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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二百五十二章 秦檜懼金主,施全未竟功。逃遁!
天德二年即大宋紹興二十年正月。

燕京府驛館內一眾宋使抖抖瑟瑟冷得昏卻都在館內集於一處烤火苦候不敢各自回房焐火直至夜色已深才聽得館外一陣車馬響動個個喜形於色。

「眾位久候了!」一位金國漢人官員入內拱手團團一揖:「聖上有旨諸位所攜賀表其中有語及先皇者皆不中式故不勞赴上京且返江南待上諭至宋國再作道理!」

眾人哄然應諾待金人走後紛紛嘩然有道:「老爺們這數千裡白跑了!」有的卻慶幸:「上京道路難行如此便返臨安幸如何之!」

自這批大宋賀正旦使抵達燕京上京之變已經轟傳河北宋臣們在燕京再不敢亂動隻得報與地方州府聽候上京新旨。這也得益於其中有老成者早早分剖道:「國朝所上拜表中全無半句及新主而賀東昏縱然這般到了上京卻哪得禦璽用押的新表來?豈不明白唾罵金國新主麽?此事萬萬不可且在此候著吧上京必有主見!」

果然地方得信曉得這夥宋臣是向完顏上賀表的如何敢讓他們再往上京而去?幸好不過三五日間上京早有旨意火急而來叫攔下各國賀正旦使不獨這一路連高麗、夏國使臣都被中道遣返。

這路宋使絕不算得消息早的楊再興那裏就比江南諸人更先曉得上京之變但這消息也終於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以最快的度抵達秦檜府中。秦檜得訊。一夜未睡在房內坐臥不寧其妻王氏不解道:「相爺金人自相作亂與相爺何涉?眼下大宋朝中還有何人敢與相爺作對?這等懼怕卻怕誰來?」

秦檜苦笑道:「婦道人家。能有甚麼見識!且不道金人與秦家是何等牽涉便只看當年南返時金人言語可還記得否?如今上京故老盡去完顏亮一勇之夫誰曉得會如何魯莽?當日撻賴曾有言。但得宋人不渡河某便一生富貴無極如今誰還記得舊約?罷罷罷如今這班老狗盡皆死在完顏亮刀下自家尚且難保哪裏還談甚麼盟誓之言?為夫逃出生天已是不易這十餘年富貴都是偷來地。還敢妄求麽?明日便上書乞病看陛下如何處之罷!」

王氏矍然驚覺念及自家富貴盡繫於一班金人舊臣如今完顏亮登基卻將一眾老臣盡皆殺卻還哪裏會念及與秦檜的盟誓?但歷年來富貴盡享。如今哪肯一旦失卻權柄?

秦檜府十年來便如另一個南藏府庫諸南藩入覲皆先拜相府而後面君縱然這神武營之側的相府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也營造得遠在大內諸宮之上前者趙構駕幸之時隨口道:「秦卿胸有丘壑府中園林之勝非宮中所及矣!」當時便驚得秦檜數日不安。

不過王氏不謹也自招搖一日入宮陪侍韋後。劉妃著人奉藩邦異種青魚。韋後盛讚其味美令王氏下箸。王氏卻道:「前日府中曾烹此魚卻不見如許小者。」當場令韋後下不來台後頗為秦檜所責罵。

眼下若一旦失權秦府哪得如往日間光鮮?朝中文人相輕卻無人敢動秦檜半根毫毛能夠直言相忤者個個都已經消失於朝堂之上了。但失勢鳳凰不如雞的道理卻是人人曉得的權重天下之時自然門生滿朝堂一旦失卻權柄只怕便是破鼓人人錘牆倒眾人推了!

「夫人勿憂朝中倒多有為夫心腹可堪信重便是為夫一朝上表聖上也未必就敢許了。只是」秦檜面色數變才接著道:「去年七月間欽天監曾奏火星犯南鬥應在本相一向不曾有事還道不過偶然豈料如今竟應在完顏亮身上豈是尋常?火星主武南鬥主文自北犯南尚有何疑?這番若是天命卻是人力所不能強憂之何用?」

一夜之間夫妻二人淒淒惶惶不知將如何自處天明時秦檜親撰的奏表終於擱筆來不及細細斟酌便須上朝隻得匆匆收拾往大內而去。出門之際秦檜沒來由地心神恍惚面上肌肉顫隻道是夜來不曾歇息好虧了精神遂強撐入轎。

臨安禦道之上一大早就人潮湧動天下第一大都會之名豈是幸致?秦檜上朝時節東方未白但諸街巷坊肆卻多半已經開張營業食肆攤販更是生意興隆秦檜卻見不到這些自相府至大內所在皆是衙門軍營重地大白天裏或者還有些熱鬧早間卻清靜之極偶有上朝的官轎經過絕無一般百姓往來轎上望仙橋時秦檜隻覺地勢起伏昏昏欲睡。

此時天色半明稍遠處便幽暗不可見人影卻陡然間聽得轎前一聲暴喝:「甚麼人!攔住!」

望仙橋下黑暗處驀地跳出一個高大身影手中斬馬刀映出天光不肯搭話徑往轎前砍去。

「當!啊!」

開道的護衛手中儘是腰刀雖拔得快當先地卻撞正斬馬刀一擊之下連人帶刀皆被劈斷。

「刺客!還不退後!---當!」

後面的護衛終於反應過來一面急催軟轎退後一面擁上前來欲擋住這駭人的一片刀光。但見大刀過處如錐破浪眾護衛紛紛辟易雖儘力往那漢子身上招呼卻哪裏近得了身?斬馬刀連砍斷數柄腰刀直逼近轎前秦檜在轎中如癡如傻全無往日的機靈連趨避也不曉得隻知那煞神越來越近卻無力應對。

但這漢子卻也不妙雖將眾護衛一陣亂刀逼開不顧生死殺到轎前只是身後被逼退的護衛們再次虎撲而來一柄大刀哪裏擋得過許多?眼看軟轎越來越近背上連中數刀便拚了命能換得秦檜命麽?

但這漢子竟不曾半分猶豫斬馬刀所向居然堪堪劈到了軟上但聽得「嚓!」地一聲轎柱應聲而斷但偏生此時這軟轎居然及時退卻了一步長刀不能深入進去待此刀力竭新力未生之際十餘柄腰刀齊齊斬下這漢子手足連中十餘刀斬馬刀脫手飛出卻遠遠高出轎頂落入禦道青磚上嗆啷啷滾了十餘丈遠。

「秦檜!」

這漢子在地上掙動目眥欲裂身上十來柄刀逼住哪裏還能夠動彈半分?

秦檜轎邊護衛見機得快不敢再入大內擁著軟轎返秦府而去去時比來時快得多了。

午時臨安大亂神武營與殿前司軍盡出連臨安府捕快都跑得比往日快了數倍。楊存中卻與別個不同雖不曾得到那兇器在手卻參加了現場勘察曉得那是軍中才有的製式斬馬刀專為斬金人騎軍所鑄莫說一般草莽間得不到連臨安眾軍中也只有殿前司軍才有!

果然未到巳時麾下已經來報殿前司右軍都統製蔡晉所部小校施全點卯未到同時失卻的是其慣用的斬馬刀!

楊存中腦內「嗡」地一聲曉得事情已經大條了雖將殿前司軍盡數遣出四下追緝莫須有的「餘黨」卻一邊將蔡晉召至府上喝問道:「蔡將軍好大膽子!竟然敢教唆屬下小校刺殺當朝丞相!不怕誅九族麽?」

蔡晉豈會不曉得施全失蹤的消息?當楊存中點卯之時早曉得大事不妙眼下聽得此問滿面脹紅拱手叫道:「相爺末將冤枉!那施全與末將全無乾係早前半點風聲也不曾聽說請相爺為末將辯此不白之冤!」

楊存中熟視片刻臉色刷白擺手道:「施全以區區一小校敢行刺當朝第一人若無人指使都統且道那秦相信與不信?本相與諸位同生共死豈不曉得諸位都是極穩重的?只是秦相自登相位以來還不曾吃這等大虧險些沒了命。若說殺了施全就此罷休倒也爽快。本相若信不過蔡將軍此刻就已經在大理寺與將軍辯白了所以私召將軍者便是想與將軍計較個主意!」

蔡晉嘿然不語曉得秦檜不是輕易能夠饒人的若是楊存中處大不了罰俸而已但下面若不出個把人頂此天大地黑鍋臨安城如何安穩得下來?楊存中固然久與眾將同生但要求他「共死」卻是太也強人所難!

「相爺!」蔡晉眼看楊存中曖昧不明只等自己表態隻得硬著頭皮充光棍道:「便算蔡某時命不濟若是秦檜要人時隻管將某家交出去便是!相爺多年幫襯蔡晉無以為報若得如此也稍可心安!」

楊存中仰天一嘆眼圈一紅:「蔡兄弟滿腔忠肝義膽楊某豈會不知?若教某家送蔡兄弟入死地豈是楊某所願為?今日之事不可善了依楊某之見蔡兄弟還是遠離臨安或者還有一線生機若是留下來只怕凶多吉少!」

蔡晉鼻中一酸曉得楊存中人品還不算太差多半念及拓皋等往事情義還為自己留了一線生機雖於眼前這位楊相略略有妨但只要自己脫身一走也就死死頂了這口大黑鍋臨安城中諸文武總算可以心安了。

但天下之大哪裏可以躲得過秦檜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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