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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嬌妃》章 144 兄弟相見
楚蒼越一路回蒼梧城,沒帶多少東西,身邊也就只有一個老僕,一個下屬,六匹快馬換騎,最終抵達蒼梧城的時候,六匹馬都給累死了,可想而知,他這一路趕來,有多麼的緊急。

原因無他,為了沈晏,他在燕京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原本是十分從容的趕路,最後卻整得一片兵荒馬亂。只是,作為主上的楚蒼越沒有說什麼,他的下屬自然不敢言語,楚蒼越的禦下之道一貫殘酷而強大,他的下屬僕人們敬畏著他的強大,也恐懼著他的手段。

一個蘿蔔一個大棒,倒是將君王之學貫徹得徹底。

可是這麼慌忙的趕路,楚蒼越還是在中途停留了一天,去見了那個人。

其實是一個非常普通平凡的小城,城中的人安居樂業,和美善良,因為這裏是著名的聖人故裡,是受到全天下都尊敬的地方,這裏還有天下除了國子監以外,最神聖的書院,是天下學子文人都嚮往的地方,國子監也許除了很多文臣大將,但是,真正的大儒清流,名垂千古的大文豪,有三分之一都曾經在這座書院就讀過。

這樣超然的地位,無論是哪方的野心家,都知道這個小城包括那座書院是不能碰,這裏是屬於文人的天堂,碰即死。要知道,就算是自信心膨脹到極端的人,只要有點腦子,都不會覺得自己有能力在對付了這座小城,以及針對了那家書院之後,可以無視天下學子文官的怒火。

前朝最後一位昏君,那般昏庸無道,每天睜眼閉眼,就不知道殺了多少文官,朝中的文官被他殺了個七七八八,朝中不少職位空缺都無人敢坐,最後朝綱混亂前朝覆滅。到了新朝建立的時候,文官勢力又重新冒頭,新秀老人層出不窮,很快佔據半壁江山。

君王們都知道,文人是殺不絕,只要有一點種子,便是春風吹又生。

所以,既然不能斬草除根,自然只有敬而遠之。

這座小城有一條很著名的河,天下人都知道的河,叫做聖人河,當年聖人就是在這裏參悟了自己的道,最後將自己的學說思想傳播到了全天下,啟蒙了愚昧的先民,開創了思想百花盛開的時代。

小城的人靠著這條河,吃水,洗衣,劃船,這條河,也是他們的生命之河。

聖人河邊一荒涼偏僻處,有一座簡陋的草屋,簡陋到什麼地步,僅僅是用脆弱的茅草搭了兩間屋子,窄小而昏暗,也許到了下雨的季節,屋子還會漏雨。

可有人,仍然在這座屋子裏面生活著,好似自得其樂,而誰也不知道,住在這裏的,會是曾經名震天下的當代真名士楚蒼睿,天下人都以為死在海難中的楚蒼睿。

當楚蒼越闊別已久見到自己的哥哥時,也幾乎認不出來他。

不再是以往那副高潔不染塵的名儒模樣,也沒有從容淡雅的貴公子做派,更沒有書卷文生的君子遠庖廚。

他穿著一身麻衣,不是沈晏第一次見到楚蒼睿的時候,他身上穿得仙風道骨的麻衣長袍,那時候他身上雖然是麻布,但內襯是極為名貴的面料不說,連麻布也是精心織成,緊密又輕薄,比名貴面料也差不到哪裏去。

可是他現在身上,是真的一身極為普通的麻衣,換了其他類似於楚蒼睿這種錦衣玉食長大的貴公子,估計那身嬌嫩的皮膚都會被這粗糙的布料給磨破了,可楚蒼睿很是自在,還大大咧咧地挽著褲腳,踩著一雙破舊的布鞋。

他頭髮凌亂,不再是以前的高冠博帶,只是在腦後扎了個小辮,也不知道多少沒有打理自己,鬍子拉碴的一張臉,俊美的五官被遮去,從外表看,就是一個普通的漁夫,提著漁籃,坐在河邊垂釣,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若要說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從容淡泊的氣度了,那種尊榮是刻在骨子裏面無法抹去的,這也是楚蒼越能夠迅速認出楚蒼睿的原因。

他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

很久以前,他是怨恨楚蒼睿的——為什麼不抓住我伸出的手,為什麼不能像其他的哥哥一樣保護我,為什麼就不能停下腳步等等我……

楚蒼睿走得太快,也永遠走在他的前面,留給他的只有背影。

可是隱藏在怨恨下的,還是對兄長的那份孺慕,他的哥哥是讓人羨慕而尊敬的,他的背影也是強大——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蒼涼而佝僂的,彷彿老了十幾歲。

楚蒼越知道為什麼楚蒼睿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只是因為自己。

估計在楚蒼睿的眼中,他楚蒼越還是當年那個怯生生躲在他後面的小孩兒,沒有擔當,只知道淚汪汪地看著他,乞求著他。雖然那樣的楚蒼越讓他失望,但當楚蒼睿看清楚了真正的楚蒼越之後,事實反而打擊到了他。

因為他的弟弟,展露出了他黑暗的野心,露出了他猙獰的爪牙,徹底顛覆了他的心。

在沈晏的是死訊之後,楚蒼睿徹底決定放棄一切,親手策劃了當初的皇帝寶冠失竊一案,先以出海之名,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離開的,實則自己潛入宮中,偷來了靈石,帶著弟弟楚蒼越遠走高飛,想要給他續命之後,再慢慢尋找其他解毒辦法。

可以說,在得知沈晏死了之後,楚蒼越是楚蒼睿唯一的寄託了,他放棄了家族,放棄了楚家長子的身份,放棄了當世名士的榮耀,放棄了所有。

可是,楚蒼越的改變,卻給了他當頭棒喝。

怪不得他那日潛入皇宮偷寶會這麼順利,怪不得整個計劃都進行得萬無一失,原來,都是他以為的羸弱弟弟在背後策劃。

這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楚蒼越示意身後兩個人退下,自己孤身一人走上前。

他故意發出了聲響,可楚蒼睿卻沒有回過頭。

楚蒼越知道,他是聽到了的。

穿著一身雪衣的楚蒼越,毫不在意地在楚蒼睿的身邊盤腿坐了下來,名貴的冰絲面料落在地上,卻不染塵埃,依舊一片雪凈。

「你來做什麼。」楚蒼睿不用回頭,就知道了。

他在這裏住了好幾年,真正知道他的身份的,也就只有這個弟弟了。

楚蒼越靜靜地望著河心,平靜說道:「我要回去蒼梧城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帶給了楚蒼睿很多的信息。

他猛地一震,倏地回過頭,死死地看了楚蒼越許久,最後閉上眼睛,所有的情緒都沉寂了下去。

「最後,我還是小覷了你的野心,你真的打算要掀起戰火,不管這些生活得好好的百姓?你這是在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別人的身上。」

住在小城的這幾年,楚蒼睿經常會去城中,買一些日常用品,偶爾也會出售自己釣的魚來換取生活費,小城緩慢的節奏與平和的生活很對他的胃口,看到那些安寧的笑臉,他不希望自己親弟弟掀起來的戰火,會毀壞這一切。

楚蒼越十分平靜地道:「你以為放任自流才是對他們好?不,這個王朝已經開始腐朽,高層的黑暗最後只會讓黎明百姓受苦受難,我的戰爭,也許還會拯救他們。」

「嗤,也許是你自己的想法。」楚蒼睿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在真正的戰爭到來之前,誰也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有一件事他倒是知道的,攝政王方啟文的上台,小城雖然寧靜,但國家大事還是傳播得很快的,楚蒼睿自然知道大晉朝的變故。

但是很快,他表情一頓,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既然你已經決定要策劃一切,想要坐上那個位置……你的寒毒,解了?」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不難理解,他在這世間的羈絆不多,雖然楚蒼越讓他徹底改觀,但他的病,楚蒼睿卻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嗯。」還是平平淡淡的。

楚蒼睿提起的心驟然落地,他回過頭,什麼也沒說,只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在他的心底深處,到底還是關心這個弟弟的,知道他的病徹底好了,高興的也還是他。

「我還有一件事要說。」楚蒼越到底沒有隱瞞。

「什麼?」楚蒼睿眼底古井無波,除了楚蒼越的病與母親,大概已經無人能夠驚起他心底的波瀾了。

可楚蒼越開口說的這個人,仍然是個意外。

「沈晏,她還活著。」

楚蒼睿呼吸一滯,手中的竹竿掉落,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沈晏還活著。」楚蒼越回頭看著楚蒼睿,又重複了一遍。

「你說的……是真的?」他的表情迷茫,說不清楚是震撼還是狂喜,他只有一種在夢中的感覺,難道說,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可理智告訴他不是——沈晏,還活著。

楚蒼睿許久才反應過來,一個大男人,竟然激動得落淚,雙手不斷顫抖。

沈晏的死訊,讓曾經的他心如死灰,楚蒼睿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一個人的離去也會帶走自己人生的所有色彩,他關在門中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差點兒死了,那會兒,他覺得天空都是黑暗的。

而現在,不管沈晏活著是因為什麼,他只知道楚蒼越不會欺騙自己——沈晏活著,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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