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言其實並沒有想買什麼，衣裳啥的她一概沒想。

不過呢，陳爸爸要是終於想起自己是當爸的，想盡一下他這當爸的責任。

非要給她這個女兒買點什麼的話。

她也覺得也可以勉強接受。

基於這樣的心理，她走在陳敏後頭，腳步慢騰騰的，等她繞過幾個試衣服的人，最終站到陳爸爸跟前時，陳敏已經在試衣裳，是一件小碎花條紋尼絨的上衣，下擺和袖口是這個時下流行的鬆緊帶，陳敏的眼裏全都是光，拿在手裏摸摸看看的，不捨得移開眼，「爸，爸我可以試試嗎？」

「這個，我得問問人家店裏頭的人，敏敏你等會呀。」

陳爸爸看著小女兒眼裏頭的開心，也不禁高興起來，他抬頭看到陳墨言，對著她招招手，「言言過來，看看這幾件衣裳有你喜歡的嗎，你先挑一件，爸去問問人家店家怎麼賣。」

「謝謝爸。」

陳爸爸眼裏全是兩個女兒開心的笑臉，不知不覺的，他腳步都跟著輕快幾分。

陳敏摸摸手裏頭的衣裳，抬頭再看看架子上擺著的幾件。

眼裏閃過一抹的糾結。

好像每一件都很好看的樣子，她要選哪一件？

陳墨言看著衣架上一拉溜掛的小碎花的棉布上衣，黑灰紫等條絨的褲子，有些無語的移開眼。

她不要這些小碎花，黑灰紫！

「陳墨言，你要買哪一件？」沒有陳爸陳媽的時侯，陳敏早就直接喊她陳墨言，不過大多數時侯陳敏是連看都不想看陳墨言的，更別說和她說話了，這會兒她想到即將有新衣裳穿，心情好的她忍不住對著陳墨言開了口。

其實，陳敏也是想看看她想買哪一件衣裳。

她自己看了半天沒選準。

想了想，就決定先看看陳墨言選的，然後她再買件比陳墨言的還要更好看的！

陳墨言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眼皮撩起來看她一眼，扭過了頭。

陳敏，「……」她竟然敢這樣無視她！

沒有從陳墨言嘴裏頭問出她想要選哪件衣裳，有些不甘心的陳敏便一心二用，一邊用心挑著，想選出她最喜歡最好看的衣裳，一邊則分出兩分的心思，用眼角餘光盯著陳墨言，就想著看看她到底選哪一件衣裳。

最好陳墨言選哪一件，她就給她搶過來！

讓她再敢用那樣討厭的眼神看她！

不過還沒等她看到陳墨言選的哪一件衣裳，那邊陳爸爸已經帶著位中年大嬸走了過來，看到陳敏後，陳爸爸眉眼裏全都是笑，「敏敏，這個嬸子說可以試穿一下的，爸也不怎麼懂，你讓這位大嬸兒幫你看看合不合適啥的。」他一邊說話一邊扭頭，「你姐呢，她去哪了，還沒選好嗎？」

今天這店裏頭的人可不少。

陳爸爸這一來一去的，等著人家店裏頭的人挪出空，再跟著他過來。

差不多花了十幾分鐘呢。

怎麼這還沒選好？

那邊陳墨言已經拿了件棉線的秋衣走過來，「爸，我就要這件吧。」

「啊，怎麼就買這個啊，你看那邊那些個帶花的，小女孩兒穿著多好看呀，言言你去試試，好看的話咱們就買回去，過幾天新年穿，漂漂亮亮的多吉慶？」陳爸爸有些詫異陳墨言竟然拿了件淡藍色的秋衣，這是穿在裏頭的，有啥好買的，就想著勸陳墨言去買那邊能套棉襖的碎花上衣褂子啥的。

「爸，不用了，我就買這件。」

她的棉襖還有身上穿的這件條絨的上衣都是前兩個月剛入冬時買的。

這會兒再買沒啥意義。

即然陳爸爸一心想著買些東西補償她這個女兒。

那……還不如買這件秋衣，以後睡覺的時侯也好能換著穿。

「爸，我姐姐喜歡這件就買嘛，大不了姐姐什麼時侯喜歡了，爸你再給她買嘛。」

陳敏在那位中年女人的幫助下試了三四件的上衣，正左右猶豫著不知道選哪件好呢，她抬眼看到陳墨言竟然選了那麼一件衣裳，還是那麼醜的顏色，連朵花都沒有呢，她不禁心裏頭一樂，連說話的語氣都歡快了幾分，「爸，你幫我看看，這幾件衣裳哪個最好看呀，我覺得都好喜歡呢。」

雖然心裏頭清楚陳爸爸肯定不會給自己都買下來的。

但是，陳敏心裏頭還是多少有幾分的期盼呀。

她眼巴巴的瞅著陳爸爸。

大眼眨啊眨的。

陳爸爸看的有些好笑，不過他的理解就是陳敏真的不知道哪件好看。

不知道到底買哪一件衣裳好。

讓他幫著挑挑。

陳爸爸心裏頭充滿了一種被自己女兒信任的感覺。

他挺直了腰板，後退了兩步，仔細打量一番陳敏手裏頭的幾件衣裳，然後又上前兩步走過去，一件件的展開看了又看，最後，他選了那件大紅色燈心絨的上衣，在兩側的口袋上綉了兩朵小花，花枝纏繞，含苞待放的。

陳爸爸很是喜歡，「敏敏你看這件怎麼樣？」

「嗯，爸選的這件很好看呢，那就買這件吧，爸爸可以嗎？」

「行，那就這件。」

陳爸爸有一種幫著女兒選衣服，被女兒依賴和信任的感覺，他接過陳敏手裏頭的衣裳，回頭朝著陳墨言笑著招手，「言言你的那件呢，確定了嗎，要不要再換一件？」他還是覺得陳墨言買的那件不好看呀。

大過年的呢。

哪個女孩子不是穿的花花綠綠的？

偏他這個大女兒，給她買件新衣裳竟然買件穿在裏面的秋衣。

陳墨言看著她爸臉上的糾結，忍不住輕輕一笑，「爸，我這外頭的衣裳還有啊，乾乾淨淨的就行了，倒是我裏面的秋衣穿舊了，雖然外面是穿給別人看的，裏子是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我卻覺得，裏子不好的話自己不舒服呀，受罪的可是自己呢，多難受？」

「你這丫頭，不就是一件衣裳嗎，也讓你說出裏子面子的一大堆。」

陳爸爸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剛才陳墨言雖然眉眼含笑，語氣輕鬆的好像是在給他解釋，可不知道為什麼，陳爸爸卻是莫名的覺得有些心虛，而且，他越想越覺得陳墨言這幾句話，她是意有所知啊。

心裏頭飛快的閃過一縷不快。

不過陳爸爸也沒在意，他笑呵呵的拿著兩件衣裳去開錢。

陳墨言和陳敏兩人跟在他的後頭。

雖然早就料準了這兩件衣服會花不少的錢，但是開錢的時侯聽著售票員張嘴說出二十塊的時侯，陳爸爸還是忍不住變了下臉，「這麼多啊，不就是兩件孩子的衣裳嗎。」

「嫌貴啊，嫌貴別買啊，你們到底買不買，不買別耽擱後頭排隊。」

隨著售票員的話，後頭排隊付錢的人也在喊，「到底買不買，不買趕緊讓開啊。」

「前頭的讓讓……」

陳敏站在陳爸爸的身邊，滿眼的緊張，「爸……」她想說，要不咱們就不買了吧，可萬一她的話說出來，她爸真的就不買了呢？嘴唇蠕動了兩下，一心想著在陳爸陳媽面前扮乖巧的陳敏硬是沒有說出『不買』兩字兒！

「買買，俺們買，大妹子給你錢啊。」

陳爸爸趕緊從口袋裏頭掏錢，數出十幾張一元的，又點了幾張五角的，一臉憨笑的遞給了收銀員，「大妹子你數數呀，剛好是二十塊錢。」他把那兩件衣裳拿在手裏頭，生怕有人和他搶似的，「這衣裳是俺們的了，俺可以拿走了吧？」

「行了，走吧。」

收銀員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讓他們走人。

「後頭的，趕緊的，別擰，都排隊，一個個的來……」

外頭又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

你擠我，我推你的。

父女三人又在外頭擠了半天，等到他們終於擠到街道的另一頭，站在人少的地方時，三個人都長長的鬆了口氣，陳敏抱著自己的衣裳，「爸，咱們家裏買肉了嗎？前頭有賣肉的呢。」

雖然陳敏說話的時侯掩去了眼底的羨慕和渴盼。

可陳爸爸卻還是從她眼裏看了出來。

不禁哈哈一笑，「你不說我都忘了，走，咱們買肉去。」

「那爸你少買一點啊，不然回家媽要不高興了。」

陳敏小聲的勸著。

其實現在她們這樣回去，陳敏覺得她媽也肯定不會高興的。

早上的時侯為什麼陳爸爸不讓陳媽媽跟著來集上。

一心想著裝乖討巧讓陳媽媽喜歡她的陳敏竟然也沒有勸半聲？

就是因為她知道，要是陳媽媽跟著，她們肯定什麼都買不了啊。

她媽那性子，捨得掏錢給她買成衣？

但是她爸就不同呀。

手比她媽可是松多了呢。

這不，陳敏懷裏抱著衣裳，回頭又惦記起了豬肉餃子。

走到賣肉的跟前。

陳爸爸看著緩緩朝前移動的隊伍，自己就站在了隊伍的最後頭。

等到終於輪到陳爸爸買時，剩下的豬肉已經沒兩斤。

賣豬肉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五大三粗的身材。

足足有一米七八的身高。

這會兒看到陳爸爸，手裏頭剁肉的大砍刀一揮，朝著陳爸爸露出一口大黃牙，「沒幾斤了，大兄弟都買了唄，我給你便宜點啊，怎麼樣，這些也沒兩斤了，都買了，回家包餃子炒肉熬豬肉，可有用了。」

「多少錢一斤？」

陳爸爸左右瞧了瞧肉案上的豬肉，看著倒是塊好肉。

肥瘦相當的。

「多少錢呀，你能給我少多少？」

賣肉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便宜便宜，之前賣給人家都一塊九，現在就剩下這些了，大兄弟要是全買了，那就按一塊八，到時侯我再給大兄弟把零頭抹了，絕對沒買貴啊。怎麼樣，大兄弟捎走？咱這肉可是全集最新鮮的，要是大兄弟再晚來這一會兒，怕是想買都買不到了。」

陳爸爸被人忽悠的想也不想的就要點頭。

陳墨言卻突然開口道，「你看看你這塊肉，都放成什麼樣了呀，肯定是別人挑剩的吧，還一塊九，我記得之前你賣的時侯就一塊九，就這麼一點了，你要真想賣出去的話就算我們一塊六，不然就算了。」

「啊，言言？」

陳敏也是心頭一跳，牽怒的眼神直接瞪向陳墨言。

雖然沒有指責她，可那眼神卻寫明了在怪陳墨言多事！

「爸，你別聽他的，我之前在這裏過的時侯他就賣一塊八呢，有時侯一塊五都賣，這會兒忽悠咱們呢這是。」

陳墨言拽了下陳爸爸，神色很是平靜，「他要是不賣咱們就走吧，我記得隔壁村不是有家賣肉的嗎，順路回家的時侯稱兩斤也是一樣的。」

「那也行……」陳爸爸雖然有些懵圈，言言這一大上午的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啊，從沒離開過半步，怎麼就路過這裏了啊，還聽到人家買肉花了多少錢？不過他雖然心裏頭沒轉過這個彎兒，但陳爸爸卻也沒拆自家女兒的枱子，看著她和陳敏笑了笑，「放心吧，這裏不買咱們就去隔壁村子上買，爸今年讓你們吃肉餃子。」

陳敏聽著這話後緊繃的小臉才鬆了那麼一兩分。

但還是看著陳墨言的眼神不好看。

陳墨言卻是不理她，徑自看向那個賣豬肉的，「一塊六，你賣不賣？不賣我們走了啊。」

她作勢拉著陳爸爸要走。

身後，那中年男人嘿了一聲，「你這娃兒，倒是會講價，行了行了，就這麼一點我也懶得再等，都拿著，給你們了我也好去買點年貨……」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麻利的把豬稱好，一手遞給陳爸爸一邊笑，「這是你家丫頭吧，大兄弟養了個好丫頭呀，會算計，會算帳，是個有頭腦的。」

「呵呵，您過獎了，是個黃毛丫頭呢。」

「丫頭怎麼了啊，現在這時侯男女都一樣。哎，這孩子學習一定很好吧？肯定是個聰明的。」

隨著那位中年男子對陳墨言讚不絕口的誇獎。

和陳爸爸滿臉堆笑的表情成正比的，是陳敏越來越黑的小臉子。

她恨恨的盯著那個賣豬肉的中年男人。

想著一步過去把他那張嘴給縫住！

你到底是賣豬肉的還是來和人說話聊天的啊。

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好不容易陳爸爸拎著豬肉離開那人，陳敏抬腳狠狠的踹了下地面上的小石子。

真是的，早知道不從他這裏買豬肉了。

生氣！

陳爸爸則是高興的不得了，「還是我們言言聰明，這一下子給爸省了好幾毛錢呢，呵呵。」他一邊樂呵一邊還不忘扭頭去看陳敏，「敏敏你可要向你姐姐學習啊，你們這個時侯，只有好好學習，以後考上大學才能真正的出人投地，到時侯你也能找個好工作，有個好前程，也不枉我和你媽辛苦這些年培養你們兩個了。」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這會子已經是中午一點多的時間。

集市上的人雖然還是很多，但比起早上那會兒卻是少了些。

父女三人費力的在中間擠來擠去的。

陳敏覺得自己走的腿都軟了。

「爸，咱們直接回家嗎？」

「是啊，你還有啥買的嗎？」陳爸爸沒意會到陳敏拐彎抹角問話的意思，只是從前面扭頭看了眼，一邊往前走一邊開口道，「咱們買的也差不多了，過年的東西你媽之前也備了些，這集市上的人太多了，也沒啥好逛的，咱們買的差不多了還是直接回家的好。」

陳爸爸還擔心這集上的人太多，萬一撞到陳敏或是陳墨言啥的就不好了。

陳敏眼珠子直轉悠：

要怎麼樣才能說服陳爸爸在集市上吃了飯再回家？

她肚子餓的咕嚕嚕直叫喚啊。

剛好一陣香氣飄過來。

她聳了聳鼻子，眼一下子就亮了，是包子的肉味！

好香啊。

陳敏就有些走不動路。

陳墨言自然把這一切瞧在眼裏，她隨著陳爸爸走了兩步，突然開口道，「爸，陳敏落在後頭了呢。」

「啊，敏敏？」陳爸爸回頭，就看到陳敏雙眼盯著一處不動，他再看那地方，不禁心裏頭有些發酸，敏敏這是想吃包子了吧？轉而他又有些自責，這都大中午的了，他帶著兩個女兒出來的，竟然忘了她們是兩個女孩子，和他不一樣，禁不得餓的，陳爸爸大步走回來，拍拍陳敏的肩，「走，爸帶你們吃肉包子去。」

「爸爸，我我就是走不動了，隨便看看的，真的爸爸……」

「我我我沒想吃的……」

陳敏越是解釋，陳爸爸越是覺得內疚。

多好的女兒啊。

餓了想吃個包子都懂事的不說……

他看向陳墨言兩人，「爸也有點餓了，咱們吃了飯再走。」一邊把手裏頭的東西放在身旁的小板凳上，他一邊對著兩女招手，「坐下吧，一人一碗羊肉湯，三個包子行嗎？」他看著咬著唇，小臉上寫滿忐忑的陳敏笑著安慰道，「沒事，一會給你媽也買幾個，回家後就說是爸非要在這裏吃的。」

「不不，我和媽說，是我走不動了……」

「真是個傻孩子。」

陳墨言就坐在兩人的對面，看著陳爸爸和陳敏兩人在那裏你來我往的。

眼底不知不覺的閃過一抹淡淡的譏諷。

果然，人家是骨肉情深的父女，自己這個……

她輕輕嘆了口氣，在心裏頭緩慢而無聲的吐出兩個字兒：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