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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趣》第二百零六章 息事寧人
陸思瓊打發人去問了才知曉,原是一早宋氏帶陸思瑾才進老夫人屋,二夫人孫氏後腳便跟了進去。

她搶先告罪,與老夫人隻道自己是受了王氏挑唆才一時糊塗,因著她以往在府裡一直都謹小慎微,從未犯過錯,老夫人雖說盛怒卻也沒有重懲。

隨後,二夫人又主動與三夫人請罪,並聲稱茂柳衚衕那邊她有座陪嫁的宅子,正臨近珀哥兒上學的學堂,打算將此宅送與三房作為賠罪。

茂柳衚衕地段優渥,環境又好,孫氏家世一般,能拿出這所宅子來,也是見了誠意。

三夫人身子骨不好,由琪姐兒攙著,得知原委後性子倒十分寬容,也沒有同老夫人落井下石,承了兩位妯娌的歉意,便回去了。

老夫人斥責了宋氏一頓,罵她治家不嚴教女無方,讓陸思瑾最近都去三房裏侍疾,並抄寫十遍;

又令二夫人將之前代三房打理的家財產業列上名單,三日後連同契鋪等一同交去靜安堂。

事情處理得無聲無息,風瀾不起。

這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年中正是各府宴客往來的關鍵時期,陸家是世族,哪能傳出闔家不寧的風頭去?此事就算再嚴重,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便是對陸思瑾的處罰,也只是尋了個旁的由頭。

長房和二房聯手侵吞三房家財,這事自始至終,老夫人都被蒙在鼓裏。今兒又是來年頭一日,愈發覺得令人作嘔,心情自是不虞。連午飯都沒有用。

見主子鐵青著臉,儘是怒意難平的模樣,俞媽媽寬了聲勸她:「老夫人也別往心裏去,索性如今皆已查明。

三老爺房裏的終究沒落到別人手裏去,三夫人也不放在心上,一家子都還和和氣氣的。」

「一家子?」

老夫人橫目拍案,氣的髮指眥裂:「我把他們當一家子。她們可有記在心裏?

這些年我是短了她們吃的還是缺了她們穿的。膽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動老三房裏的念頭?!」

畢竟嫡庶有別,她往日本就想念任職在外的幼子。沒想到今日被個庶房裏的欺負了去。

「您快別動氣,二夫人今日主動認了錯,也拿出了茂柳衚衕的宅子,可見也是怕得緊。」

「她要知道怕。還能做那樣的事?」

抓著手邊的茶盞,老夫人恨得直咬牙:「平日裏見她不聲不響的。跟她做了這麼多年婆媳,倒不曉得這樣厲害,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主動先開了口,凡是都往那死了的王氏身上推。倒將自己的責任推了個七七八八,還一心拿瑾姐兒說事,簡直可惡。」

明知如今府裡不可能動瑾姐兒。王氏又死無對證,她想得倒是極好。

偏偏。自己得顧著老大顏面,得保全侯府聲譽,選在這樣的日頭鬧出來,真是便宜了她。

俞媽媽又怎會不曉得眼前人心裏的不平,若非為了侯爺是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因著二姑娘說了個高門第的婆家,府裡的姑娘個個都金貴起來,在相府都有意來求娶瑾姐兒的時候,是更不可能傳出絲毫關於陸府女兒品行不端的名聲出去。

老夫人是如何都會保四姑娘的。

長房裏是親生的,二老爺可不是嫡出,有氣自然撒在他們身上,可又因著年中不能發作,也難怪要動怒。

「有得必有失,三老爺三夫人雖說吃了虧。可大夫人今兒可暗示了,以後五姑娘的婚事由她親自張羅,必定許個好前程。

再說,二夫人也拿了所宅子出來……」俞媽媽弓著腰,賠小心的繼續寬慰。

老夫人雖說面色依舊難看,聞言心裏到底受用了些。

只是她驕傲慣了,嘴上嗤了聲接道:「她是琪姐兒的親伯母,這婚事前程自然要用心,以後她真能多幫襯著些老三房裏才是。」

想起宋氏在自己面前卑微的神色,她容顏稍霽:「也虧得她有心,懂分寸,曉得說服老大同意了瑾姐兒和秦家的親事。」

這也便是,她今日隻罵了宋氏幾句的緣故。

饒是她是這侯府的老祖宗,長子敬重著自己,或可能因為孝道而不違背自己勉強同意了,但這與兒子自願把瑾姐兒許出去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大夫人是最孝順您的,您以前不喜歡玨哥兒兄妹和二姑娘親近,她也就一直拘著瑤姐兒,可見是打心眼裏聽您的話。」

老夫人自問拿捏住了長媳,滿意聽這話,表情漸漸好轉起來。

瓊姐兒是侯府的,可不能被她宋氏一人籠絡了去。

既是繼母女,凡事就有個度。

未時一刻,眾人又齊聚在了靜安堂,晚輩同長者請安,長者賜物,同輩的則各自交換了過年禮,門外又放起鞭竹,很是熱鬧。

陸思瓊不動聲色得打量了下幾位嬸嬸,孫氏蕭氏不見任何端倪。倒是四嬸母楚氏,兩眼一直在眾人身上轉悠不停,顯然是有所思量。

她再如何吃得開,平時宋氏再如何被婆母訓罵,但誰是這侯府的當家主母,闔府上下誰心裏都有數。

老夫人永遠不可能放心一個庶出的媳婦主持中饋。

冬日晝短,鬧了半下晌,老夫人索性又賜了茶,大家圍在一起話家常,晚間的膳食自是在靜安堂用了。

散場的時候,天又飄起了雪。

晶瑩的雪花隨風飄落到臉上,涼意直達了人心底。

書繪撐著傘,陸思瓊攏了攏身上鬥篷,脖子都縮了起來。

竹昔一手扶著她一手提著燈籠,特別仔細著腳下。

昨日的積雪還沒有化,新落的雪花又濕了婆子們掃開的道。

走出院門,這麼一小段路,陸思瓊的鞋襪就濕了。她皺著眉頭。特別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出門。

才要下階,身後傳來一聲「二姐姐」,轉身只見裹了碧水青鬥篷的陸思琪正獨自打傘走來。

她略疑惑的看著她,等人近了問道:「五妹妹有事?」

這大冷的天,她還真沒興緻與人站在簷下說話。

陸思琪最細心,平日也好體貼,提著裙擺笑道:「祖母留母親下來說話。惦記姐姐身子不好。讓我送您回院子。」

「都是自己人,談什麼送不送的。」

陸思瓊不愛講究這些,也不想太過生疏客套。但與眼前人相處的這陣子雖也融洽,往來也頻繁,可怎麼都不交心。

她自己也說不出具體。

陸思琪已經從竹昔手中接過燈籠,又扶了她胳膊。提足道:「姐姐身子要緊,莫站在風口上了。」

竹昔只能接了五姑娘手裏的有傘。替她打著。

她獨身一人,連婢子都不帶,明顯是有話說。

但又裝得一臉隨意的模樣,很安靜與她走著。好長一段路都沒出聲。

只等看得見了嬌園門口的燭光時,才當著陸思瓊的人說道:「今早的事,母親讓我來謝謝二姐。否則咱們還不知父親這些年來……」

她說著止住,聲音一啞。有些哽咽:「原來父親不曾忘了我和母親。」

陸思瓊見她如斯表情,隻好出言安慰。

頃刻,又言了道:「五妹妹怕是謝錯人了,這事兒是母親查明了,又是祖母給你和三嬸做的主,與我卻是不沒關係的。」

「姐姐莫要否認,你或許覺得不值一提,但於我和母親卻是極大的恩德。」

轉眼就到了院門口,陸思琪駐足,不顧雪花飄在她的肩頭,半福了身子行禮:「總是是要多謝姐姐的。」

話落,向竹昔取回自己的傘,若無其事般再道:「姐姐到了,這會子想必祖母和母親也談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對她先前的話,陸思瓊不置可否,隻淡了語氣:「五妹妹慢走。」又指了竹昔,讓她把燈籠遞給對方。

看她轉了身,陸思瓊忙不迭鑽進院子,入屋後就一直團在炕上,又命人進來添炭火。

她著實凍得緊。

周媽媽見她這模樣就好笑:「姑娘還跟以前一樣,天一下雪就怕得跟什麼似的。如今是做姑娘,府上擔待著不計較,若以後成了姑奶奶,過年裏少不了各處走動,可怎麼好喲?」

雖是打趣的語氣,但說者無疑,聽者有心。

聽到「姑奶奶」幾字,陸思瓊臉頰一紅,也分不清是剛在外凍得還是進屋後暖出來的,隻低著頭喃道:「是啊,要我都嫌棄自己呢……」嘴上說著,身上被子卻又裹緊了兩分。

周媽媽看得直樂,「不過姑娘親事都定下了,二爺也肯定是疼您的,倒不必擔心這些。」

陸思瓊的雙頰徹底通紅,連耳朵都燒起來了,「媽媽下去吧,我這讓她們服侍後便就寢了。」

「好,老奴這就下去。」周媽媽隻道主子麵皮薄說不得,也不讓對方尷尬。

等她拾掇好了要上床歇息,書繪方忍不住問:「姑娘,奴婢一直奇怪,五姑娘怎麼會知道的是您給她們做的主?」

陸思瓊不以為意的上床進寢窩,隨口應道:「她不是說了,是三嬸母交代的嘛。」

「可三夫人十日裏有七八日都病著,這些年一直在明凈堂裡和誰都不往來的,怎麼會曉得這些?」

陸思瓊眼珠子轉了轉,「想知道總是有法子的。」

書繪點頭,復又忍不住開口:「三夫人真是頂好的性子,這樣大的事都能原諒。」

「祖母要息事寧人,她配合著罷了。」

陸思瓊語氣深長:「三嬸母是極聰明的人。」頓了下,語氣微深,「你也莫來套我的話,咱們院子與那邊不必太親近,如常就好。」

書繪到底因為試探主子心思而心虛,聞言再不敢多話,落了簾帳就去外室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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