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依舊是那道沙啞的女聲，謝泓表情變了變，看向後視鏡。

昏暗的車廂裡，女人長發披肩，看向窗外，露出的半張側臉，清秀嫻雅。

察覺到謝泓的視線，她微微轉過頭，原本窺視她的男人卻是下意識挪開了目光。

她撩起另一半遮臉的發，微微揚起唇角：

「怎麼，害怕？」

女人的臉，一半清秀，一半像是被什麼腐蝕性極強的東西燒灼過，連眼睛鼻子都分不清在哪。

模糊的如同肉糜的輪廓，因為笑容而顯得越發可怖。

謝泓扯了一抹笑，並不作答，後座的女人也不追問，再度看向窗外，視線中的人影，已經走進了酒店，看不見了。

「等我找到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臉。」謝泓心底一軟，低聲安慰。

女人不置可否，只是黑幽幽的眼珠子一轉，看著男人的後腦杓：「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的臉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男人似乎想聽聽原因，女人又一笑，轉移了話題：「我來開車吧，你看起來傷的不輕。」

換了位置，謝泓不知為什麼，覺得頭腦昏沉，有些撐不住的睡了過去。

駕駛室坐著的女人，摸了摸食指上戴著的戒指，抬頭看向後視鏡裡男人慘白的臉。

她輕輕開口：「你費盡心機找的人，就是毀了我這張臉的人啊，可惜，她死了......」

女人猛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似乎有一張過分鮮亮美麗的面孔，冷冷地看著她，像是嗜血的罌粟，美麗，卻是能殺人的毒蠱。

那個女人捏著她的臉，倒下的那一杯液體，毀了她所有即見光明前的全部希望。

滋滋的燒灼聲，似乎沒日沒夜地在她的腦海裡響起，滾燙，刺痛，又連綿不絕。

僅僅是因為，她殺了一個人.....可她也只是奉命行事，謝家要殺的人，誰也護不住。

那個女人，呵，根本不明白，自己護著的是什麼人。

不，也許她知道....女人的臉色微變，又睜眼看向後視鏡，輕聲喃喃：

「她死了也沒關係，我會讓她曾護著的人，加倍償還我遭受的痛苦。」

停下車子，女人看著醫院幽冷的光，映照得半邊夜色，都透著青色。

「謝翊.....他的命確實比你好，他不爭，卻總有人願意捨命去護著他。」

說罷，女人的表情有些怪異，似哭似笑：「而你，什麼都想爭一爭，可笑的是，生你的那個女人如今死了，你卻以為她是為你而死。」

後座躺著的男人，眉眼動了動，呼吸卻依舊平穩，唯有眼角一抹清淚，悄無聲息地落入耳鬢。

原來，生他的女人，竟不是為了他而死，是不是就像當初生下他一樣，只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

這場任務的最終，以她的死亡結束，他如願做了謝家的一把刀，揮刀所向，都是曾經在乎的人。

可謝家暗室的守門人出事後，他用盡手段也查不到闖入者的身份來歷，僅此，便讓他在謝家備受質疑，步步維艱。

女人輕輕的咳嗽起來，說多了話的嗓子，便似被尖銳的石頭磨礪，泛起刺痛的血腥味。

「傻子....都是傻子...」

是啊，都是傻子。

可謝家的秘密，他們如果不做傻子，如何能長久的存活。

他也不想爭，他也想像謝翊那樣，一意孤行，可已經晚了，他回不了頭，哪怕頭破血流，也只能往前接著走。

因為活著的人裡，又有幾人知道，所謂的頂級世家，不過是為了掩蓋一個龐然大物般的秘密，而悄然蟄伏的猛獸牢籠。

他不過，是想好好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