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失禮了。」長孫憲連忙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腦門卻冒出了汗。

長孫湘眉頭一皺，問道：「八弟，你不舒服麽？」

「還好還好……」長孫憲說了一句，看了看長孫湘，忽然一拍腦門，「哎，說起來，我還真是有些不舒服，昨晚大概是著了涼，早上一起來就頭疼。小仙，陪我去藥鋪買點葯好不好？」

「你真有病？」韓大小姐瞪大了眼睛。

「額……是的。」韓大小姐的問題讓長孫憲臉抽了抽，不知道是著涼的「頭疼」還是被這話梗的。

「頭疼？」

「是……」

「腳不疼？」

「額，好吧……」長孫憲欲哭無淚地一個人告辭離開，這叫什麼事？沒坐熱就出去了，還是自找的。

林珝心中雪亮，其實長孫憲與長孫湘有相當的默契，一句話就聽出姐姐的語氣有異，所以故意找個借口想要帶走韓小仙，讓兩人單獨相處。哪知韓大小姐不解風情，而長孫憲的話又已經說出口無法收回，隻好自己一個人去門外的牆角畫圈圈了。

「憲公子他……不要緊吧？」林珝看著長孫憲悻悻離去的身影。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看到長孫憲被自己憋走，韓大小姐心中成就感大生，興沖沖地也加了一句：「是啊，你還沒回答表姐的問題！」

「長孫小姐剛說的是紅玉吧？」林珝並沒有慌亂，「陳敘」和「牛魔」二者差異太大，幾乎不可能有關聯，唯一的可能讓長孫湘有所懷疑的破綻就是一隻「鳥」。

「怎麼這次沒把你的鳥帶來？」韓大小姐其實蠻想念那只和自己鬥嘴的小紅鳥，更有種將可愛的事物抱在懷裡摸一摸的小女生心理，可惜驕傲的紅玉小姐根本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上次你們也看到了，紅玉中了毒，多虧了長孫小姐弄到了紫羅藻和繭絲花，就在前幾天，我終於成功地煉製出了解藥。紅玉現在服下解藥，陷入了某種休眠中，至少要三個月才能恢復，所以，這一次沒有和我一同前來。」

紅玉和玄蛇戰鬥之前已經服下了辟星祛毒丹，毒性已經完全解除，胸前的黑色也已消失不見，如果不細看根本無法發覺。當時天色已晚，而長孫湘正在和百裡雲惡鬥，根本無暇細看，所以林珝顯得十分鎮定。

「三個月這麼久啊……」韓小仙露出遺憾之色。

長孫湘注視了林珝片刻，略一沉吟，收回了目光，林珝不待她發問，主動開口道：「上回分別時，長孫小姐曾說要外出歷練，作為朋友，我一直有些擔心，現在見到小姐平安歸來，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小姐這次的收穫應該不小吧。」

「確實有點收穫。」長孫湘答道，「不過我的歷練並沒有結束，這次回紫凰城是收到了家族的傳訊，回來處理一件緊急的事務，而且還有些發現要向家族報告。」

林珝知道那「發現」很可能是秘密水道和百裡雲刺殺的事情，問道：「聽小姐的口氣，難道很快又要再出去歷練？」

「是的。」

韓小仙眼睛亮了，說道：「表姐，我現在已經煆骨入門，而且北鬥七殺拳也能夠連續瞬間發勁了。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長孫湘非常堅決地搖搖頭，青穹林海蘊藏著無數的危險，歷練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是她自己，好幾次都是險些喪命。

韓小仙的實力在城裡來說雖然不算差，但要想在那種壞境生存下去，並不只是簡單的實力就能辦到的，而且韓小仙和她情況不同，無須像她這樣不惜生死地去提高實力。

「每次都這樣……」韓大小姐不高興地嘟起了嘴，目光有些閃爍。

「表妹，不要打什麼歪主意了，你知道，你跟不上我的，還是別讓姑母和姑父擔心了，以後你會有機會的。」

這一句話讓韓小仙徹底露出沮喪之色，長孫湘將目光轉到了林珝的身上，問道：「小陳先生，我是在路上碰到表妹和八弟的，今天我來這裡，是看你在不在，想了解一下『九死淬元丹』的情況，因為我現在已經快要突破到剛體中階了。」

「目前來說，還有些困難……不過請放心，我會盡全力趕在小姐晉級到剛體巔峰前完成這件事。」

「好。」長孫湘點了點頭，沒有多問這方面的事情，而是換了個話題：「這些時日，小陳先生可有新的大作？」

「大作不敢當，」林珝搖了搖頭，「上回曾聽小姐說過，習文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欲借文章詩詞觸摸天地之道？」

「不錯，我修的不僅是劍術，更是劍道，由於個人的悟性有限，道之一字，玄妙無方，又殊途同歸，我想要藉此感觸意境，尋求劍道，可惜，大道茫茫，我現在依舊無法觸摸。」

「不知道什麼樣的詩詞文章才對小姐有所幫助？」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至少要當得上『絕佳』二字吧，比如你在荷塘山莊的那三篇，尤其是《贈荷花》，又比如那一篇《愚公移山》。」長孫湘看了林珝一眼，「你的意思，我想要什麼文，你都能做出來？」

「儘力而為。」

在經歷過問心鏡華龍大廈的那個夢境後，「過去」更為清晰，以前所看過、學過的那一個世界的詩詞文章都存在了「記憶烙印」之中，如果有合適的，剽竊一些自然不是問題。這樣做的原因，不是賣弄，只是純粹地想幫助長孫湘這個朋友而已。

正如長孫湘所說，今天她來這裡的真正原因，並不是為了證實某個疑團，而是想了解到「九死淬元丹」的消息。雖然不知道長孫湘為什麼要如此不惜性命地戰鬥和突破，但林珝知道，她有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就好像他一樣。

長孫湘看出林珝眼中的真誠，眸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溫暖，沉默了半晌，忽然開口道：「我喜歡梅花。」

「表姐，」韓小仙一愣，「你不是隻喜歡劍嗎？連我都不知道……」

長孫湘輕嘆了一聲：「長孫破唯一的女兒，又怎麼能喜歡花？」

這一句簡單話中，包含了多少東西，韓小仙口張了張，終是沒有再問下去。

「真巧，我也喜歡梅花。」林珝略一思索，說道，「先聲明，這一闕《》的作者不是我，而是一位叫陸遊的前輩，是我在古卷中看到過的，這也是我最喜歡的詞。現與小姐共賞……」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這確實是林珝最喜歡的詞沒有之一，所以他很坦白地說出了作者的名字。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長孫湘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低聲念誦著，走了幾步，背對著林珝和韓小仙，仰視著門外，久久無語。

時間慢慢過去，韓小仙終於受不了這種凝固的氣氛了，小心地問了一句：「表姐？」

長孫湘似是微微一醒，深深呼吸，方才轉過身來，說道：「我沒事，小陳先生，對不起，剛才有些失態。」

儘管長孫湘的語氣很平靜，但林珝感覺得出來，她的心亂了。

在林海中與長孫湘相處過的時間並不短，即便是面對生死之時，她的心境也從未有過如此波動，這貌似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他的本意是想幫助長孫湘，不料這下居然弄巧成拙了，必須要想點什麼辦法才好。

「長孫小姐，我雖不懂劍道，但若是按照你所說，文道武道之『道』，都是殊途同歸，那麼我認為本心最為重要，喜歡劍也好，喜歡花也好，你都是你。花是死的，劍是死的，文字是死的，你是活的。就以《愚公移山》為例，只有跳出某些框架或思維的禁錮，寫出自己的《移山》，才是真正的愚公，否則你只是智叟而已。」

林珝這番話，其實是將上次天蛇王對他的指點換了個說法說了出來。

長孫湘微微一震，露出動容之色，片刻過後，激蕩的心神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整個人似乎若有所悟，連精神面貌都發生了某種新的變化。

林珝暗暗點頭，這麼快就有所領悟，比他當初要搶奪了，不愧連天蛇王都讚譽的天才，吾等**絲只能妒忌羨慕恨。

長孫湘深深地看了林珝一眼，說道：「小陳先生的天資悟性勝我十倍，若是轉而學武，必定遠勝於我。」

「其實我只是……」

林珝不由苦笑，之前好不容易化解這小妞的聯想，難道這一段指點又引起了疑心？

「謝謝。」這一次，長孫湘的眼神中沒有審視，只有誠摯。

林珝放鬆了下來，說道：「我們是朋友。」

「恩。」長孫湘點點頭。

「還有我，我！」感覺到自己存在感下降的韓大小姐連忙加了一句。

「當然。」林珝露出了笑容。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