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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第七百二十九節 圈錢
元德三年夏五月二十七。

南越王趙佗的朝覲隊伍終於越過函谷關,進入了關中的地界。

「一別經年,物是人非……」趙佗坐在寬大的馬車之中,望著外面的山巒與人群,在心中感慨著。

這是他闊別了七十年後,第一次回到這個熟悉的故國家園。

雖然他是真定人,但十六歲後,就到了鹹陽,為始皇帝侍從騎郎。

關中於他而言,算的上是第二故鄉了。

對於此地,他的感情非常深厚。

可惜……

車簾之外的景象,已經跟記憶中的關中完全不同了。

「也是,項羽入關,大造殺戒,關中殘破,百姓離散……」趙佗在心裏輕聲嘆息了一聲。

項羽當年在關中造成的殺戮,哪怕是他遠在南越,也是有所耳聞。

富麗堂皇的阿房宮被一把大火焚毀,舊時的秦都鹹陽,更是被燒成一片白地,不知道多少老秦人死於亂兵的刀下。

以至於,後來高帝劉邦遷都關中,只能被迫先在鑠陽理政,數年後才遷入此時的長安未央宮和長樂宮。

至於長安城的建立,那就更是要往後推,直到惠帝六年左右,長安城才算落成。

在那之前,長安,只是一個鄉邑,而非一個都市。

因而,經歷如此重大的歷史轉變,整個關中的城市與鄉邑,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故秦時的經濟政治中心,現在,可能只是一片田園與農莊,而曾經的田園、山陵,此刻卻已成了豐邑大都。

恐怕。此刻關中,唯一沒變的,大抵只有那永遠奔流不息的渭水與灞水了。

正感慨著故國變化。趙佗的眼睛,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事物。

一條木製的軌道。在直道的一側,延綿向前。

這種軌道,

趙佗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為了滅楚,大秦就鋪設了數百裡這樣的軌道,來為大軍輸送給養。

後來征服百越,數十萬大軍的給養和軍械補充,通過一條條這樣的軌道,源源不斷的輸送到靈渠邊上。然後通過運河轉輸嶺南。

他在南越獨立割據後,也曾經想過修建一條類似的軌道,來加強對百越的控制。

但,嘗試過後,趙佗很悲哀的發現。

想要建設和鋪設一條這樣的軌道,需要一個大一統的中央帝國來為它提供基本的物質保障,需要一個擁有無數能幹巧匠,並且能隨時動員大量資源的少府,更需要一個紮根於商君思想之下,如同蜘蛛一般。能隨時控制和監察地方鄉亭情況的文官系統。

簡單的來說,想修建完成一條這樣的軌道。

它需要將秦帝國復活。

讓耕戰思想和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作為國家的政策基石。

然後,在這個前提下。還得保證,這個政府擁有足夠多的能動用的人力物力與資源。

並且,統治者本身還得有極為堅定的意志和信念來推動軌道工程的建設。

沒有滿足這些條件,這樣的軌道是不可能修建完成的。

哪怕勉強修建完成,也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

隨便一個環節出了漏子,這條軌道,就要廢棄。

旁的不說,國家掌控能力不夠,律法的震懾力不足的話。這些木製軌道,就很可能成為百姓們破壞的目標——比起去山林砍柴。軌道上的木軌顯然更容易獲取。

「只是,漢在關中修建這樣一條軌道。用意何在?」趙佗不免陷入了沉思。

大秦修建軌道,只是為了征服世界。

所以,大秦帝國從來沒有在關中鋪設過軌道。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關中也沒有什麼物資需要這樣的軌道來運輸。

但趙佗卻很驚訝的發現,這條漢朝修的軌道,非但沒有閑置,反而非常繁忙。

僅僅在半個時辰中,趙佗就看到了十幾輛拉著滿滿一車物資的馬車,沿著軌道,直趨函谷。

「這是怎麼回事?」趙佗叫來自己的心腹宦官問道。

那宦官立刻就去詢問護送使團前往長安的漢朝官員,沒多久,他就回來稟報道:「陛……大王……,奴婢問過漢朝的官吏了,據說,這事物換作馬車軌道,乃漢天子下令修建,目前漢朝共有兩條,一條自長安通向蕭關,另一條就是這條了,連接函谷與長安……」

「恩,蕭關那邊確實需要一條軌道……」趙佗聞言點點頭。

如今不比秦時,大秦狂霸酷拽叼,打遍東南西北無敵手。

漢室立鼎以來,就一直受到北方匈奴的威脅。

數十年來,兩國光是平城那個等級的大規模會戰,就已經進行了三次之多。

每次光是軍隊動員,就是幾十萬。

因此,修建一條這樣的軌道,關中駐軍就可以立刻從長安部署到蕭關,物資更可以立刻支援前線大軍。

這樣一條軌道,勝過十萬大軍!

但函谷-長安的軌道,卻有什麼好修的?

趙佗記得很清楚,關中素來就是自給自足,甚至有餘力接濟關東的天府之國。

在鄭國渠的助力下,關中歲歲豐收,從未有過要想關東調糧的先例。

而如今關東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國家不可能需要一條這樣的軌道來運輸軍隊和物資。

但這條軌道看上去,卻是很繁忙。

那麼問題來了,劉氏修建這樣一條軌道,把那麼多物資,運去函谷做什麼?

「去問問看,這條軌道的物資,都是要運去哪裏的?」趙佗問道。

沒多久,那宦官又回來稟報道:「大王,奴婢已經問明白了,據說此條軌道乃關東大賈師氏出錢所修,中國天子為褒揚師氏。特別下詔,準許師氏,以此軌道謀利。方才大王所見的那些馬車,皆是師氏名下的運輸車隊。乃是運輸貨物與商品,轉輸關東或者自關東運輸貨物入關的……」

「師家啊……」趙佗點點頭,雒陽師氏的富裕,他也早已有所耳聞了,舊年,師家的名下的商隊和船隊就不止來到過南越。

以師家數千萬的身家,修建這樣一條軌道,確實是有那個財力的。

但隨即他愕然的看著那個宦官。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你是說,中國天子,準許一個商賈使用軌道來運輸物資?」

自秦以來,商賈的地位,就是無限低!

當年,始皇帝甚至勒石宣告天下:上農除末。

這末就是商賈、遊俠、地痞無賴。

秦長城和阿房宮還有始皇帝的帝陵,全部都是這些人的屍骨鋪成的。

以趙佗所知,劉氏雖然不似秦代,但對商賈,卻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什麼時候。被視為末業的賈人也能使用軌道這樣的軍國重器了?

更別說還拿來謀利?

雖然久處南疆,趙佗對商賈的看法早已發生了改變。

在南越,來自中國的商隊。甚至就是南越王國發展和生存的必需品。

沒有這些商人帶著中國先進的工具和器物來到,南越王國,很可能沒有足夠的能力,掌握全局,國王的命令,甚至連番禹城也出不了。

但有了這些商賈後,就不一樣了。

靠著來自中國的鐵器和各種先進工具,南越軍隊,吊打百越各族的不服勢力。將郡縣治延伸到交趾等地。

趙佗因此也極為重要與中國的貿易和交流。

呂後時期,因為長沙王國關閉邊境貿易。禁止一切鐵器和物資流入南越,趙佗因此動員全國。跟長沙吳家做過一場。

最終引得呂後下令派遣大將周灶率領中國精銳支援長沙。

錯非五嶺天險和南方的酷暑氣候,讓中國大兵紛紛病倒,恐怕,南越王國當年就要被周灶統帥的漢軍精銳滅亡了。

正是經過了這場貿易戰爭後,趙佗終於徹底改變對商賈的認識。

隨後數十年,他一邊大力與中國貿易,一邊積極打造自己的貿易船隊。

番禹城中,每年都有各種各樣的來自遠方異域的夷狄商人聚集。

甚至,很多人所來的國度,趙佗連聽都沒聽說過。

這些商人,帶來了各種珍奇特產以及大量財富。

南越王國中,僅僅是商稅,現在就已經不比田稅少了。

而如今,在這關中,劉家的老巢,本該是對商人最為歧視的地方,卻有商賈能使用軌道這樣的軍國重器。

這讓趙佗不免有些難以想像。

但考慮到做出這個決定的人。

趙佗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在心裏想道:「這世上難道果真有生而知之,受命於天之聖人?」

當年,趙佗曾經給始皇帝做過騎郎,還曾一度貼身侍從。

以他所知,始皇帝也非是生而知之,無所不能的英主。

始皇帝能有那麼強大的偉業,靠的只是一個字:勤,而已。

始皇帝每天睡眠不足三個時辰,通常平明之時,就已經在批閱來自天下的奏疏。

他平均每天看的奏疏,加起來,足足有十石之重,堆起來,就像個小山一樣。

這還只是平時的工作量。

若遇上大軍出征或者滅國之戰,那工作起來,三天三夜也不睡覺,是常有的事情。

而漢朝如今的天子,以趙佗所知,遠沒有始皇帝那樣勤政。

甚至可以說拍馬也趕不上。

他的孫子趙胡就曾經與他說過,當今天子,是個喜歡與人閑聊的主,平常也不一定在處理政事,反倒是喜歡到處亂逛。

遇上有意思的人或者事情,就會聊個半天,平常若是沒有大事或者急事,政務奏疏都是交給丞相和尚書台去處理。

他只會聽個結果。

毫無疑問,這樣的天子,是不可能有跟始皇帝那樣,靠著不間斷的處理奏疏,獲得無數信息和情報,然後通過敏銳的嗅覺和判斷。知曉天下大事。

那他是如何做出這樣的決定,或者說如何看出商賈在經濟上的潛力的?

看著那條軌道,趙佗也不得不感慨:「好手段啊。國家不出分毫,而得一條軌道。雖準許商賈使用,但,想必這軌道維護和修護的事情,也應該是那位師氏負擔了……」

「這還不止……」趙佗馬上就又想到了:「若此軌道費用全由師氏而出,豈非意味著,工人與匠人的薪水也是由師氏支付的?」

「不拔一毛而利天下……」

趙佗搖了搖頭,感覺自己已經快跟不上如今的中國天子的思路了。

他活了九十幾年,見過了無數奇奇怪怪的人。也遇到過無數有意思的傢夥。

但能把商賈的財力和力量,這樣使用的人,趙佗還是第一次遇見。

再想到,他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在江都,他見到了漢朝的官吏和工人,在海邊開闢了許多類似田地的工場,然後引入海水,通過日曬,滷製得鹽。

在長江兩岸,他看到了。大量的遊俠和『英雄好漢』成群結隊,前往北方的遼東,據說要去淘金。

這些好漢們。絡繹不絕,以至於在某些地方,堵塞住了當地的交通。

這讓趙佗看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釋懷——始皇帝的時候,為了湊夠移民南越的百姓數量,甚至是使用了軍隊強行抓捕百姓湊數。

後來因為,駐軍都是光棍,為了穩定人心,更是到處抓沒有成親的大齡女子。結果搞得天下人心怨懟,埋下了陳勝吳廣起義的火種。

可現在。一個黃金的流言,就讓天下的遊俠和『英雄好漢』們自動自覺的自帶乾糧。前往遠比當初的百越地區還要可怕的北方苦寒之地拓荒。

而在雒陽,趙佗則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和情報。

譬如這個年輕的漢朝天子,在關中實施了嚴格的糧食保護政策,將關中的糧食價格常年固定在了五十錢一石。

又推出了各種各樣的神奇工具。

水車、曲轅犁乃至於磨坊,據說在三秦大地遍地開花。

故秦之時,鼎盛一時的墨家,也被請回長安,重新復甦。

在腦海中,將這些情報與信息匯總到一起,趙佗忽然之間,有了一種明悟:「這位天子,怕是野心比始皇帝還要大!」

若沒有一個比始皇帝還要大的雄心壯志,這位天子需要做這麼多事情嗎?

照著他的父祖的道路,繼續前行,就足以保證永享太平了。

唯有他胸膛之中,有著一個比始皇帝還要大的雄心壯志,他才會如此勵精圖治,為了發展國力和提振國力,無所不用其極。

墨家的復活,軌道的復活,還有那一樁樁一件件他親眼所目睹的事情。

無不在向他證明一個事情——漢朝天子的心,如同始皇帝一般,絕不僅僅隻限於九州之內。

他想要的恐怕是八荒*……

「看來,寡人這次上長安朝覲,還真是來對了!」趙佗在心中感慨著。

他很明白,倘若他當初選擇不來。

呵呵……

一個有著比始皇帝還要大的雄心壯志的中國之主,豈會看著他在南越稱王稱霸?

數十萬大軍越過五嶺,恐怕是旦夕之間的事情!

不要談什麼五嶺天險,也別說什麼南方酷暑。

當年,始皇帝為了征服百越,發動數十萬大軍。

那個時候,五嶺之間,連路都沒有一條,海洋河(湘江)與大溶江(灕江)更是完全不相關的兩條大河。

始皇帝決心已下,這些困難,頓時就都不是困難了。

沒有路?

秦軍鑿開大山,填平沼澤,自然就有路了!

沒有河道?

那就自己鑿一條!

從始皇帝二十八年開鑿,到三十三年,靈渠就竣工,大量秦軍,由此輕而易舉的深入南海和百越之地。

錯非後來秦帝國崩潰,趙佗覺得,現在,可能靈渠已經將百越之地的江河都連接到了一起,甚至深入交趾。

在這樣的意志和執行力面前,哪怕是南越舉國反抗,也不過螳臂當車,充其量,能給中國大兵造成一點點麻煩,然後,就要被碾碎!

此時此刻,趙佗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那位素未謀面的漢朝天子。

他有種直覺——

「恐怕,寡人能再次看到始皇帝的影子……」

想到這裏,趙佗就忍不住的心潮澎湃起來。

無論天下人怎麼評判始皇帝,在趙佗心中,那都始終一座永遠只能仰視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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