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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第118節蕭五公子
薛老夫人笑起來,對東瑗道:「祖母沒事……」

然後在她手上重捏了下,示意她不要多言。

東瑗會意,笑道:「那我放心了。聽聞祖母受了些涼,我正著急呢,宴席未散就離席了。我婆婆知道祖母不見客,讓我代她向您請安。」

說著又給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老夫人就呵呵笑,拉起了她。

丫鬟端了茶點,詹媽媽讓眾多服侍的丫鬟都退了出去,隻留東瑗和老夫人在內室裡說話。

老夫人就問她:「上次你讓薔薇回來說的事,如今怎樣?」

東瑗就把六月也沒有月信的事告訴了老夫人:「祖母,我嫁過去兩多月了,小日子都沒來……」

老夫人不由面露喜色,笑道:「瑗姐兒,定是有了。你真是好福氣,進門就懷了孩子,以後在盛家,祖母也少替你擔憂些。」

東瑗抿唇笑了笑。

少些擔憂?這話是多麼美好的希冀啊。

東瑗的心有些涼。

盛家子嗣單薄凋零,盛修頤又去了西北,倘若有什麼事,東瑗簡直無招架之力。

她是個禦賜的柔嘉郡主,皇家隻賞賜了她八百傾良田,四百兩黃金,同親王女的名聲,卻無封地和府邸。

她只是同親王女,並不是親王女。

什麼柔嘉郡主,嚇唬平常老百姓或許可以,在盛昌侯盛文暉面前,毫無用處。

這個年代,女人似物品般,就算被丈夫打殺,尋個亂七八糟的名頭,栽贓個不貞潔,娘家都不能替她伸冤。

東瑗穿越到這個年代,比這個年代的女人更加小心謹慎。她站在後世的角度看這個年代人權的不平等,有種超脫現世的憂患。她不是那不知無畏者。所以她格外小心遵從這個年代的規則。

要想自保,她只能靠熬。

熬到盛府她的丈夫能做主,熬到內宅她能當家,否則任何的輕舉妄動都會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孝道至上。倘若她和盛昌侯起了爭執,盛修頤不可能顧東瑗而忤逆父親。不孝之人會被世人嘲笑,甚至官途上被禦史彈劾,前途渺茫。一個人連父親都不能孝順,怎麼會忠心於君主?

父權至上。盛昌侯掌控了盛府的一切。

懷了身孕就會平順些?那要先弄清楚盛家子嗣單薄的原因才行。

這些話,在薛老夫人面前是不能再提的。

老夫人很高興,跟東瑗說了好些懷孕初期如何保養身子的話。大約到了午初。詹媽媽進來說,胡太醫來了。

老夫人就讓東瑗到她的床上去,放了幔帳,才請了胡太醫進來。

隔著幔帳,東瑗聽到一個蒼老男人的聲音,給薛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呵呵笑,客氣了幾句,就讓丫鬟端了錦杌才床前。給床上的人診治。

東瑗伸出手,詹媽媽就在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塊絲帕,將肌膚遮掩起來。才讓胡太醫坐過來醫治。

等了少許,胡太醫說有勞,就鬆開了手,東瑗將手腕收回了帳內。

老夫人就讓丫鬟端了茶上來,又叫詹媽媽把屋裏的丫鬟們遣出去,才問胡太醫床上的人得了什麼病。

胡太醫常年在權貴人家行走,雖不知床上人的身份,謹慎道:「左寸滑而圓,主思慮沉喜,氣血旺足;左關流而利。主體力充盈,飲食善而佳。從脈象上看,這位奶奶是喜脈。且奶奶身子骨健康,胎氣穩健,恭喜老夫人。」

說罷,看薛老夫人的臉色。

只見薛老夫人長舒一口氣。露出歡愉的笑意,胡太醫也鬆了口氣。

他在老夫人屋裏、而非哪位爺屋裏診出喜脈,真怕是家裏的姑娘或者丫鬟做了醜事。

老夫人一生氣,遷怒太醫,砸了他的車馬,從此斷了他在薛府的行走,甚至斷了他在這個行的營生。

這樣的事也是有的。

大戶人家都是這樣辦事。

明明家裏有人不規矩,為了遮羞,不肯承認,反而怪太醫。砸了太醫的車馬,轉身就悄悄把不幹凈的人送出去。

太醫遇到這種情況,最倒霉了。

因為薛老夫人一向寬和體恤,胡太醫不敢不說實話。若糊弄薛老夫人,以後鎮顯侯府也沒有他行走之地了。

鎮顯侯府每年送的年禮比平常人家多好幾倍呢。

見薛老夫人露出喜色,胡太醫忐忑的心才算定下來。他心念未轉,就聽到薛老夫人高興對屋裏服侍的媽媽道:「酷熱天氣,有勞胡太醫走一趟,封二十兩的消暑銀子給胡太醫。」

胡太醫大喜,忙給老夫人作揖。

薛府每年會都給太醫院封年禮,平常看病是不收費了。但是薛老夫人大方,每次都會給幾兩銀子的車馬錢。

可一下子二十兩還是頭一次。

胡太醫喜不自禁。

「應該的!」老夫人呵呵笑,詹媽媽轉身出門,拿了一封整齊的二十兩雪花紋銀給胡太醫,送他出了榮德閣。

丫鬟們進來替東瑗打起了幔帳。

東瑗眼角也露出幾分欣喜。

太醫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說她和孩子都很健康。

東瑗坐起身子,老夫人就問她:「想吃什麼,祖母叫人給你做。」

東瑗說什麼都不想。

下午末正三刻是吉時,五姐的花轎出門,東瑗想著她回門還是能見到,就沒有起身去看。

花轎出門,宴席也散。

天氣太熱,眾人也沒有逗留的心思,紛紛告辭。

東瑗也從榮德閣出來,尋了盛夫人,一起回了盛家。

晚上,東瑗把自己懷孕的事跟薔薇說了,還讓她先保密,不要告訴橘紅和橘香、羅媽媽等人。

薔薇很高興,連連頷首。

三日後薛東蓉回門。因前一天夜裏一場暴雨,清早的空氣裏帶著泥土的清香氣息,氣溫也降了不少,風吹在頰上暖暖的。

東瑗早起給盛夫人問安後。帶著薔薇回了薛家。

路上薔薇就問東瑗:「奶奶,不曉得五姑爺長什麼樣子。」

比起盛修頤的平庸,蕭宣欽可是京都有名的紈絝荒唐公子。

東瑗卻想起蕭家在對待薛東蓉尋死求嫁這件事上的態度,對蕭宣欽有了幾分保留。笑道:「等會兒不就能見到?」

薔薇笑了笑。

到了薛家,東瑗發現家裏的親戚不比她回門時少。

東瑗回門時大家捧場,是為了給薛老夫人助興;而薛東蓉回門時大家的齊聚,應該都是為了看看蕭宣欽是個怎樣的人吧?

他是臭名昭著的。

大家的心思,大約是想看看五姑娘不顧家族的聲譽,不顧自己的前程,尋死要嫁的蕭五公子。是個怎樣的紈絝吧?

都帶著幸災樂禍的心態呢。

東瑗進了正堂,給家裏的長輩們一一請安。

五老爺薛子明和五夫人楊氏看到東瑗,甚至沒有對侄女的那份親熱,輕輕頷首,就把目光投向旁處。

老夫人和老侯爺則慈祥沖她點頭。

一一行禮後,滿屋子的兄弟姐妹,少不得紛紛見禮。

一圈下來,東瑗居然有些疲憊感。

盛修頤說得對。她們家的兄弟姐妹真的很多。

正堂給眾人都排了位置,東瑗按照齒序坐在四姐薛東婷的身邊。

五姐薛東蓉是四姐薛東婷的親妹妹,薛東婷的神態裡有幾分忐忑。她也知曉蕭宣欽的名聲。很害怕等會兒蕭宣欽讓二房丟盡了顏面吧?她不時望向門口,神態裡的不安遮掩不住。

東瑗落座後,薛東婷笑著跟東瑗寒暄幾句,始終心不在焉。

人群裡,東瑗也看到了十二姑娘薛東琳。

她原本要禁足三個月的,因為天氣酷熱病了一場,五夫人和五老爺在老夫人跟前替她求情,世子夫人也幫著說項,就提前放了她出來。

看到東瑗,薛東琳的表情挑釁裏帶著怨恨。

東瑗笑笑就撇過頭去。

薛東琳要敢在今日這樣的場合鬧事。薛老夫人就會再禁她的足,東瑗猜想她不會跳出來尋事,對她不慎在意。

正想著,聽到遠處大門口的鞭炮聲絡繹不絕想起,又有管事急匆匆跑進來稟告:「五姑奶奶和五姑爺回門了。」

鞭炮聲一陣陣響起,一陣比一陣聽得清晰:過了三重儀門。過了垂花門,漸漸到了正堂不遠處。

東瑗的幾個堂兄、堂嫂迎了出去。

須臾,就把穿著紅色衣衫的兩人迎了進來。

東瑗和正堂眾人的目光一齊投向門口。

對於蕭宣欽,大家都是聞名已久。

東瑗先看到了薛東蓉。

她梳著婦人的高髻,帶著五彩碧璽鳳鈿,臉上塗抹脂粉,將她的五官襯托得更加明媚動人。只是神態裡沒有新婚婦人的嬌羞,跟在娘家時一樣的清冷,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把此刻的熱鬧排揎在外。

好似她也是個看客般。

而蕭宣欽,眾人尚未看清他的模樣,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

薛老侯爺的眉頭緊緊蹙起來。

待他進了正堂,眾人都在打量他。

穿著紫紅色繭綢直裰,粉底皂靴,身量高大頎長,一頭烏黑的青絲,帶了玉冠。臉龐的輪廓很好看,只是眼睛裏有著未睡醒般的渾濁。

臉頰帶著醉酒後的酡紅,眼底的黑影似徹夜尋歡的淤積。

不僅僅是老侯爺,薛家眾人的臉色一瞬間都不好看。

看著蕭宣欽的模樣,應該是剛剛被人從春樓裡尋回來的。

二夫人看著薛東蓉,淚水就溢滿了眼眶。

薛老夫人的眼波頓時沉了下去。

東瑗看在眼裏,嘆了口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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