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樊城記事三

羽君在書局裏蹲了整整三天，每日裏吃了早飯就去，晚飯才回來，如癡如醉的模樣讓一葉的心底浮現出一絲愉悅和安心。

其實從一開始一葉就清楚，羽君會娶自己為妻，是因為對大哥的一個承諾，但是這個承諾是有期限的。這二十年對於自己或者是這樊城裏的凡人來說都是很長的一段日子，但是對於修者來說，這只是他漫長生命中的一瞬間，彷彿大海中的一滴水。

一葉可以想像的到，羽君答應自家大哥的時候，心裏的潛台詞一定是，區區二十年而已。

一葉不想去理會羽君陪伴自己的初衷，她只是希望二十年後，自己再入輪迴，而羽君踏上仙途。悠長的歲月裡，他在修道的間隙偶爾想起的時候，能莞爾一笑，而不只是一個短暫蒼白的承諾。

「夫君可是覺得這些書有些意思？」一葉見羽君從書局回來，手裏還拿著一本道德經翻來覆去的讀著，忍不住問道。

「確實很有意思。」羽君點頭贊同道，「想不到凡人雖然壽命短暫，卻悟出了許多道理，很多都暗合天道。一些史書也很有意思，原來匆匆幾十年，人類就可以更替一個朝代。」

「那夫君要不要去私塾做先生？」一葉問道。

「我打算明日去試試。」羽君說道，「我想看看，凡人是如何教育下一代的。」

「那順便帶白羽去報個名。」一葉指著在一旁吃柚子的小白羽說道。

羽君瞅了一眼滿臉不在乎的白羽，想了想點頭說道：「這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好處。」

於是第二日一早，白羽翻著白眼無奈的跟著羽君去私塾報了名，私塾的館長見白羽聰明可愛，很是喜歡，大手一揮，白羽就被分去了同齡學堂的尖子班裏。

白羽坐在學堂裡的時候全程高冷的不行，誰跟他說話都不搭理，奈何他長的實在是可愛，小朋友們又都是顏值動物，一個個的爭先恐後的找白羽玩。白羽煩的不行，又不能動手揍這些比家裏的老鼠還要虛弱的人族幼崽，只能鬱悶的直皺眉。直到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拿著一盒桂花糕，送給白羽吃，白羽才勉為其難的搭理了對方幾句。

羽君看了搖頭一笑，來之前還一直強調自己活了幾千年了，為何要和一群七八歲的人族幼崽混在一起，結果一盤桂花糕，節操就掉了一地，如此單蠢，也怪不得一個元嬰後期的大妖修，居然出門半年就被人抓去拍賣會了。

羽君見白羽適應的不錯，又去尋院長說了說自己想要進私塾做先生的意願。院長很是驚喜，沏了一杯茶和羽君暢談了一番，兩人從三字經聊到道德經，從史書聊到兵法，從道家思想聊到佛家典故，直聊到天色漸晚，才依依不捨的放羽君離開，並囑咐他明日一定要到私塾報到。

於是，羽君教書，白羽上學，一葉做飯，小騰妖曬太陽，二人二妖就如同普通人一般和諧的生活在繁華的樊城裏。

這天，未時一刻，私塾朱紅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天藍色學院服包著方巾的小身子從門內偷偷的溜了出來。不一會，一個略胖一些的身影也從門內擠了出來，看著前面小跑著的身影，哼哧哼哧的追了上去。

「白羽，白羽你等等我。」小胖子一邊跑一邊喊道。

「胖子，你怎麼也出來了。」白羽站在原地等著小胖子跑到近前。

「我娘說，逃課是不對的。」小胖子元寶因為家裏吃的多，所以在學堂裡算是為數不多的，白羽願意搭理的人之一。

「那你自己回去。」白羽翻了個白眼，你娘才多大，撐死三十幾歲，還不夠我打個盹呢，還想我聽她的。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小胖子抓著白羽的手。

「我才不要，今天醉仙樓出新菜，我要去嘗嘗。」白羽一把甩開小胖子的手。

「你先跟我回去，我明天請你吃，我讓人打包送到學堂裡來。」小胖子提議道。

「我才不要，今天可以吃為什麼要等到明天。」

「可是……」

「你煩不煩啊，要麼閉嘴要麼回去。」白羽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小胖子被白羽吼了，可憐巴巴的望著白羽，也不提回學堂的事情了。

「你跟我一起去，今天我請你吃。」想著自己這段時間吃了小胖子不少東西，感覺都把小胖子餓瘦了，不如今天請他吃大餐。

元寶聽說白羽要請自己吃東西，開心的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門牙的大嘴，醜的白羽想捂眼睛。人類真是太脆弱了，居然連牙齒都能掉。

兩個小孩穿著學院袍，長的白白嫩嫩玉雪可愛，身邊一個大人都沒有的獨自走在街上，很是惹眼。特別是小胖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純金的大元寶，簡直就是移動的錢包。

白羽見注意他們的人越來越多，見著一條巷子拐了進去，打算抄近路走。

「白羽，你認得路嗎？」在巷子裏轉了一會，小胖子元寶迷糊了，有些擔心的問道。

「跟著我走就是了。」小白羽頭也不回的說道。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白羽都已經能看見醉仙樓的房頂了，從前面轉出去就是了，於是忍不住加快了腳步，結果剛要轉彎，忽然從旁邊跳出來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汗攔住了去路。

白羽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抬頭打量著兩人，似乎在思索這兩個人要幹嘛。

「你們……你們要幹嘛？」小胖子有些害怕的扯著白羽的袖子。

「小娃娃，你們是不是迷路了，我送你們回家好不好。」大汗甲堆著滿臉的假笑說道。

「不……不用了。」小胖子扯著白羽往後走了兩步，悄聲說道，「白羽，我們快跑，他們是壞人。」

白羽有些疑惑的瞅了瞅對面兩個人，和其他的人類沒啥區別啊，怎麼就是壞人了？

大汗甲似乎聽到了小胖子的話，臉色僵了僵，對同伴使了一個眼色。

同伴乙忽然從身後拿出兩個糖葫蘆哄道：「小朋友，我請你們吃糖葫蘆好不好？」

白羽看著那紅彤彤的果子，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很是香甜。白羽來樊城這段時間都忙著在各大酒樓吃飯菜了，這些街邊的小吃還沒來得及去吃，忽然間見著沒吃過的糖葫蘆頓時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同伴乙一見白羽想吃，頓時笑的更和藹了，恨不得直接把糖葫蘆塞到白羽手裏：「來，拿去吃，別客氣。」

「別吃，我娘說，壞人會在吃的東西裏面放蒙汗藥，把小孩迷暈之後賣掉。」小胖子急道。

這小胖子知道的東西還真不少，大汗甲和乙忍不住瞪了一眼話多的小胖子，嚇的元寶瑟縮了一下，不過仍然扯著白羽的袖子不放手。

「你娘怎麼知道的？」難道小胖子的娘也是修者能掐會算。

「我娘說，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我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幹嘛無緣無故的給我們東西吃。」小胖子解釋道，「先生也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要小心。」

白羽憂愁的看了一眼糖葫蘆，在想是打暈了對面兩個人拿過來吃呢，還是先吃了在打暈對面兩個人。

「你要是想吃糖葫蘆，我一會帶你去買，別吃他們的。」元寶小心的看了對面兩個人一眼，小聲的對白羽說道。

「那好吧。」白羽總算被說服，拉著元寶打算繞路離開。

「小兔崽子話真多。」大汗甲乙見兩人不上當，頓時把手裏的糖葫蘆一扔，一人一個的撲上來就要抱走。

白羽見香甜的糖葫蘆被人扔在了地上，頓時就怒了。對著撲過來的兩個大漢一人一腳，噗噗兩聲，踹到了三米開外，大汗哼了兩聲，躺在地上就不動了。

「糟了，一葉讓我控制力道的，不會踹死了吧。」白羽跑過去探了探鼻息，發現兩人還有氣息，頓時鬆了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一道黑氣從兩人的身上飄出，白羽覺得不舒服，抬手就給打散了。

「白，白羽，他們怎麼了？」小胖子雖然害怕，仍然堅強的走到了白羽的身邊。

「他們剛才跑太快，自己摔暈了。」白羽解釋道。

「是……是嗎？」小胖子明明記得是自己的好朋友用腳踹出去的，但是活了七年的常識又告訴他，小孩子是打不過大人的，於是小胖子迷茫了。

「別管他們了，我們去醉仙樓。」小白羽拉著元寶往巷子外面跑。

等小白羽吃飽喝足回家的時候，一葉黑著一張臉坐在客廳，羽君則在一旁繼續雕刻發簪。

「幹嘛這樣看著我？」白羽無所謂的跳到一張椅子上坐下。

「聽說你又逃課了？」一葉問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這麼緊張幹嘛？」

「聽說你這次帶著別人家的孩子一起跑的？」一葉問道。

「才不是，是那小胖子非跟著我去的，我叫他回去他不聽。」白羽一臉的我也很無奈。

「你給我消停點，那些小孩子和你不一樣，出去遇到壞人了怎麼辦。聽說最近城裏很多小孩子丟失，官府正找著呢。」一葉忍不住敲了敲白羽的腦袋，「你知不知道元寶的爹爹都跑去找院長投訴了。」

「壞人？」小白羽愣了愣問道，「我今天在巷子裏遇到兩個人類說要給我糖葫蘆吃，小胖子說是壞人，難道真的是壞人？」

一葉一聽，這是人販子啊，頓時急道：「後來呢？」

「我本來不打算理會的，不過他們居然敢把好吃的糖葫蘆扔在地上，我一生氣就把他們揍暈了。」想到他們糟蹋好吃的東西，白羽現在還心疼著呢。

「你……」一葉氣的一個倒仰，「你個幾千歲的老妖怪，智商還趕不上人家一個七歲的小孩。」

「我怎麼知道，壞人臉上又沒寫字，而且他們還笑嘻嘻的給我東西吃。」白羽爭辯道。

「你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和陌生人說話，更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嗎？」

「我不知道啊，又沒人教過我。」小白羽無辜道。

「你身為野獸的直覺呢？」一葉簡直要無語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人類很弱小，我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他們。」白羽攤手，如此弱小的生物，實在是提不起防備心。

「那你當初怎麼被人抓的？」一葉戳他痛楚。

「……」白羽臉色有點臭。

「除非你打算一輩子躲在秘境裏不出來了，要不然你就給我多點防備心，你不知道人心最難測嗎？」一葉罵道。「凡人的心思你都看不透，遇到會法術的修者你怎麼辦？你不知道很多人惦記著你的內丹練葯嗎？」

羽君見一葉說著說著有些動氣了，於是放下手裏的刻刀安撫道：「夫人，別動氣。」

「夫君……」

「有些事情經歷過才會明白，說是說不通的。」羽君說道，「今日院長同我說道最近很多孩童被人販子拐走，讓我們注意看管好學生。不如，就趁此機會讓白羽被人販子拐一回，讓他長些見識也好。」

一葉同意之後，羽君隨手又封了白羽周身的力氣，讓他如一個普通孩童無異，而後長袖一擺，白羽就消失在原地。

白羽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呢，人就已經被丟在了某處漆黑的巷子裏，一臉的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