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這附近的地形林珝相當熟悉，背著長孫湘來到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山坳。

他早已偷偷放出噬心蟲在四周偵查，確定安全後，放下了長孫湘，生了一堆火，還搭了個木架子。

「小妞，自己烤衣服，這些藥草是治傷的，牛大爺餓了，出去找點吃的。」林珝扔下一句話，朝外走去。

長孫湘看了看藥草，又看了看木架，望著林珝消失在夜幕中的呻吟，心中湧起一個奇異的念頭——這牛妖雖然有時顯得言行粗俗，但接觸時間一長，越來越感覺不像個妖族，反而像個知書達理的……

林珝在外轉了一圈，從滄海瓶中拿出乾衣服換上，又找了些吃的，回到了山坳中。他留給長孫湘的時間很充分，回來的時候，長孫湘的衣服已經幹了，傷口也敷上了藥草。

林珝把幾個番薯放在火邊，然後又用竹枝穿了一隻剝皮洗凈的野兔烤了起來，撒了些山野的香料，不久便肉香四溢。

「小妞，你是災星吧，本大爺每次見到你，都是遍體鱗傷的。」林珝撕了一邊烤好的扔給長孫湘，長孫湘沒有抗拒，接住吃了起來。她受傷不輕，體力消耗更大，必須進食補充能量儘快回復。青蝠領地是最接近紫凰城的存在，若是能殺死青蝠妖將，不僅在修行、心境方面是一次成功的磨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大大降低妖族對紫凰城的威脅。

至於對那頭「牛妖」的承諾。算是「順便」完成吧，兩不相欠。

下次見面，就是生死仇敵。

然而想不到的是，青蝠妖將的實力比想象中還要強得多，尤其是那種變身狀態，速度簡直快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饒是她已經領悟了「掌控」的劍術奧妙，但由於對方速度實在太快，最終還是功敗垂成，被迫逃亡。若不是早就做好了失敗逃跑的充分準備，只怕連這條命都會搭上。

更讓長孫湘想不到的是，又一次見到了這個牛頭人，又一次被他救了，是巧合？

「小妞，我聽說青蝠妖將被刺殺。該不是你乾的吧？不少字」林珝故意問了一句，然後大大咧咧地叫嚷道：「以你現在的實力就想去刺殺青蝠？該不是得了什麼絕症，故意想求死，好賴了欠本大爺的帳吧？不少字」「連牛大爺都忘了？」「牛大爺」跳了起來，「你們人類都是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長孫湘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林珝的眼睛。直盯得林珝小心肝暗暗發顫，趕緊又加了一句：「這麼色迷迷地看著本大爺幹什麼？要不換個報答的方法。當個暖床的小妾也行！」

「妄想！」長孫湘冷哼一聲，將頭轉了過去。

「頭上又沒個角，還沒屁股沒胸的，摸著都不爽……」林珝故意露出嫌棄之色，長孫湘果然沉下了臉，接下來都沒有理睬他。

看來要想不引起懷疑。只能耍流氓，林珝總算是領悟了一記對付長孫湘的絕招。

「喂，小妞，給大爺笑一個。」

「要不跳個什麼舞也行，上次本大爺偷聽到你們人類有個什麼霹靂舞。你會跳不？」…

「哼，想當年本大爺可是牛族中的俊男，無數大屁股美女哭著喊著倒貼呢，如果不是現在大爺落魄，身邊沒個侍妾，怎麼會屈就你？」

「……」

直到長孫湘忍無可忍，手中握著的紫電劍離鞘三寸，林珝才識趣地止住了話柄。

火堆漸漸熄滅，長孫湘在聽著「牛大爺」說了一番夢話後，一種安心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呼吸變得均勻起來，沉沉睡去。

林珝也放下心來，命令四周的噬心蟲保持警戒，進入夢鄉。

「幻影。」

即便是還沒有睜開眼睛，林珝已經露出了笑容。

「公主殿下。」

「你忘記了我的名字？」公主殿下有些不開心了。

「那麼，請公主殿下先說出我的名字。」

公主殿下立刻不吭聲了，林珝故意嘆了一口氣：「還是老規矩，在岩石上刻吧，一撇，一橫，一橫，一豎……」

「不對。」公主殿下一個「牛」字還沒有刻完，皺起了眉頭，「雖然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也不記得那些筆畫，但是我的心裡能感覺到，不是這樣的。」

林珝微微驚訝，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種溫暖，填滿了胸臆，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心裡，也能感覺到，不是這樣的。」

天蛇王露出疑惑之色：「什麼？」

「沒什麼。」林珝呵呵一笑，「你今天很美。」

的確很美，眉目如畫，白衣勝雪，長發如雲，彷彿是不存於俗世的仙子。

「哼，不想回答就算了。」天蛇王臉微微一紅，有些不敢正視他。

林珝岔開了話題：「先請教個問題吧，我已經完全熟練了煉筋大成之力，《太清蘊神篇》第一重也相當精熟，為什麼還是無法融匯四大經絡之力，錘鍊骨骼，達到鍛骨境？」

「你不是也修行了《蜉蝣羽化經》麽？那神念應該已經與你心神融為一體，」天蛇王想了想，「要想煆神煆骨，須得突破到第一重，掌握蜉蝣之力，才能繼續進境。若是你到達修體境的最巔峰，就需要再次突破到第二重，才能修元。」

林珝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一直無法突破到鍛骨境，原來是這個原因，不由問道：「你以前也是這樣？」

天蛇王搖搖頭，答道：「我們天蛇王一族的嫡系血脈，肉體的力量極其強橫，一出生至少相當於修體巔峰，只需要參悟《蜉蝣羽化經》，便能在修元境突飛猛進，步入靈境。」

一出生就是渾元境的強度？林珝有些無語，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好吧，人比蛇……

「那麼，無量之體呢？」林珝又問了一句。

「這是最強的三大天賦體質之一，可以融匯各種力量化為己用，如海納百川，潛力無限，就算是我天蛇王一族，也沒有無量之體。」

林珝心理頓時平衡了不少，剛想問問無漏之體和無垢之體的奧妙，只聽天蛇王忽然嘆了一口氣：「說起《蜉蝣羽化經》……我已經是第七重了，下一次，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在這裡見到我。」

林珝一震，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正因為這個，所以上次，自覺時日無多的天蛇王才會對他說出那番話來。

我們之間，沒有距離。

我抓不住你，但你是真實的存在。

……

這一瞬間，林珝又有所領悟——看樣子，天蛇王就快要迎來人生最大的轉折點，也是這場夢境最大的關鍵點。很可能她會因此而醒來，也可能從此沉淪夢境，永遠無法蘇醒。

林珝思考了一陣，開口說道：「我一直在糾結，這場夢……不，我們在下一次、或者更久的時候，重新見面的時候，你是不是還記得這些。但我現在忽然想明白了，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顧慮？我當然會記得你，就算不記得名字，我也記得你這個人。」天蛇王好奇地問道：「或者？你是在解釋之前的那句『不是這樣的』？」

「先聽我說完，」林珝自顧自地說道：「其實我與你之間，從一開始就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只不過因為某種原因，暫時換了一個『角度『，看上去，兩條線彷彿重合一般。無論你是天蛇王、天蛇公主、還是筱璃，能夠在此時此地，這樣看著你，聽著你說話，已經是一種擁有。就算，只是夢一場，也不應該有遺憾。」

「我還是聽不明白。只是覺得有種悲哀的感覺，很難過，不知道為什麼……」天蛇王看著林珝的眼睛，臉色微變，「你是不是要離開我？」

「人生難免面臨各種選擇，如果可以，我會選擇一直陪在你身邊。」林珝感覺到某種心結解開了不少，露出笑容，坦然道：「因為，我喜歡你。」

這樣的筱璃，他是真的喜歡，在這種時候如果再遮遮掩掩，以後只怕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了。

至於那個天蛇王，還有蒼雲子……將來的事，將來再說。至少，他能擁有眼前，哪怕只是一瞬。

天蛇王的臉升起了兩朵紅雲，轉過臉去：「人家只是問你個名字而已，怎麼如此胡言亂語。」

林珝裝作若無其事地聳聳肩，坐了下來。

天蛇王感受著心中那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忽然覺得，無論到時候會面臨怎麼樣的選擇，好像都沒有遺憾了。

她遲疑了片刻，也坐在了他的身邊。

儘管對於對方而言，兩人都隻算是幻影，但這一刻，分明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

沒有再刻名字，因為有些東西已經刻在了心裡。

林珝和天蛇王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著。

天空，越發陰暗了，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似乎是暴風雨的前兆。

ps：父親才出院不久，母親又住院了，現在是秋季，各位家裡如有心血管問題的年邁長輩，請千萬注意。

感謝墜風絮無影、有愛的14君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