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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獵荒原》第五章 林中覓食
第五章林中覓食

兩人轉過宮殿中又高又寬闊的大道,數公尺上方亮晃晃的燈光把走道映照得如同白晝,轉沒兩個彎,已經過了數百公尺,這才走到了一間頗大的廳房中。偌大的房間,四面擺放著李鴻從未見過的東西,有金屬的,有玻璃的,窗戶又彷佛是看不穿的鏡面,黑黑地映照著廳中人的輪廓。

廳房當中,有個寬達三公尺的大桌,上面有個長方形的直立薄板,薄板對面,這時正坐著一位微有些蒼老的女子。

這人就是團長?看起來年紀不小,少說也有百歲出頭,若這兒也是以功力論階級,這女人練功的速度,在這兒可能算不上快。

李鴻目光轉過去,年長女子的目光自然也對了過來,她一面站起,一面有些說異地說:「西雲,這位先生是誰?」

「這位是李先生。」鐵門西雲彷佛與朋友在說話一般,並沒有刻意恭敬,他轉回頭來對李鴻說:「這是內務團萼團長。」

惡團長?李鴻愣了愣,且不管是哪個字,依樣畫葫蘆的點頭說:「惡團長。」

「我是鐵門萼,花萼的萼。」團長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說:「李先生此來,有何見教?「原來是花萼的萼。李鴻愣了愣才要說話,突然桌面響起一串鈴聲清響,鐵雲萼已經先一步說:「李先生請稍候。」一面坐回了桌前,手一按,一排按鍵突然從桌面浮現,鐵雲萼霹哩啪啦的打了一串,皺眉看了看之後,又是一陣霹哩啪啦,手一伸,桌面上一個類似裝飾物的小塔突然被她拉到嘴邊,她沉聲說:「各管區令,皇都有急訊通報,請於閑暇時查閱。」

說完這串話,鐵門萼才再度站起身來,向著李鴻微笑說:「不好意思,李先生請說。」

李鴻可是有些心驚,莫非皇都已經發現自己脫逃?那自己跑來這兒,可是自投羅網;可是看鐵門萼的表情,似乎又不像這類的事故……李鴻本來就屬於不大懂得緊張的那一型,想了想,認定與自己無關,依然大著膽子說:「聽這位說,這兒有標示世界各陸塊位置的地圖?」李鴻還是說不習慣地球儀。

「尊團長。」鐵門西雲這時岔出一句話:「皇都急訊,沒什麼重要事吧?」

「沒什麼。」鐵門萼「笑說:」上次下達擒殺令的事你可記得?「「跟那個有關?」鐵門西雲搖頭一笑說:「那就不急了,皇都也真是小題大作,不過兩個東陲的小人物……」

「所以先解決李先生的事吧。」鐵門萼轉過頭說:「李先生,你說的想必是地球儀,參閱自然可以,不過必須先登記自己的身分與隸屬軍團,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領你參觀。」

這麼麻煩?想起剛剛那「無侍者旅社」的事情,李鴻不禁大皺眉頭。不過這時他對剛剛鐵門西雲所說的話,卻是更有興趣了,什麼東陲的兩個小人物?但他又不知該如何發問,隻好說:「一定要明天嗎?」

鐵門萼的笑容斂起三分說:「我們這兒規定,如果您是各軍團長,或者次級幹部,是可以以特案方式呈報……」

自己當然不是,連軍團的邊都模不上,李鴻頓了頓才說:「我明白了。」

「那就請李先生填個資料吧。」鐵門萼橫了鐵門西雲一眼說:「西雲特意帶你來,我就破個例吧,否則一般說來,都是白天才處理這些外務的,何況今天又是周末。」

鐵門西雲下垂的嘴角往上翹了些,看起來似乎算是個微笑,只聽他說:「那是我的錯了,實在記不清這些規矩。」他的長相,笑起來實在不見得多開心,還是滿臉愁苦。

「我也知道。」鐵門萼搖頭苦笑說:「不過李先生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我們開始吧。」

她又坐回座椅,在那些鍵盤上敲了幾個鍵,一面皺眉說:「這些事好久沒自己做了,有些忘了……啊,是這樣,原來選項藏在這裏……李先生,大名?」

李鴻聽得迷迷糊糊,被鐵門萼這麼突然一問,很自然就說:「李鴻。」話一出口,李鴻就後悔了,這豈不是等人抓?自己該取個其他名字的。

「宏揚的宏,還是鴻圖大展的鴻?」鐵門萼一皺眉問。

「江邊一隻鳥。」李鴻直率地說。他可不知道「鴻圖大展」是啥東西。

不過李鴻這話一說,鐵門萼與鐵門西雲的表情都頗有些怪異,對於李鴻這麼說明,似乎頗不習慣,鐵門萼愣了半晌,才接著說:「來自哪個軍團?」

「方軍團,十三少方才得手下。」李鴻知道的軍團只有方、萊、曹三個,其中最熟悉的自然是萊家軍,不過他也早已知道,在賀如半島之外沒有人把萊家軍當一回事,隻好退而求其次,選擇方家來胡謅。

「方軍團?」鐵門萼一愣說:「阿帕臘山脈以東的方軍團?李先生來的地方可真遠。」

「是啊。」李鴻這可一點也不慚愧,點頭說:「十分遠。」

「可真有一段路啊。」鐵門西雲也露出意外的神色說:「李先生怎麼萬裡迢迢的跑來西大陸?」看他的目光,似乎起了很大的興趣。

這話很難回答,李鴻呆了杲才說:「告假出來遊覽。」他一說完,一面暗罵自己沒用,怎麼也不找個好一點的理由?

「原來如此。」沒想到鐵門西雲卻是恍然大悟地說:「沒想到方軍團進步得這麼怏,我們的定期休假,還是幾年前才開始的呢,看來大家的傳言都錯了。」

還蒙對了?李鴻正不知下一句話該怎麼說的時候,還好鐵門萼一面敲擊著鍵盤,一面搖頭說:「那輸入這個資料也沒什麼用了,整個北大陸東西兩塊,就是內海以北的棱冰軍團以及阿帕臘山以東的方軍團未建檔。」

那真是太好了!還好沒選曹家來騙,李鴻正高興的時候,卻聽鐵門萼接著說:「李先生今年貴庚?」

這跟地球儀有什麼關係?李鴻愕然說:「二十七。」

「直屬主管是十三少方才得……嗯,方家軍可有軍團編號?居住地址?已婚未婚……」

沒想到鐵門萼又是一連串的問題問了下來,還拿著個小東西對準著李鴻,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李鴻又不能像在那怪旅社時一般轉身就走,那時大不了露宿街頭,現在跑了可就看不到地圖了,隻好努力編謊話,這可差點要他的命了,也許李鴻一輩子說的謊,也沒有今天一晚多。

好不容易終於聽到鐵門萼說了聲:「這樣可以了。」臉色逐漸發白的李鴻才大大地喘一口氣,不過他又有新的問題得擔心了,對方不會再問一次吧?自己胡謅的東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還好鐵門萼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她微微一笑說:「第一次比較麻煩,不過現在資料已經建檔,以後只要報出大名以及軍團編號就可以了。」

「多謝。」李鴻已經非常想逃離這個地方。

「咦……」鐵門萼突然望著鐵門西雲說:「西雲還沒走?」看來她剛剛敲擊鍵盤,十分專心。

「想與李先生聊聊。」鐵門西雲點頭說:「不知西雲可有這個榮幸?」

「這……當然。」沒看到地圖前,李鴻縱然看對方不順眼,也不敢發作。

「那李先生的住所就由你安排了。」鐵門萼似乎是樂得輕鬆。

「交給我。」鐵門西雲向李鴻一引說:「我們走吧。」

這個一臉愁苦相貌的傢夥想與自己聊什麼?若有人找他打架,李鴻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但找自己聊天可是向少聽聞,李鴻心中狐疑,卻又不能不去,隻好悶著滿肚子疑問,隨著鐵門西雲,向著宮殿外飛去。

「嗚啊……」一聲慘叫,從空中一個年輕胖子的口中傳出:「紐熬港這麼大啊?」

「你們不知道嗎?」他身旁另一個滿臉正氣的男子一笑說:「紐熬港可是美克灣第一大港,比耳母城不知道大了幾倍。」

「果然名不虛傳。」在滿臉正氣男子的另一側,是個渾身活力、眼睛不斷四面打量的年輕人,他有些興奮地說:「這麼說,這裏可能也有樂團會來表演了?」

「你這個色胚!」胖子買了起來:「就會想這個!還敢看啊?」

「死胖子。」挨罵的年輕人瞪眼說:「那次是意外,而且當時你看的時候,不也是拍手叫好?」

「問題是這兒這麼大,我們怎麼找綉蓉?」胖子哇哇叫說:「就算我們三個人分頭找,十天半個月只怕也找不完全。」

這話說得先前那年輕人無言以對,他愣了半晌才說:「總該有辦法的。」

「是啊。」胖子哼哼說:「你不是練那怪功夫?看看你想不想得出辦法。」

中央的男子立即好奇說:「練什麼功夭?」

「不能說。」胖子沒好氣地說:「我們先下去吧。」三人同時往下掠,直往下方那聚集超過百萬人的港口城市飄了下去。

這三個年輕人,自然是從耳母城逃出的吳耀久、馮孟升與趙寬,三人當時飛上高空,卻突然發覺空中氣勁狂卷,難以容身,比起地面激烈多了,看來那四大高手越打越高,而且威脅的範圍也越來越大,三人不敢再玩高速飛行,連忙改為低空飛掠。

雖然在這麼龐大的氣勁掩護下,實在不容易被察覺,但這些人都是怪物,也不見得保險,加上現在急飛過去天色也黑,還不如慢慢地飛。

既然放慢了速度,一路上,馮孟升恰得以有機會體悟「雪魂心法」中的輕功身法,他卻是鑽研,越覺得博大精深、妙用無窮,事實上,這麼一晚,馮孟升悟出的不到十之三,但已經大有進步。

只不過這麼一來,三人的速度是更慢了,趙寬與吳耀久兩人不知何時開始扯了起來,看來倒是十分有話聊。隻一個晚上,兩人間熱絡的程度,似乎大幅超越吳耀久與馮孟升一個多月所建立的交情。

馮孟升看在眼裏,卻是笑在心裏,趙竟與人相熟的速度可是一等一的,不過等熟了之後,就會覺得總無法真的向趙寬發脾氣,到那時,吳耀久這個「吳草包」可是當定了。

想到自己的綽號,馮孟升卻又無奈起來,怎麼樣讓趙寬別再這麼叫?饒是馮孟升「神貸無遺」的功夫已經小有成就,還是想不出適當的辦法。

這時天還未亮,不過紐熬港港口邊,已經有些準備大清早出航的漁船正忙碌地收拾東西,只是後方的整個城市,依然陷在一片沉寂,似乎所有的居民都還在沉睡。

說老實話,馮孟升頗想與上次一樣,從港口入城,然後找個地方餵飽趙寬,說不定又能看到什麼剛入城的樂團,但是趙寬十分不善體人意,選擇了紐熬港的東面旱道人口落下,另兩人自然也隻好跟著落下,不過話說回來,這也與三人飛行的高度較低有關,馮孟升也心裏有數。

一落地,馮孟升還是忍不住說:「趙胖子,你不餓啊?」

趙寬一愣,猛然大叫說:「啊呀,忙瘋了,昨天居然忘了吃晚餐?」

那時誰有心情吃晚餐?馮孟升哼了兩聲說:「現在還有在賣食物的,恐怕只有港口,要不要過去啊?」

趙寬歪著頭望著馮孟升片刻,突然嘻嘻一笑說:「你還不死心?還想看大腿?」

這話一說,馮孟升的臉忍不住紅了一紅。他連忙說:「你不吃就算了,什麼看大腿?」

「在說樂團啊?」吳耀久不甘寂寞地插嘴說:「這種大城市,固定在這兒表演的至少也有三、四個,何必去港口看?反而不容易看到。」

這話可把馮孟升說得兩眼放光,他又不好直問,隻好乾咳了一聲說:「原來如此……」一轉眼,卻見趙寬正瞅著自己瞧,馮孟升心虛之下,連忙轉頭,不敢與趙寬的目光對視。

「不說還好。」趙寬卻也沒再提此事,轉過頭望著不遠處一個山林說:「我們乾脆去打個獵,燒烤如何?順便省省錢。」

「也好啊,我還沒機會真的在野外烤肉呢……」吳耀久對什麼都有興趣,立即附議說:「看看有沒有野豬,四九戰爭之後,聽說這種動物留下的比較多。」

「那太大隻了啦。」趙寬搖頭說:「看看有沒有獐子之類的。」

「等一等。」馮孟升忍不住叫:「哪有人大清早吃烤肉的?能不能清淡點?」

「我還不是為了省錢?」趙寬翻白眼說:「如果你確定以後不會再花錢去看那些大腿秀,我們就入城吃早餐。」

這個自然不敢保證……馮孟升既然說不出話來,隻好乖乖隨著興高采烈的兩人,向著不遠處的密林奔去。

以三人現在的身手,很快就找了隻體形比野豬小一號的獵物,趙寬隨手一擊,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三個人誰也叫不出獵物的名字,還是高高興興地檢柴覓薪,打算生一堆火來烤野味。

不過這時三人才發覺,大家身上都沒有短刀之類的東西,那這死透了的例楣動物該怎麼切割?三人愣了片刻,吳耀久首先說:「不然撕下四條腿來烤吧,趙胖子吃兩條該夠了。」

「不夠他吃。」十分了解趙寬的馮孟升立即搖頭說:「我去弄枝尖銳的樹榦,運上內息,就該可以弄了。」

「等等。」趙竟突然呵呵笑了起來說:「我來試試。」

試什麼?兩人的目光望向趙寬,只見趙寬四面張望片刻,又到處摸了摸,這才選了一大塊石頭,在手中搓揉起來。

「趙寬!」馮孟升叫了一聲,目光往吳耀久轉了轉。

趙竟突然醒悟,連忙轉過身,背對著吳耀久說:「你不能看,快轉頭!」

為什麼我不能看?吳耀久莫名其妙地說:「那是什麼?」

「不能問。」趙寬哼哼說:「不是不想告訴你,是答應別人了。」

吳耀久一臉不甘願,不過仍轉過頭說:「不看就不看,我去生火。」吳耀久奔到柴火堆,選相乾燥的木頭,兩手迅疾地一陣搓動,木頭騰起一絲煙霧,很快地,木頭變得極為乾燥,吳耀久倏然間內息一催,掌心溫度突然增高,木頭立即燃了起來。

基本問題解決,接下來就簡單了,吳耀久引燃著枯葉,正想把火弄大的時候,卻聽到身後趙寬呵呵笑說:「這樣該可以了。」

可以了?吳耀久自然而然回頭,只見趙寬手中那塊石頭變了個形狀,形呈半圓,且變得又光滑又銳利,似乎經過打磨一般,仔細一望,似乎還有閃光,彷彿表面鑲了片銳利的金屬。吳耀久愣了愣,開口說:「『萬物演化』?」

這傢夥也知道?趙寬與馮孟升對望一眼,心中都在叫苦,吳耀久畢竟是皇儲,這些功夫地自然看過,怎麼瞞他?說了出來,會不會寄到雪梅?馮孟升正不知該如何介面,趙寬已經一板臉說:「不,這叫『元素控制』。」

元素控制?吳耀久一愣,正要說話,趙寬已經把石頭交給了馮孟升說:「孟升去處理。」

馮孟升也沒什麼意見,取過銳利的圓五,走到溪邊洗剝那頭倒霉的小動物,至於趙寬則轟然一聲往後摔入草堆,一面說:「我要睡覺,弄好叫我。」

睡覺?吳耀久忍不住說:「你睡什麼?功力運轉個幾圈,比睡覺快多了。」

「你懂什麼?」趙寬呵呵笑說:「這種全身放鬆又什麼事都不用乾的感覺,豈是運功所能比擬?」

「這……」吳耀久頓了頓說:「你還真的睡得著?」功力到這個程度,想睡也不是這麼容易。

「假寐沒聽說過嗎?」趙寬哼哼說:「別吵我。」

吳耀久不甘願,跳到趙寬身邊說:「趙胖子,你說說『元素控制』是什麼東西嘛。」

「不說。」趙寬睡覺,本就是為了躲避吳耀久的追問,這時自然不肯說,隻揮手說:「去,去,別吵我。」

吳耀久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胖子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就罷了,知道自己是皇儲還這麼沒禮貌,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個了。

可是卻不知為什麼,吳耀久又覺得趙寬有種特別的魅力,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與他成為朋友,這才追了下來;當然,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他根本不想回皇都。

吳耀久既然問不出所以然來,他又是閑不下來的個性,隻好跑去幫馮孟升的忙,還好馮孟升倒是有把這個皇儲看在眼裏,對他總算客氣三分只不過在趙寬的薰陶下,也就這三分而已。

不久之後,烤肉的香味向著四面散溢,肥美的脂肪順著小獸的身軀一滴滴落到了火焰之中,發出噗嗤噗嗤的燃燒聲。趙寬不用任何人提醒,一咕嚕爬了起來,跳到一旁,相準了後腿一把扯斷,反正他有運功,也不會被燙傷。

「連吃東西都得運功,豈不是累壞了?」馮孟升搖頭苦笑說。

「是啊。」吳耀久跟著不以為然地說:「難得輕鬆一下。」

「不過還是運功吃吧。」馮孟升接著又說:「晚點就被趙胖子吃光了。」

真的嗎?吳耀久望了趙寬兩眼,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果然大有可能,不過後腿看來粗大了些,還是吃隻前腿就得了。吳耀久右手微運功力,才扯下一隻前腿,便聽到馮孟升笑說:「後腿比較好吃呢。」

「是嗎?」吳耀久愣了愣,他沒這種經驗,又不好意思換一條,隻好說:「你吃吧。」

「不客氣了。」馮孟升跟著把另一條後腿拔了下來,熱滾滾的油立即順著獸腳滴落,馮孟升恍若未覺,咬了一口滿意地說:「果然還是我的手藝好。」

「還不都是運功吃?」趙寬滿嘴是肉,一面模糊不清地說:「剛剛又要念,吵死了。」

也沒人理會趙寬,三人正大快朵頤的時候,吳耀久突然一皺眉,腦袋往後一轉,向著後方的密林打量。

「吳兄,怎麼了?」馮孟升見狀好奇的問。

「好像有聲音。」吳耀久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來,回過頭又咬了一口,心中一面尋思,果然前腿的肉質較粗,以後可得搶後腿來吃。

「我去看看好了。」馮孟升可有些擔心,現在三人可是頭號通緝犯,若被人發現蹤跡,未必能像上次這麼好運。

「不用啦。」趙寬口齒不清地說:「誰會顧忌我們?發現了還不殺過來?」他手上那隻後腿,眼看著差不多快沒了,趙寬隨手一扔,探手撕下一大片腰側肉,繼續啃了起來。

馮孟升卻是一怔,趙寬說的話沒錯,現在已經深入曹家軍腹地,方家的消息可能還沒傳過來,在曹家軍眼中,自己三人可真算不上什麼人物,看到了確實會直接跑過來抓人,枉費自己修練「神算無遺」,怎麼老是忘了思索來龍去脈?

而如果依著規矩思索,能不能判斷出發出聲息的是什麼人?想到這裏,馮孟升不禁思忖起來,也沒再提查看的事情。

問題是不去找人,人家卻找了上來,沒過多久,連馮孟升與趙寬都聽到了落葉被人踩碎的聲音,好像還不只一個人,聽聲音,大概還有百來公尺。

會把落葉踩碎的功夫,根本不用擔心,八成是城中跑出來玩的小朋友,也許最看這兒有火光好奇,才逐漸接近,故而三人誰也沒有理會。

又隔了一陣子,步履聲停在二十多公尺外,這樣的距離,三人都可以感覺到那兒有兩個變輕盈的人隱藏在樹後打量自己,從呼吸上,可以感覺到功力並不怎麼樣,也許比當初的趙寬、馮孟升還要不如。

趙寬一面吃,一面從地上撿起那塊經他改造用來切割的石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馮孟升剛想著自己一些判斷上的習慣,也是若有所思,吳耀久則是對於烤肉十分有興趣,專心地撕咬著,把兩手弄得都是油膩膩的,不過他對偷窺者的身分逐漸起了好奇心,頗想溜過去看看。

這時天色正好也漸漸亮了起來,那隻小獸,趙寬大約解決掉一半,剩下的部分則由吳耀久與馮孟升分食。三人吃得過癮,骨頭四面散落著,還帶著一些肉渣的骨頭,引來一窩動作迅速的大頭螞蟻,忙忙碌碌地搬運著殘渣。

吳耀久看沒得吃了,他心思轉移出去,感到那兩個窺探的人物,已經靜止了七、八分鐘,為什麼對自己三人這麼有興趣?吳耀久想過去看看,又見趙寬與馮孟升兩人都似乎毫無興趣,想想又忍了下來。

在這動與不動之間,吳耀久腦海中突然湧現了一連串的問題,為什麼自己會跟著他們?為什麼自己不願意回到皇都?難得對自己想法深思,一向依直覺行動的吳耀久,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也突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三人各想各的心事時,突然「碰」地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二十多公尺外那偷窺的兩人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吳耀久與馮孟升兩人循聲轉頭,這才看到趙寬手中的石塊不知怎麼突然炸碎,濺散的粉末弄得他滿頭都是。

趙寬呆了呆,頭抬起來,看著兩人由驚訝轉為瞪視的眼神,趙寬先發製人地叫:「我明白了。」

明白了?吳耀久果然一愣,忘了罵人;不過馮孟升可是被趙寬唬大的,沒這麼容易被拐,他立即開口說:「死胖子,你沒事嚇人做什麼?」

之也……「趙寬無話可說,目光一轉說:」紳士一點,那邊有小姐在偷看。「這話可擊中了馮孟升的要害,在女子面前,馮孟升一向十分有禮,決不輕易罵人;馮孟升呆了呆說:「是小孩吧?」

事實上剛剛那聲驚呼,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那聲音確實頗嬌嫩,女人與小孩的機會可說是各一半。

「哼哼……」趙寬面露奸笑望著馮孟升,給他個高深莫測。

「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吳耀久最受不了啞謎,一個騰身,穿梭過七、八棵樹,在一堆草叢後,果然看到了兩個嬌小的身影。

那兩個身影沒料到眼前三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形跡,聽到趙寬與馮孟升的對話,還在半信半疑,不知道說的是不是自己,沒想到突然間一個雄壯的人影有如天神般撲了過來,兩人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連忙往後就跑。沒想到一轉頭,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面前,兩人嚇得呆立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吳耀久剛落下,立即揚聲說:「是兩個小朋友。」

馮孟升立即鬆了一口氣說:「果然是小孩。」

這時吳耀久的聲音又傳了回來:「是小女孩……嗯……很清秀呢。」

「哈哈……總歸是女的。」輪趙寬得意了,他捧腹笑了起來。

「小女孩不算啦。」馮孟升連忙說。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趙寬不懷好意地說:「不過沒關係;現在可是你自己說的,小女孩不算,所以你以後不會把小女孩的問題丟給我羅?「「這個……」馮孟升雖然隱約聽到吳耀久正與那兩個小女孩對話,但趙寬說的事情非同小可,他連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趙寬毫不放鬆。

馮孟升本要辯解,但他驀然想到剛剛的體悟,於是伸手說道:「等等,我想清楚再回答。」

這下輪到趙寬一愣,他呆了杲,見馮孟升半閉著眼睛思索,趙寬已經想通,他忍不住叫:「你用那個怪功夫想?跟你說腦袋會出問題。」

「不會、別吵。」馮孟升腦海轉了片刻,已經選好了正確的方式,於是馮孟升點點頭說:「我知道了,總之我剛剛說錯話,確實不該罵人。」

「呃……」趙寬跳了起來,直瞪著馮孟升說:「還說不會出毛病,說得出這句話,你絕對有大毛病了。」

「胡說。」馮孟升白了趙寬一眼,突然一皺眉轉頭望向吳耀久說:「有什麼可以聊這麼久的?」

「我懶得聽。」趙寬早就沒注意那兒的聲音了,一面躺下一面說:「會算又有什麼用?你攔得住吳草包嗎?」

馮孟升仔細一思索,有些頹然的點頭說:「確實攔不住。」

不過話雖這麼說,馮孟升還是不由自主的運功傾聽,看看什麼事情把吳耀久耽擱了。

這時吳耀久正說:「什麼,居然有這種事?」聲音中還透露出他那莫名其妙的正義感;馮孟升立即叫苦,果然不出所料,吳耀久下一句就是:「來,你們過來好好地說。」旋即,在吳耀久催促下,兩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在他身前慢慢走來。

這時趙寬老早躺平,理都沒理會吳耀久,而馮孟升目光望去,只見那兩個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三歲左右,稚嫩而清秀的面龐帶著一絲恐懼,兩顆大眼睛在三人身上轉來轉去,似乎隨時可能拔腿就逃。

「來。」吳耀久大剌剌地揮手說:「這位是馮大哥,那個躺著的……是趙大哥,你們把剛剛跟我說的,再說一次。」

兩個女孩彼此看了看,其中一個發色紅棕,綁個小馬尾的小女孩鼓起勇氣說:「大哥哥,我們在躲這裏的城市管理人。」

「為什麼躲,接著說。」吳耀久十分性急。

「因為……」小女孩頓了頓才說:「因為我們不想被懷人欺負。」

被壞人欺負?馮孟升立即瞪大眼睛,有些遲疑地說:「什麼欺負?」

小女孩一怔,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吳耀久見狀揮手說:「我來問,你們怎麼知道壞人會欺負你們?」

「爹地和媽咪說的。」看來他剛剛就是這麼問的,女孩回答得很順口。

「壞人是誰?」吳耀久接著說。

「城市管理人,顧大先生。」兩個女孩倒是異口同聲,這也是另一個辮子女孩首度出聲。

「那個姓顧的為什麼要抓你們?」

「送去曹家學音樂。」

「然後呢?」

「再過兩年,幾個去曹家,幾個會被國大先生留下來,其他的才能回家。」小女孩委屈地說:「媽咪說我們可能會被留下來欺負,回不了家,所以要先在這裏躲幾天。」

「就是這樣。」吳耀久好不容易問完,怒吼一聲說:「我們快衝進去宰了那個姓顧的。」

「這……」馮孟升目瞪口呆地說:「別這麼衝動吧?」衝進去只怕不是宰人,是被宰。

「聽到這種事情還不衝動?」吳耀久捏緊了拳頭說:「你們要是不管,我自己去。」

「吵死了!」躺著的趙寬哇地一聲大叫:「吳草包,你在吵什麼?」

「你沒聽清楚?我說給你聽。」吳耀久正十分激動,也沒想到趙寬怎麼可能當真睡著,轉回頭就說:「他們這裏有個姓顧的城市管理人……」

「知道、知道。」趙寬揮手打斷吳耀久的滔滔不絕,轉頭說:「孟升,你不是喜歡動腦筋,難道不問問小妹妹?」

問什麼?馮孟升一呆,這才一拍腦袋說:「當真該問。」

「你們在這兒,怎麼沒有人陪你們?」馮孟升十分和氣地問。畢竟對方雖然年紀小,也是個美人胚子,再過幾年就是美女了。

「堂叔陪我們。」紅頭髮的女孩眼睛一紅,淚水湧到眼眶,有些嗚咽地說:「堂叔生病了,不能動,我們沒有東西吃……」

原來如此,看來是被香氣引來的。馮孟升當即說:「能帶我們去見你們堂叔嗎,我們可以幫忙。」

在小女孩連連點頭的情況下;吳耀久這時自然知道自己問得不夠詳細,他隻好搔搔腦袋說:「那就去吧,趙胖子,別躺了。」

「你們兩個跟她們去就好了。」趙寬不願起身,懶懶地說:「我等你們。」

「」起去。「吳耀久飛奔過去,一把拉起趙寬說:」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躺在這裏?「趙寬連掙扎都來不及,已經被吳耀久拖著開路,馮孟升不禁好笑,雖說吳耀久老最被趙寬奚落,但也只有他這種個性,能把實際上真的不需要去的趙寬,從躺下的狀態下挖起來。

兩個小女孩能走的距離自然沒有多遠,不過看來她們的輕身功夫已經頗有幾分火候,點地間總能掠出個兩公尺余,所以很快地三人已經深入森林,到了一間頗隱密的林中小木屋。

三人在小女孩指引下,踏入屋中,果然見到了一個臉色憔悴的中年人,正渾身乏力、神智昏迷地躺在一張頗為破舊的矮床上,連話都說不出。

經吳耀久診治,確定他不是經脈或臟腑出了問題,而是感染了其他的細菌或病毒類病症,這吳耀久可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好向趙寬與馮孟升求助。

怎麼辦?馮孟升也傻眼了,背他進城看病嗎?那誰去?誰留下來?

馮孟升這時正開始熱習「神算無遺」的功夫,於是一面思索,一面分析:絕不能讓吳耀久一個人去,而趙寬也絕不可能願意接下這麻煩事,所以若是一個人進城,那是除了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但換個角度想,城中風險極大,一個人進去當然比不上兩個人進去的好,而且這兒也不需要兩個人留守,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自己與趙寬進城,但想來趙寬一定偷懶,除非安排吳耀久與他一起進去,否則自己絕拉不動趙寬……想到這兒,馮孟升一笑說:「吳兄,你願意進城一趟嗎?」

「哦?」吳耀久點頭說:「好啊。」

「一個人留下就夠了,你希望誰陪你去?」馮孟升接著問。這件事,就交給吳耀久決定吧。

「我去好了。」沒想到趙寬居然哈哈一笑說:「孟升留著。」

馮孟升一愣,趙寬不是老選比較輕鬆的事做嗎,怎麼突然想開了?只聽趙寬咧開嘴說:「她們可還餓著肚子,就交給你張羅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自己與趙寬進城來得簡單。望著一臉期待的兩個小女孩,馮孟升大感失策,自己「神算無遺」的功夭,可還得好好多花點心力。

吳耀久沒察覺到之間的變化,正點頭說:「弄塊大布把他包……」突然間,三人同時仰頭,目光望著屋頂,誰也沒吭聲。

卻是在這一剎那,三人同時感受到空中有人正以高速飛過,雖然破空聲已經壓得很低,但護體氣勁的激蕩,仍讓幾乎在正下方的三人有所感應。

馮孟升低聲說:「是經過吧?」

「經過也會看到屋子。」趙寬目光轉向兩個小女孩,眨眨眼傳音說:「你們有地方躲起來嗎?有的話就點頭。」

兩個小女孩似乎對於這種聲音突然鑽到耳朵的事情沒什麼經驗,愣了愣才同時點點頭,目光向著屋中的一角望去。

趙寬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才接著博音說:「快點躲下去,有壞人來了,小心別發出聲音。」

這話一說,兩小小女孩可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向著一個角落奔,掀開一個地板上的密門,小心翼翼地躲了下去。

趙寬傳音時,馮孟升與吳耀久自然不知道趙寬在幹什麼,等兩小躲起,兩人才恍然大悟,吳耀久接著傳音說:「那傢夥速度慢下來了,可能想回來查看。」

「孟升……」趙寬說到一半,馮孟升點頭接:「我也躲下去?」馮孟升想,若是混的過去,可能大夥兒得當場帶著那個病人離開,自己不躲起來,兩個小女孩還真的沒人照顧。

趙寬點點頭,一面有些詩異,那個怪功夫,還真的讓馮孟升反應快上不少,希望不會把他的腦袋搞壞了。

問題是馮孟升奔過去才掀開密門,馬上就整張臉苦了起來,底下不過是個小洞,兩個小女孩擠在裏面,已經沒有空間了,自己怎麼擠得下去?

馮孟升苦著臉轉回頭,趙寬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眉頭一皺,突然他眨眨眼,大喝一聲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馮孟升與吳耀久都是一杲,卻聽趙寬傳音說:「孟升與我對罵,來得及的話,你就假裝離開。」

這一瞬間,馮孟升大概了解了趙寬的計劃,問題是自己該怎麼吵?馮孟升頓了兩頓,總算「神算無遺」不是白練的,他立即張口說:「誰有時間耗這麼久?你想幫他,自己去幫。」

趙寬點點頭,示意這話不錯,他回身一踢門說:「好,咱們就此分道揚鑣!」

馮孟升演上了癮,臉上帶著笑,卻是十分大聲的向著吳耀久說:「吳兄做個決定,要聽這個胖子的還是聽我的?」

連自己也得演?吳耀久望著兩人,傻了片刻才傳音說:「我該怎麼說?」

「說跟我啊,草包!」趙寬連忙傳音,此時,三人目光同時望著門口,那個傢夥的氣流激蕩在幾句話前突然消失,說不定此時正站在門外,偷聽三人對話。

吳耀久突然被趙寬傳音罵了一句,連忙說:「我跟胖子……畢竟人不能不救。」總算急中生智,多加了一句話。

「好!」馮孟升哼了一聲說:「那你們自己去。」

說到這裏,門無風自動,往內揚開,一個沒什麼感情的聲音同時傳了進來:「你們是誰?史彌呢?」

果然來了,三人對視一眼,只希望剛剛演的戲,能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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