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長車的車廂內，安格爾躺在長長的後座上，靠著莫飛，手上拿著一個平板電腦，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擺弄著。

莫秦和莫笑跟他們對面而坐，中間的地板上，趴著打瞌睡的艾斯。

莫飛讓安格爾躺在懷中，邊細心跟他講著什麼。

安格爾看的其實是莫飛這兩年接受教育的課程和資料。

莫飛除了接受特殊的訓練外，還有優秀的家庭教師給他上文化課，範圍涉及十分廣泛，語言、藝術、社交之外，連數理化都有。

「高等數學也有學？」安格爾有些好奇地問莫飛。

「數學和大提琴課是莫飛的興趣。」莫秦插嘴，「莫家的孩子大多會選擇幾門特別的課程來作為興趣。」

「大提琴？」安格爾仰起臉，看著莫飛笑，「符合你的氣質。」

莫飛摸了摸安格爾的頭髮。

「我們的家庭教師都是時代固定的，莫家的子孫除了上學之外還要接受家庭教師的單獨指導，所以在學校中都是出類拔萃，擁有很高的學歷。本來想讓莫飛去考一個名校，但是他說沒興趣。」說著，莫秦有些怨念地看了安格爾一眼——莫飛學東西快又有天分，唯一的毛病就是心心念念想著安格爾，以至於很多非常好的機會都放棄了。

安格爾接收到了莫秦眼神中想要傳達的情緒後，笑了，微微挑起嘴角，問莫秦，「這些名字，就是他家庭教師的名字麽？」

莫秦就預感安格爾又有什麼意見要發表了，趕緊說，「莫家的家庭教師都是固定的幾個家族的人，無論是祖輩或者現在的後代都是學術界的精英。」

「你的意思是血統純正麽？」安格爾無所謂地說，「血統純正也未必是最好的。」

莫秦就覺得右眼皮有些跳。

安格爾將電腦往旁邊一放，伸手抓起莫飛一縷頭髮把弄，「如果只是這些基礎教育，我在畫廊單獨指導他就夠了。」

莫秦深呼吸穩住自己的情緒，莫飛看著安格爾，眼神倒是有些惋惜——就是麽！早知道不去了，錯過和安格爾共處的兩年。

莫笑在一旁看著莫秦受安格爾的氣，湊過去壓低聲音說，「好像挑剔的家長喔！」

莫秦也不語，開始擔心安格爾一會兒到了莫家，會把所有的家庭教師都氣炸。

莫家還是很遠的，在換了幾趟交通工具之後，終於，汽車開始盤山而上，遠處……已經能看到巍峨的古堡。

安格爾無論是坐什麼交通工具，都保持著懶洋洋靠在莫飛懷裡的狀態，這會兒，他正透過車窗看山頂的古建築。

「你對古堡的建築風格有沒有什麼意見要發表的？」莫秦帶著調侃的語氣問安格爾。

「古堡在審美和建築結構上都無可挑剔。」安格爾說完，見莫秦似乎得意，就補了一句，「莫家的血統在延續上是不是出了什麼偏差？好在莫飛這一代又正過來了。」

「噗……」莫笑捂嘴，斜著眼睛瞟莫秦，那意思——安格爾至始至終都在鄙視你。

莫秦抱著胳膊不說話，真不明白莫飛是怎麼愛上這個性格如此不討人喜歡的人的。

車子安全抵達了古堡的大門口，一個滿頭銀髮，十分帥氣的老頭過來開門，修身的西裝、一絲不苟的細節，還有手上的白手套，老牌的管家形象。

眾人下車，莫秦給安格爾介紹，「這位是管家羅伊。」

安格爾抬眼看了看他。

羅伊對安格爾淺淺鞠躬行了個禮，道，「莫飛經常提起您。」

安格爾點頭，問，「你喜歡莫飛麽？」

莫秦扶額。

管家笑了，「十分喜歡。」

安格爾似乎挺滿意，帶著艾斯徑直往古堡裡走。

莫秦站在一旁，看著不需要人引領直接進古堡的安格爾，莫名有些疑惑——誰才是主人

「安格爾氣場好強大。」莫笑抱著胳膊跟在莫秦身邊，「我覺得他要是在這裡住上一個月，你一家之主的位子就能讓出來了。」

莫秦白了他一眼。

莫家的確大，除了主宅之外，還有很多小城堡和其他房舍，安格爾遙望遠處的草場，看到很多馬正在吃草。

「學會騎馬了啊？」安格爾問莫飛。

莫飛點點頭，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有人說話，「莫飛騎馬很有天賦，最難得的是所有馬都喜歡他。」

安格爾回頭，不遠處的迴廊上，有個騎師打扮的年輕男子，正靠在一根石柱邊，含笑看著這裡。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一頭金髮，皮膚雪白五官立體精緻，天藍色的眼睛紅潤的唇，像極了古典油畫裡的俊美騎士。

「他是修德。」莫秦介紹，「莫飛的馬術老師。」

安格爾的眼神從修德身上帶過。

修德摸下巴，「哦？果然是個美人！」

安格爾進入客廳，隨口說了一句，「從馬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全麽？」

眾人都微微一愣，修德趕緊跟上來，問莫笑，「他怎麼知道的？我上個禮拜被莫飛的安妮甩下馬背，摔得好慘。」

莫笑突然認真地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幽幽地說，「他有特異功能，眼睛是x光的！」

修德捧住臉張大了嘴，「真的？！」

莫笑認真點頭，「嗯！」

……

「莫飛的安妮？」安格爾好奇看莫飛。

「我的那匹馬。」莫飛回答，「黑馬，很漂亮的小母馬，今年四歲，叫安妮。」

「哦……」安格爾摸了摸下巴，似乎很感興趣。

「今天家裡人不多，都去參架姨媽的茶會了。」莫秦道，「幾個家教都在，還有……」

沒等他說完，安格爾突然問莫飛，「我們去看看安妮吧？」

莫飛點了點頭，莫秦嘆氣，再一次被安格爾無視得徹底。

之後，莫飛帶著安格爾還有艾斯到了馬場。

莫飛剛到，不遠處一起吃草的馬群裡，一匹漂亮的黑色駿馬就跑了過來，到莫飛身邊踱著步，發出低低的叫聲。

莫飛揉了揉它的脖子。

安格爾看著那匹馬，馬似乎也正好奇地打量他，雙方對視。

安格爾一直認為馬有動物界最漂亮的眼睛，大大的眼瞳，長長的睫毛，不是鹿的嫵媚，也不是貓科動物的詭異，而是一種莫名的純真感覺。

安格爾跟那匹馬對視了良久，伸手輕輕摸了摸它頸部的皮毛，道，「你很愛莫飛啊，你受傷的時候他救了你，你還踢傷了他啊。」

……

莫飛笑著拍了拍安妮的背，一旁修德攀住莫笑，「他怎麼會知道？！」

莫笑又認真說，「他有特意功能可以跟動物對話！」

修德捧住臉已經說不出話了。

「那可不可以幫我問問它為什麼把我甩下來？」修德趴在安妮背上傷心狀。

莫飛忙跟他解釋，「安格爾都是通過觀察和推理，不是什麼特異功能。」

安妮似乎和修德也很熟悉，用大腦袋碰了碰他的頭。

安格爾問莫飛，「這是匹性格相當好的馬麽？」

「對啊。」修德一個勁點頭，「安妮從來不發脾氣的，但是那天突然就發狂把我扔了下來，要不是我命大，估計轉盤就要再跳兩格了。」

莫笑安慰一般拍拍他肩膀。

安格爾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妮，不語。

「安格爾？」莫飛問安格爾，「有什麼發現？」

「有的。」安格爾指了指遠處的古堡，「有三個人在窗口看我們。」

眾人回頭，就見古堡的窗口陽台上，站著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望著這邊。

「是莫飛的家教。」莫秦帶著眾人回古堡。

安格爾問莫飛，「你大提琴學得怎麼樣了？」

莫飛搔了搔頭，「還可以。」

「回去後讓艾瑪教你。」安格爾摸了摸莫飛的後脖頸，「艾瑪的大提琴和小提琴都非常棒。」

莫飛開心，安格爾的意思，辦完案子就回畫廊了。

「莫飛的課程……」莫秦趕緊提醒。

安格爾看了看他，莫名一笑，帶著一點點的怪異。

莫秦看得有些莫名，安格爾……這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怎麼了？

修德小聲問莫笑，「莫秦在安格爾面前好慫！」

莫笑捂著嘴點頭。

回到古堡的客廳，就見羅伊正在上茶，客廳裡已經有四個人在，三男一女。他們四個就是莫飛的家庭教師，此時，四人臉上都有些不悅。

本來，他們聽管家說莫秦找他們，那個赫赫有名的安格爾來了，正在客廳。

四人匆匆趕來，卻被告知安格爾先去看莫飛的馬了。

這四人別看是莫家的家庭教師，但都是赫赫有名的學著或者藝術家，瞬間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十分不滿。

莫秦再一次，挨個給安格爾介紹。

「索菲亞。」莫秦先介紹四人裡邊唯一的女性，「是莫飛人文方面的教師，負責教授文學和歷史，她是著名的作家。」

索菲亞今年五十多歲，披著一件駝色小鬥篷，優雅地喝著茶。她一看就是比較刻薄的類型，蒼白且瘦，酒紅色的頭髮梳理整齊，一副金絲邊的眼睛，掛著一串淡金色的細鏈。

安格爾點了點頭，《蒼茫的莊園》的作者。

索菲亞微微一挑眉，那是她的代表作，文學成就很高，「很高興你欣賞。」

安格爾禮貌地一笑，「我只是看過，沒說欣賞。」

莫秦望天。

索菲亞的臉上好容易擠出來的笑容又斂去了，覺得安格爾輕浮無禮。

莫飛看了看安格爾——安格爾雖然性格怪異，但他是非常有禮貌的，似乎……他是有意在激怒索菲亞。

莫秦隻好接著介紹來打破尷尬。

下一位是年紀最大的長者，一頭灰發、身材健碩面色紅潤，穿著棕色尼質方格紋套裝，胸口有個銀色的懷錶。

「霍威爾。」莫秦接著介紹，「他是莫飛的地理老師和社交方面的指導人，他是……」

「博物學家，也是為數不多完成環球旅行的冒險家。」安格爾說。

修德習慣性地看莫笑——這也知道啊？

莫笑點頭——特異功能！

修德接著捧臉——好神奇！

「安格爾啊……」霍威爾笑了笑，「我環遊世界的時候見過不少著名的藝術家，他們都極力推崇你的作品，說你是天才。」

安格爾微微一笑，問莫秦，「讓這麼個油嘴滑舌的人指導莫飛的社交真的不要緊麽？」

……

莫秦扶額，霍威爾原本就紅潤的面色更紅了幾分，呼吸的節奏也加快。

安格爾道，「血壓太高了，戒掉伏特加可以讓你再環遊一次世界。」

莫笑和修德都著笑——霍威爾的確伏特加不離身。

莫秦就覺得那幾個老師的頭頂陰雲密布天雷滾滾，安格爾則是晴空萬裡還萬裡無雲，隻好硬著頭皮繼續介紹。

「王子沛。」莫秦介紹一個二十多歲，看起來有些憂鬱又有些陰暗的亞裔男子，「他是莫飛的數學老師，也是著名學府的數學教授，是個智商超高的天才。」

安格爾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沛，問，「王芩是你什麼人？」

「我爺爺。」王子沛回答，他看起來話不多，有些木訥。王芩可以說是近百年來最有名的數學家之一了，王子沛絕對是名門之後。

莫飛對安格爾眨眨眼，似乎是說——不要欺負老實人啊。

安格爾微微笑了笑，「你是數學家，平時教莫飛什麼呢？」

王子沛愣了愣，說，「數……數學。」

修德笑，「專職陪莫飛玩填字遊戲或者鬥地主。」

「噗……哈哈……」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莫飛也有些尷尬，王子沛十分羞赧，搔了搔頭很不好意思，「數學在日常生活中其實真沒什麼大用處，但是可以用來做遊戲，提高思維能力和思維活躍度。」

莫飛點頭，「數學對思考十分有用。」

安格爾挑眉，不置可否，讓莫秦接著介紹最後一位。

「我叫斯達夫。」那是個開朗的三十多歲眼鏡男，沒等莫秦開口，就自我介紹，「我教莫飛音樂和藝術。」

莫飛點點頭。

安格爾聽說過這個人，是著名的音樂家。

「你不說兩句？」斯達夫見安格爾沒評價自己，反而笑著問。

安格爾端著茶杯喝了口茶，顯得興緻不高，問莫秦，「還有要介紹的人麽？沒有的話我想去看看那個轉盤。」

「還有個家庭醫生，要晚上才回來。」莫秦看了看時間，「晚飯前先去看轉盤吧。」

……於是，幾個家庭教師各自離去，安格爾莫飛他們，去看那個神秘的轉盤。

眾人走向城堡後方一座帶閣樓的房子，那裡是莫家歷代收藏古玩珍品的藏寶庫。

安格爾進入倉庫，發現像個庫房，都是木頭的箱子或者牛皮紙包裹住的紙包。

「其實莫家都不怎麼搜集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莫秦跟安格爾說，「藝術品和玩具特別多。」

「玩具？」安格爾微微挑眉。

莫秦笑了笑，「都是些有意思的古玩。」

眾人順著鐵藝的樓梯走上閣樓，在一間帶鎖的房門前停下，管家打開房門，再開燈，裡邊空蕩蕩的，沒窗戶。

眾人都看到了那個轉盤。

「比想象中要小一些。」安格爾走了進去。

他剛踏入房間，報警器就響了起來。

管家關掉報警系統。

「這報警系統必須觸發之後才能關閉。」管家說，「只要有人進來，它一定會響！」

「但是轉盤轉動的時候，報警器並沒有響是麽？」安格爾問。

管家點頭。

隨後，安格爾不再說話，盯著那轉盤看起來。

其實莫飛也是第一次見這個轉盤。

莫笑拽著門口死活不肯進來的修德，「怕什麼，看一眼麽！」

修德死命抓住門框的樣子有些像看到貓科動物的伊莉莎，他一個勁搖頭，「我不要靠近那個東西！」

安格爾彎腰，湊近轉盤仔細地看了起來，隨後，伸手輕輕一撥指針……

「啪嗒」一聲，指針從摔死那一格子，跳到了「燒死」那一格。

……

隨著安格爾的動作，現場一片沉默，隨後，莫飛一把抓住安格爾的手，「安格爾！」

安格爾抬頭看他，還若無其事。

「啊！」修德捂著嘴，「動了！天哪！」

莫秦也皺眉，無語地看著安格爾。

安格爾無所謂地伸手，繼續撥弄那根指針，奇怪的是，指針無論被撥到哪個角度，都會彈回到「燒死」那一格，更顯詭異。

「怎麼辦？！」莫笑問莫秦。

莫飛看安格爾，抓著他的手，很擔心。

安格爾終於是將集中在轉盤上的視線收了回來，仰起臉給了莫飛一個好看的笑容，隨後輕輕摩挲他臉頰，「今晚有人要來燒死我了，你要衝進火場救我！」

「別開玩笑！」莫飛緊張，今晚絕對不能讓安格爾單獨待著。

「你說有人要燒死你？」莫秦問，「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安格爾手指輕輕敲了敲下巴，「意外的簡單。」

「什麼意思？」莫秦追問，「你真的知道兇手了？」

安格爾一攤手，帶著莫飛往外走，「今晚的晚餐吃什麼？這種環境，吃西餐不錯。」

「我做法國菜給你吃？」莫飛想了想，又搖頭，「等等你還是先不要靠近廚房！」

安格爾笑了，伸手習慣性摸莫飛的後脖頸，悄悄地，在莫飛耳邊說了幾句話。

莫飛臉上現出驚訝的神色來，隨後似乎鬆了口氣。

身旁，艾斯腳步輕盈地跟著兩個主人，偶爾追憶追飛過的蝴蝶。

莫秦走出倉庫，正好看到安格爾和莫飛的互動。

莫笑眯眼，「安格爾好像知道兇手是睡了！」

「看來是的。」莫秦讓管家鎖住門。

莫笑就皺眉，「那就真的是謀殺案啊？難道兇手還在古堡裡？！」

「殺了五十年的人麽？」管家羅伊皺眉，「那兇手是有多大？古堡裡那麼年長的人並不多！」

「等安格爾公布兇手吧。」莫秦嘆氣，「希望今晚不會著火。」

「少爺，不用擔心。」管家見莫秦憂心忡忡的，就安慰，「聽莫飛少爺說，安格爾對破案很在行，既然他知道兇手是誰了，我們可以放心等他揭開謎底。「

莫秦哭笑不得，莫笑挽著羅伊的胳膊「嘖嘖」搖頭，「老大不是擔心兇手，他是擔心安格爾會燒了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