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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歌瀲灧》第一百七十七章 荷花可堪顧,佳人與殊途
「嘩啦——」岸上的宮人都嚇了一跳,連忙想下水救人,卻被一邊來找人的江隨流給攔住了。

瀲灧怔愣地看著,眼前有剔透的水珠高高濺起,太陽不知何時從雲層後面悄悄探出了頭,灑下一片明艷的光。

水裏的人濕透了衣裳,臉上的神情卻格外輕鬆:「沉心,下來。」

眨眨眼,瀲灧沒忍住笑出了聲:「當真是落湯雞就當沐浴一回了。」

說著,也褪了宮裝的外袍,輕輕地滑下水去。池水清涼,瀲灧腳下踩不著底,只能迅速地往外頭遊。

「哎,等等我。」司馬衷正欣賞瀲灧的水中姿態,一眨眼卻見她跟隻靈巧的魚兒似的,瞬間遊出去老遠。

他連忙跟上,順手采一朵荷花,拉住前頭的人,放進她懷裏:「不是來采荷的麽?就這樣回岸上,多無趣?」

瀲灧抱著荷花,一邊劃水一邊黑著臉看著帝王:「你今天就是故意要拉著我做這壞規矩的事情的麽?叫人看見了,成什麼樣子?」

帝王低笑,溫柔的眉眼映著水色,看得瀲灧微微臉紅。

「有人會看見麽?」他故意大了聲音,喊了一句。

岸上的人很是上道地紛紛轉過身去。江隨流捂著眼睛,嘆息地回答:「沒有。」

瀲灧:「……」

帝王笑聲朗朗,拉著她往荷花盛開的地方遊,碰到淤泥也不在意,伸手給她采了一朵又一朵。

「人面荷花相映紅。」他打趣,伸著濕漉漉的手,劃上了她的眉眼:「你要是天天都能似今天這樣開心,那便好了。」

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唇便叫人含住了。瀲灧大驚,懷裏的荷花散在了水面上,下意識地就將帝王一把推開,遊出去老遠。活像一隻被咬著了尾巴的魚。

心口跳了幾跳,瀲灧竟想起那讓她萬分不想記得的人,彷彿看見他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一雙黑眸裡有被背叛的痛楚。

不!她白了臉,飛快往岸邊遊。她與他已經沒有關係了,談何背叛不背叛?她不該想起他的,以前都沒有過。

她現在算是司馬衷的妃嬪,也已經儘力在做好一個妃嬪了。除了心,她可以將其他都給他,雖然…雖然是有過這樣的覺悟,但是當他當真以現在的身份,而不是當初的傻子的模樣來親吻她,她還是被嚇住了。

遊出好遠也沒聽見身後的動靜,瀲灧壓了壓心口,停下來回頭看。

司馬衷還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隔得遠了,看不清他眼裏有什麼。

有些愧疚,瀲灧咬咬唇,連忙往回遊。她剛剛,沒做好一個妃子該做的事情啊。

「你…不要回岸上麽?」她遊到他身邊,小聲地問。

司馬衷一臉嚴肅地看著手裏的荷花。

生氣了麽?瀲灧無措地想,這該怎麼哄?哄小傻子好辦,可帝王現在…

「我在反省,你不用亂想。」帝王認真地看著荷花,頭也不抬地道:「剛剛嚇著你了。」

瀲灧有些尷尬地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我的錯。」君王嘆息一聲,抬眼,有些戲謔地看著面前的人:「一時衝動,唐突了佳人。」

瀲灧臉更紅了,眼神瞟著旁邊,輕咳道:「水裏涼,雖然天氣熱,但是也不能久待,我們還是上去吧。」

司馬衷悶笑兩聲,垂了眸子,語氣輕鬆地道:「好。」

兩隻濕漉漉的魚爬上岸的時候,江隨流體貼地遞了披風過來,眼睛望著天上,很是無奈地道:「皇上,娘娘,你們當真應該顧忌一番他人的目光。青天白日下水嬉戲,胡將軍若是知道了,定然又要參上娘娘一本。」

提起胡天,帝王眉頭皺了皺,將懷裏的荷花都給了瀲灧,而後抱起她往蒹葭宮走:「江愛卿回去說話吧。」

瀲灧的鞋子還在小舟上,難為帝王注意到了,將她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抱著回去。

吩咐了休語打水給她沐浴,司馬衷換了側堂隨意沐浴更衣,便將江隨流宣了進去。

瀲灧老實地泡在木桶裡,休語在一旁責備地道:「您身子還沒養好,以後還是不要下水,萬一又得了傷風,可怎麼是好。」

愧疚地看她一眼,瀲灧討好地笑道:「我知道錯了,休語不要這麼凶。」

休語臉一紅,低頭道:「奴婢哪裏敢凶,只是為娘娘著想罷了。您這身子才養好幾天…」

「啊呀呀,水要涼了,休語你還是幫我擦背吧。」瀲灧連忙打斷她,阻止了接下來的長篇大論。

休語無奈地拿起軟刷,嘀咕道:「您以後還要生孩子的,要是傷著底子可怎麼好。」

瀲灧趴在木桶邊緣上,低低地笑道:「休語,你覺得我還能懷誰的孩子呢?」

司馬衷,韓朔,還是誰呢?

休語一愣,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抿緊了唇不再開口。

瀲灧眼神有些渙散,想著一些事情。今日本來很開心的,可惜結尾不怎麼好,是她的不對。都陪著司馬衷這樣久了,她是不是也該放下執念,嘗試著接受帝王?

她這樣低賤,他都未曾嫌棄,還說希望她幸福。這樣的溫暖,是她渴求的東西呵。

可是…可是…

眼前又閃過一張臉,瀲灧咬牙,將頭埋進了水裏去。

「娘娘?」休語嚇了一跳。

「沒事。」破水而出,瀲灧抹了抹臉:「我試試水溫罷了。」

休語默然,用了軟膏繼續替她凈身。

江隨流離開蒹葭宮的時候,帝王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隨即便起駕去了議事殿,召了胡天覲見。之後幾天,他都再沒有來過蒹葭宮,不知所為何事。

瀲灧忍不住會覺得帝王是不是生氣了。可是轉念一想,司馬衷沒那麼小氣,大概是因著什麼事吧。

畢卓大軍駐紮頓丘的第二天,張術便一人騎馬去見了韓朔。

韓子狐披著披風在帳篷裡看沙盤,見人進來,也不意外,只有禮地指了指一邊的椅子:「先生請坐。」

張術從善如流地坐下,也不去瞧人家的沙盤,只是道:「若是大人有空,在下想同您說兩句話。」

韓朔點頭,望著沙盤道:「雖然沒有想明白您來這裏的目的,不過先生,如今說什麼似乎都是多餘。這新都,韓某是一定會拿下的。」

張術輕輕一笑,撚著鬍鬚道:「老夫算了算,您得勝的機會是七成,新都守住的機會不過三成,若說把握,您自然是有的。」

韓朔這才抬頭,目光安靜地看著他:「先生難不成是來投誠的?」

「非也。」張術嗓音低沉:「在下只不過是貴妃娘娘幼時的先生,來這裏,當然也不過是為貴妃娘娘一人。」

瀲灧。

韓朔輕笑一聲:「為了她,先生怎麼會來這裏?難不成還是要告訴韓某,要韓某為了娘娘,放棄這大好河山麽?」

張術搖頭:「這事連皇上都做不到,老夫自然更加不會強求於你。」

韓朔不說話了,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等著他開口。這傢夥可比楚嘯天那些老東西聰明多了,也難對付多了。

「老夫有一個問題想問大人。」張術思量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若是此番您攻下了新都,當把娘娘如何?」

韓朔似笑非笑地道:「我自然會留下她,可惜,她那樣倔強的性子,卻不一定肯留在我身邊。」

一旦城破,她怕是會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他想過那樣的結局,但是,現在這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後退了。

「您一向很了解娘娘。」張術笑道。

「先生過獎。」韓朔抬眼看著他:「城破,我與她不會有結局。可城守住了,她便能有什麼安生之日了麽?先生與其來說服我,不如回去說服司馬衷。他身邊豺狼虎豹那樣多,真當沒人的爪子是對著楚瀲灧的麽?」

就比如胡天,大局定下之日,他第一個不會放過瀲灧。

張術點頭,很是贊同:「保皇一派,若是功成,便是居功至偉。自古功成之時,都有些什麼祭奠。老夫一點也不懷疑,他們會把娘娘當祭品,來證明他們對皇上的重要性。」

紅顏禍水,自古不得長存君側。

韓朔目光深沉了起來,看著張術那波瀾不驚的模樣,終於開口問:「所以先生來此的目的,究竟是要說服韓某做什麼?」

他看局勢,比誰都看得清楚。心分明是偏著瀲灧的,卻不知道所求為何。

張術微微一笑,終於是將目的慢慢地說了出來。

韓朔漸漸正經了神色。

三日之後,兩軍第一次交戰。畢卓對戰虎威,雙方各領軍一萬,親戰頓丘。

韓朔在營地裡,默默地看著天邊的雲彩。沙盤上的佈局已經完全,他現在領著二十萬大軍盡全力攻過去,雖然會死傷無數,但是也能儘快地打開新都的門。

但是,張術卻給了他一個更好的選擇。

想了一會兒,韓朔將手裏的小旗放在了新都的地圖上,輕輕嘆了口氣。

將計就計吧。

「玄奴,你頂替我的位置,守在這裏等我的消息。」他轉頭吩咐了一身,脫下披風,將兵符放在玄奴的手裏,轉身便出去找裴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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