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他們轉過影壁，到了中庭的院子。

院子裏幾棵蘭花樹東倒西歪，洛辭一眼掃過去，腳步微微一頓。

塵楓大喊起來，心疼地說：「誰把這些嫣蘭破壞成這樣子的？這可都是師父親手為師母栽的，只等著他們適應環境便能開花。」

洛辭在蘭花樹前面停下腳步，看著這些花，心裏模模糊糊鋪著的一層紙再次被揭開。

這是嫣蘭，他曾經為了慕含嫣而親手種下的嫣蘭。

可是慕含嫣就是梵靈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對她的喜歡，讓他放下了理智和身份，迎娶她回家，修了這座嫣園，為她親手種了嫣蘭。

那段甜蜜幸福的時光，一幕幕，重新浮現在心頭。

他心裏也沒有底，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他，有多喜歡她。

是想現在一樣，還是比現在更深？

「師父，這可怎麼辦？」

嫣蘭花不是長在南方的花，在南方須得小心翼翼侍候，等她生長穩定了才會開花。

現在被破壞了，根本不知道怎麼修復。

怎麼辦？洛辭也不知道，破壞了之後還能修復到完好如初嗎？

「你們先下去吧。」洛辭說，他想一個人看看這裏。

雖然這裏是他修建的，但好像沒有太深刻的印象，是因為喝了遺忘之泉的緣故嗎？

塵楓點點頭，轉身把老僕和其餘護衛都帶著出去了。

洛辭一個人在院子裏慢慢走著，每一個地方都仔細留意看了看。

他好像記得，和她成親的時候是冬天，下著大雪，新婚夜那晚上他去幫禦無釋看病，很晚才回來，梵靈樞就提著個燈籠站在廊下等著他。

回想那天的情形，心裏忽然像被什麼輕輕扎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來，那個時候她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以為她同意成親是因為想要放棄魔道和他在一起。

沒想到還是太天真，他徹徹底底被她騙了。

在亭子裏擁裘圍爐喝酒烤肉的歡快喜悅，她喝醉之後爬上屋頂，掉到他懷裏喊他那一聲『小師叔』，是假的。

他把她的氣息封印在十二律上，希望再也不要傷害她，她羞澀而高興，是假的。

清晨有起床氣，對著他撒嬌，非要他喂她吃早飯，像個小孩子一樣，這也是假的。

戰場上她說過不會離開，他吻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反抗，這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都只是在報復他。

洛辭看著每一個她呆過的地方，幸福甜美的回憶卻變成毒刺，毫不留情的刺傷他。

他走到書房中，看著掛在牆上的一幅畫，是她的畫像，微微側著臉龐，專心幫他研墨。

這一刻被他用畫紙記錄下來，他用手指摩挲著畫上的少女，每一個線條，都傾注著他的心意，她怎麼會一點兒都看不到？

洛辭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心緒激蕩而且，對她的感情彷彿潮水一樣湧出來，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消化了。

遺忘之泉的作用就這樣消失，他自嘲地用手指蓋住自己的臉，唇邊掠過一絲苦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