連舒家兩位高手也參與攻擊,謝棲不過多織出兩片氣勁,依然是輕輕鬆鬆地防禦,臉上還掛著古怪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在譏嘲眾人的不自量力。

一直沒出手的數池,卻是整個人楞在那兒,想救出「康勾森林」中的眾人,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謝棲,但他卻不遵守諾言,率意食人,如今兩邊爭鬥,無論哪方獲勝,「康勾森林」中人如何還有希望?

李鴻幾次攻擊都沖不入謝棲的防禦氣勁,心劍威能無法發揮,他心中一火,突然抽身高飛拔出戰團,旋身間殺散了七、八隻不知死活的異獸,瞪著謝棲片刻後,他突然叫:「孟升!」

馮孟升百般攻擊無用下,早已有些氣餒,尚幸謝棲腦袋不知道轉些什麼主意,一直以防禦為主,眾人盡情發揮下,倒是沒什麼危險性,他也不用太擔心喬夢娟的安危。此時聽見李鴻呼喚,馮孟升一楞下跟著拔身飛到李鴻身邊說:「怎麼了?」

「我要找地方練功夫。」李鴻說:「你幫我守護一下。」

練功夫?馮孟升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個好時機吧?

「走。」李鴻也不多說,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就飛,在二百多公尺外找個四面平坦的空地,選塊大石就落了上去。

這下子馮孟升自然不能不跟,他急急忙忙的追去,一面回頭傳音說:「夢娟,你自己小心點。」

李鴻要練功的事情當然是人人聽在耳裡,眾人反應與馮孟升差不多,一個個大皺眉頭,若不是這時沒空,孫飛霜只怕是第一個罵出聲來的,反正她對李鴻已然放棄,自然不擔心會不會產生嫌隙。

「等等。」馮孟升才落到李鴻身旁,見他已經一屁股坐下,馮孟升忙叫:「你在這時要練什麼東西啊?」

「心為主、劍次之。」李鴻彷彿自語般地念了兩句,這才目光一凝望向馮孟升說:「給我幾分鐘,有可能可以突破他的氣勁。」

真的假的?幾分鐘?馮孟升還在發楞,李鴻已經閉上了眼,體外心劍也跟著通通收回。

同時,兩隻渾身剛毛的怪物突然從空中落下,對著兩人一口咬了下來——

燕鴻掃描、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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