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林珝已經來到了附近一處無人的山崖之下，還沒等他開口，左手掌心金光閃動，一道蛇紋浮現。

眨眼間，光芒一閃，前方已經多出了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來。

林珝微微一震，看著那張精緻美麗的熟悉面容，一時隻覺熱血上湧，一句「筱璃」差點脫口而出。

「你的《蜉蝣羽化經》晉級第一重了？」

冰冷的聲音落在耳中，讓林珝心頭一涼。

「我沉睡了多久？」兩道漠然的目光射了過來。

林珝看著那雙冷酷的眼睛，原本的激動情緒漸漸冷卻了下來。

這不是筱璃。

而是天蛇王。

「你的心神波動很厲害。」天蛇王鋒銳的眼神彷彿利劍一般要刺透林珝的心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發生了什麼許多事。」林珝嘆了一口氣。

千言萬語，只在這一聲嘆息中。

夢終歸是夢，總是要醒的。

「我在聽。」天蛇王看出了林珝眼神中的複雜之色，心中狐疑。

「你這次沉睡了好幾個月……」

「幾個月？」天蛇王微微驚訝，「怪不得，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林珝心中一動，開口道：「其實……人生就是一場夢。」

「人生如夢？」天蛇王皺了皺眉頭。

「人生其實很簡單，過了今天就是明天，哪裏來這麼多傷春悲秋……」林珝一邊說，一邊看著她的眼睛。

「理應如此！」天蛇王冷哼道：「當日我在紫凰城就對你說過，修行一道，心境須得通達，若有掛礙，怎能超越自我？既有不平之事，忿之人，殺了便是！」

林珝默然地點了點頭，坐忘無心，她果然不記得了。

相見不如不見。

「說下去，不要廢話。」

天蛇王冰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林珝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還記得當初滄海瓶中的那一面鏡子嗎？」

「你說的是它？」天蛇王手掌張開，一團彩光出現，凝聚成一面鏡子，居然是那面問心鏡。

林珝吃了一驚，沒想到問心鏡居然被天蛇王掌握了，不僅如此，在問心鏡出現的一剎那，他忽然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彷彿與那鏡子建立了一種特別的心靈連接。

「這面鏡子是不折不扣的寶物，可惜受損太重，暫時無法使用。」天蛇王一揮手，彩光又消失不見，「你已經感覺到了那種特殊的心靈聯繫吧，原本這鏡子擁有強大的神念之力，被我以《天蛇化龍經》藉助你的《蜉蝣羽化經》強行鎮壓，如今不知為什麼，那種神念的力量融入了你我的體內……」

林珝恍然大悟，問心鏡真正「臣服」的原因，應該是他和天蛇王通過了夢境世界的考驗。

林珝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過天蛇王的觀察，不過她顯然是會錯了意，說道：「問心鏡確實讓我得到了一些好處，力量恢復了一點。而你的《太清蘊神篇》能夠到達第二重，也是這個緣故。如今你現在的心神之力在修體境中已經算是強大了，就鍛骨境的戰鬥力來看，足以媲美剛體境了。最讓我驚訝的是，你居然能夠自行領悟到《蜉蝣羽化經》的第一重……」

其實，不是「自行」，而是有人指點，林珝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解釋。

「就讓我看看，你能發揮出第一重的多少力量。」天蛇王招了招手，「現在，攻擊我。以你身上的那點傷，動手應該不成問題。」

「啊？」林珝一怔。

「我不說第二遍。」天蛇王眼神中的銳氣漸漸收斂了起來，整個人就好像一把藏入鞘的劍，林珝的心神清晰地感覺到了那種寒徹入骨的鋒銳之氣。

當初在夢境中，他曾不止一次在她身上感受過這種劍氣，比這種層次要強大千萬倍。

但是，如今不是夢境，他也不是可以免疫一切攻擊的幻影，哪怕她的實力只剩下萬分之一，也足以讓他粉身碎骨。

沒有給林珝更多的時間準備，那股可怕的劍氣已經直迫而來。

她主動出手了。

從力量層次來看，這股劍氣比長孫湘強不了多少，但劍意純粹了何止十倍。

接不下！

幾乎是本能的，林珝身形一晃，施展出蛇影步，這一劍與他的幻影對穿而過。

天蛇王微露驚訝之色，想不到才幾個月的時間，林珝的蛇影步已經領悟到了這種程度，居然真正地避開了她這一劍。

真身出現在數米開外的林珝隻覺胸口一痛，低頭看去，那裏有一道三分的劍痕，正流出鮮血，不由暗暗驚駭：剛才那一劍，明明避開了……

「傷你的並不是劍氣，而是劍意。」天蛇王的聲音驀地出現在身側，「先提醒你，下一劍，你無法蛇影步。」

林珝隻覺心神一顫，天蛇王瞬間彷彿變成了數十個，手中的劍氣如同一道劍網，將他籠罩在當中，前後左右上下，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蛇影步是天蛇王傳授給他的，單是這項技能，天蛇王本身的造詣就超過他不知多少倍。況且蛇影步並不能真正的免疫傷害，以剛才那劍氣的強度來看，若是強行移動出劍網的範圍，身體會四分五裂。

「接下這一劍，否則，死。」

冷漠的聲音讓林珝猛地一醒，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她是冷酷無情的天蛇王！不是記憶中那個筱璃！

她說會死，就真的會死！

就好像當初心臟上那個《蜉蝣羽化經》神念所化的蛇環一般。

林珝沒有絲毫猶豫的，已經施展出了《蜉蝣羽化經》的妖身狀態，強大的妖力爆發開來，雙手揮動間，一股股螺旋氣勁出現在身周，形成一股股旋渦狀的扭曲力場，將靠近的劍氣牽引開來。

「盤蛇勁？」天蛇王的目光一閃，她對盤蛇勁簡直瞭然於胸，立刻就發現了這股盤蛇勁的不同之處。

林珝的盤蛇勁，是融合了前世太極的原理，並得到了夢境中筱璃的指點所悟，天蛇王現在的對手不止是林珝，還有曾經的「自己」。

「似是而非！」天蛇王冷哼了一聲，林珝隻覺那劍氣驟然加強，力場隨時可能被強行破開，連皮膚都有種針刺感，與青蝠一戰還沒有痊癒的傷口紛紛迸裂開來，衣服都被鮮血染紅了。

在這種危急關頭，林珝反而冷靜了下來，將所有的雜念統統拋開，意識中只剩下無數螺旋力量的運轉軌跡。

天蛇王連續催動劍氣都沒能破開力場，反而感覺到自己的劍氣被那種變化莫測的「漩渦」一分分吸納，而那漩渦的運轉愈發迅疾，力量也越來越強勁，就好像一條慢慢繞緊的巨蛇。

眨眼間，那漩渦變成了無數鋒利的氣息，鋪天蓋地反朝她席捲而來。

「盤蛇殺！」天蛇王終於動容。

下一秒，漫天的銳氣驀地一滯，似是被什麼莫大的力量凝固了下來，然後就見兩根白玉般的手指一揮，這必殺技就好像甩在石板上的玻璃一般，粉碎開來，消弭無蹤。

林珝整個人如遭雷亟，倒飛了出去，摔落在地。

足以滅殺青蝠妖將的盤蛇殺，輕描淡寫地熄滅在天蛇王的兩根手指間。

這才是她的真正實力，至少是目前能用出的力量。

天蛇王沒有再出手，看著慢慢爬起來的林珝，露出驚訝之色，說道：「想不到你的資質比我想像中的要高得多，不僅自行領悟出《蜉蝣羽化經》的第一重境界，晉級鍛骨境，還悟了出盤蛇殺。」

林珝默然片刻，說道：「我的悟性越好，對你來說就越有用。」

天蛇王淡然道：「不錯，你助我回復力量，我助你擊殺蒼雲子，這原本就是公平交易。」

「交易……恩，沒錯。」林珝問道，「你現在的力量，恢復到什麼程度了？」

「只是恢復了一點點而已，」天蛇王看了看自己的手，「對付修體境應該沒問題，但要想對付元氣境，還遠遠不夠。我剛才看你的《蜉蝣羽化經》的運轉，雖然不同於一般的小周天，但還未到真正的大周天，我現在就傳你完整的大周天運轉之術。」

金光一閃，林珝就覺小周天的循環中又多了一些東西，把原本那些增加的運行「輪廓」都串聯了起來，形成一個清晰的整體。

「你現在立刻覓一靜處，用心領悟大周天，這將是《蜉蝣羽化經》晉級更高層次的必備秘法。」

「《蜉蝣羽化經》一共有多少重？」

「應該有九重吧。」天蛇王答了一句，目光落在了遠處的雲空。

「我能練到第九重嗎？」林珝也抬頭看了看天空，彷彿看到了那裏懸浮著一座島。

「我不知道。」天蛇王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一天，你練到第七重，我會給你一個選擇。」

「我知道了。」林珝點了點頭，直視著天蛇王的眼睛，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是那個選擇麽？

這一剎那，天蛇王在那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神莫名地恍惚了一下。

「我現在就去領悟大周天，你……」

「你可自去，我就在這裏適應一下所恢復的力量，還要進一步參悟問心鏡，感覺這面鏡子還有許多沒弄清的奧妙。等你領悟了大周天，我就能回到你的意識之中進一步溫養劍氣了。」天蛇王說了一句，沒有再看林珝。

林珝離開後，天蛇王手做劍指，凌空一劃，「嗤」一聲，對面的石壁上頓時多出一道劍痕來。

「嗤！嗤！嗤……」

天蛇王看著石壁上出現的那個字，眉頭一皺。

她只是隨手施展，卻不知道什麼，忽然會寫出了這個字。

感覺中，彷彿寫過很多遍，異常熟練。

而且，這個字，這一幕，同樣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想不起來具體的東西了。

再次出手，才兩劍下去，又是一個習慣性的「十」字。

天蛇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到底，忘記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