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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一百六十九章 兀朮有遠謀,蒙古有精兵。成敗!
術在府中左手撫一卷《春秋》右手端起茶來輕口對韓昉道:「這楊再興雖則心懷異端卻是為大金國做了一件益事只看這聖人典籍能以如此廉價進入上京尋常百姓家便非前人所能為矣。臨安所出精品動輒數不等這晉城書不過數百文虧那楊再興如何做得出來?本相雖不甚深知此人卻曉得絕非急公好義之輩如何肯做此折本的買賣?」

韓昉口心不方便說心中卻道:「這等書在臨安只怕三百文還不到到此間竟然賣到7oo居然還說廉價?!只是那楊再興也許是薄利多銷罷了豈是做善事的人?」自然不曉得洪皓陶印之法當下也不好與兀朮分說大家同殿為臣一為帝師一為宰臣大金國內外大政幾乎全在這兩人手裏今日兀朮相邀過府卻是為了完顏亶之事。

韓昉嘆道:「上京城中丞相經營數年倒也多了許多宗室子弟自小誦讀聖人之言丞相此舉佈道德文章於大金千萬年之後這番功勞當不下征戰之功可惜大金子弟再無丞相這等文韜武略之才縱有良材美質細加雕琢終可成才只怕本王也看不到了。」

兀朮聞言大悅面上卻頗沉穩將茶杯放下凝望樓台下的上京城緩緩道:「自大金滅宋以來本相入祭孔廟更重於禮敬宋國宗室趙桓等輩何足道哉!只是大金女真族起於這白山黑水間。宋人心中只怕難消這華夷之別是以本相雖提兵取天下卻不敢以兵馬治天下惟願大金諸族皆本聖人教化殊源而同歸共伏大金王化。豈是為了多教幾名皓窮經的儒生出來?聖人之言。本是大道根基。惜乎天下間多地是獃子不懂得應用罷了。若大金國諸邦宛然江南風貌人皆知禮重義肯伏王化天下何愁不能平穩千百年?宋人之數百倍於女真人若不能心悅誠服。則本相一旦身沒之後大金有如壘卵之危矣!」

韓昉此前言語中雖有諛詞卻多是違心之作畢竟身為帝師也還有些傲氣在內這時聽得兀朮這等見識才正色道:「丞相智慮深遠。大金國不作第二人想。只是不曉得今上為何?——」

說到此處兩人心意相通都是搖頭一嘆。

「大金國自開國以來。本無正統之說例以有能有德者居之然太祖定下制度後世子孫遂以漢禮論正統今上無子嗣本無關天下安危且春秋正盛何愁正統無人?只是今上不肯顧惜龍體日夜以酒色自伐卻讓人不得不以趙構為戒若一旦有變天下終不可無主是以須早做計較本相邀王爺過府便是為的此事不曉得王爺有何高見?」客氣話剛過兀朮直奔主題。

韓昉也早有準備自然不會為這等話驚惶失措笑道:「皇室自有正統丞相又何必問所以召本王前來不過欲相試爾安有他意哉?」

二人相視大笑。

兀朮才道:「今上自幼小時即稟王爺庭訓允文允武頗有大略實是大金難得一見的明主可惜性情中人未免失之率性完顏亮雖不及今上遠甚意氣自負頗恃武力然終不失大金英雄本色且經張用直多年濡沫雖不能稱典籍淹通卻也勉力可行文作賦且為宗乾嫡子與今上有兄弟手足之義理上也當得。本相多屬意此子只是天下人皆不可議論此事惟王爺與本相肝膽相照彼此均無私心隻為大金社稷爾!」

韓昉捋須頜道:「非獨丞相有此意便是老夫也對今上頗為失望倒是完顏亮頗通漢製雖久滯中京卻也曉得大金根本及上京弊端所在只是與老夫晤面不多尚未深談不曉得於天下大事如何丞相既有此意老夫他日必擇機查察大金社稷豈能隨意拋付?」

兀朮正色道:「此子與小犬倒是頗為相知是以老夫略有所知似非淺薄武夫於國事多有見地他日王爺細細查訪便知端的!」

恰在此時門外喧嚷稍稍整肅後一書吏排而入跪奏道:「稟相公宇文虛中作反率三百騎突入春狩金帳幸得公子與龍虎上將軍搭救禦駕平安只是那宇文虛中尚未伏法遁於山林間現龍虎上將軍著人傳聖上口諭請丞相派遣大軍護駕並著人搜索宇文虛中必擒至闕下問罪而後已!」

兀朮與韓昉相顧面色大變。

此時的克烈部大草原上號角聲四起兩軍皆為純騎軍一名步卒也無饒是羅彥久歷戰陣也被眼前的兵強馬壯所震懾作為積年統軍的將領又曾在嶽飛帳下效力其時的嶽家騎軍可謂天下宋軍中最強悍者尤其又以背嵬軍為最偃城、穎昌之戰能夠以八百騎對逾萬敵軍而不落下風豈是易與?但觀諸眼前地蒙古精銳羅彥還是心生懼意雖然曉得這都是自己地朋友對面地才是自己的敵人羅彥還是心知肚明:嶽家軍中能夠與蒙古騎軍有一戰之能的大約也只有背嵬軍了!若是其他部隊如選鋒軍、勝捷軍、踏白軍等若與眼前的蒙古騎軍相遇只怕敗多勝少。若是換成眼下還未練得精熟的晉城騎軍後果更加不堪。

不亦魯黑汗哪曉得羅彥有這許多想法面對前方多出克烈部三成的敵人毫不在意雙手抱在胸前長刀橫在鞍上面色喜悅竟然對即將生的戰鬥極為期待古兒汗就差了許多眼下雙眼圓睜雙手緊攫大刀急欲出擊。

不亦魯黑汗眼角地餘光覷到古兒汗緊張樣斜過肥碩地身子。在馬背上展顏一笑:「古兒汗便是這般著急狼群獵羊也須先令羊跑起來方可再等片刻無妨!」古兒汗這才稍稍鎮靜舒展一下手腳。

羅彥雖然不曉得不亦魯黑汗對古兒汗說些甚麼卻見不亦魯黑汗鎮靜自若談笑用兵也是頗為欽敬。便是嶽飛在陣前。也須滿面肅容。不似這般輕鬆。

果然再過得片刻

人號角聲大作中軍不動左右兩側卻緩緩向前靠攏彎月陣形不亦魯黑汗不復此前的愜意。提長刀在手克烈部諸族戰士也開始各持刀槍作好迎戰準備。

此時塔塔爾人粗糙的陣形已經布就如一張大網兜向克烈部的三千戰士其勢若要將這三千騎盡數包抄一網打盡。不亦魯黑汗這才一聲大喝長刀高舉向前一揮。三千鐵騎迅動。卻是蹄聲如雷整齊有力羅彥心中直覺。克烈部實在比塔塔爾人有威勢得多了這卻與人數無關而是得自嶽家軍中的戰場直覺。背嵬軍出動時無論人數多少都不會在氣勢上輸給敵人何況眼下蒙古漢子足有三千餘騎!

「嗖!嗖!嗖!——」

漫天箭雨落下塔塔爾人頓顯遜色:雙方同樣以騎射相交但塔塔爾人有數百騎被勁箭穿透皮甲栽倒馬下克烈部卻損失不足百人!羅彥雖然早料到這效果仍是大為振奮大吼聲中舉槍前探瞬間兵刃交擊將當面的塔塔爾人大刀挑開錯馬之際槍柄橫掃將那名敵將撞落馬下前後數十隻馬蹄落下眼看不活了。羅彥卻顧也不顧一眼長槍盪開挑出一條廊道來。久隨楊再興征戰雖不能像楊再興那般將沉重的鐵槍使得有如繞指柔但其中槍意卻領會不少近來數戰中漸漸純熟這一路殺下來竟然找到了一點破陣地感覺。

塔塔爾人顯然料敵不足兵刃相交之際數十柄長兵器皆在對斫中折損金人兵器中鐵質不及晉城鐵多矣!加上蒙古人中多地是騎射好手得空時便是一箭往往將對方胸腹間射個對穿強弓之力不下弩箭。不亦魯黑汗與羅彥所到之處便如利刃驟擊汪古部眾騎如浪破開竟無可稍阻滯之將一個完整地彎月如被一柄利錐猛剌片刻間便從月弧處穿出。

從敵陣中破出不亦魯黑汗與羅彥滿身浴血卻是相顧大笑這一番並肩作戰大破敵軍爽快之極羅彥看這如山般肥碩地漢子驚駭於其身手之矯健大刀所過之處刀光下片片肢體分開敵人兵器中斷端地是草原上一尊煞神。而不亦魯黑汗亦自驚駭於羅彥長槍威勢一柄長槍到處渾不似死物而是一條活過來的惡蛟舉重若輕之下往往乘隙而入在敵刃及身之前便刺入對方咽喉再瞬間抽出半分力氣也不浪費。兩相比較不亦魯黑汗實在沒有把握面對羅彥這樣的漢人能否輕易獲勝羅彥卻將不亦魯黑汗視為了與嶽飛、楊再興同等級數的高手這類人只要出現在戰場上便註定是戰場的主人將掌握生死與勝負不惟一勇之夫而已。

當下何須多說二人率部縱馬稍一側轉從另一方向殺入陣中圓月陣早已經不復存在草原上只是一場一邊倒的絞殺在兵器上佔了上風地蒙古漢子豈是塔塔爾軍可及?何況這些塔塔爾人勞師遠征所恃的不過是手中金軍慣用的兵器征討的也只是想像中還在使用狼牙箭簇的克烈部人雖有防備也只是針對克烈部中可能存在的少量漢人哪裏曉得克烈部會有如此整齊的精良裝備?

塔塔爾人並非蠢才往年間面對金軍的大舉進攻時也往往是從戰術上後退再予以痛擊眼下看看不佔優勢自然動起了逃命地主意只是兩軍混雜間哪裏容易說退就退?直戰到半個時辰以後塔塔爾人才驚覺各部族汗王們早逃得一乾二淨當下作鳥獸散往汪古部方向遁去。此時若按羅彥地戰法自然該鳴金收兵了「窮寇莫追」兵法明訓何況戰場上還有些殘餘者正在掙扎。但草原上的戰法自然與中原不同不亦魯黑汗一聲喊古兒汗雖殺得正在興頭上卻不得不率兩個部族一百餘騎留下打掃戰場其他戰士皆隨不亦魯黑汗銜尾窮追而去這番追擊直到入夜時羅彥才明白過來:這草原上無險可守無城可恃無山谷遮蔽敵人所過之處不斷有殘兵落伍被殺而敵軍主力卻一直在追擊的方向上不曾脫逃。

入夜時繁星滿天不亦魯黑汗終於止步卻吩咐大軍宿營朮赤對羅彥道:「大汗只是在此暫歇明日卻再去追那塔塔爾人!」羅彥吐舌驚駭看來這番追擊不到汪古部不能止步了草原上處處篝火燃起白天大戰了一場地得勝之師這才開始慶祝他們的勝利想來遠方克烈部的族人應該已經得到喜訊應該以更加熱烈的方式在慶祝他們的勝利吧。

不亦魯黑汗叫朮赤召羅彥近前端馬奶酒大笑對朮赤說了幾句什麼朮赤與周圍的克烈部的漢子們都齊聲大叫起來:「突兀爾!突兀爾!突兀爾!突兀爾!」

朮赤見羅彥大惑不解忙翻譯道:「大汗說道安答是汗人中的英雄便如克烈部的突兀爾此後羅彥到克烈部諸族帳中都有最好的馬奶酒相待是我克烈部永遠的朋友!」

羅彥這才恍然卻在心中暗自僥倖:「克烈部這樣的實力若是到了河北地面何人能夠當得?能夠是永遠的朋友而非永遠的敵人確是晉城大幸事。」

果然不出羅彥所料這場追擊甚至越過了汪古部的大半草原那些平日臣服於完顏亮勢力的汪古部族人哪裏敢出來庇佑塔塔爾人?倒是不少小族藉機參加到對塔塔爾人的落井下石中於路襲擾令塔塔爾人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海洋」好不容易才脫身時已經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大隊返回塔塔爾人土地時出征的四千餘騎已經隻得不足兩千騎自此頹然不振數年後方有另一次出擊。

這邊羅彥得勝而歸那邊兀朮也不負皇命宇文虛中在狂奔七日後便被俘押回上京時面對韓昉和兀朮破口大罵只求死。兀朮卻緊閉四門大搜餘黨甚至殃及晉城上京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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