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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連天》225.二二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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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讓人看出自己身份,恐怕要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她一整夜沒睡踏實。

吃過葯起了高熱,燒到雲裡霧裏時,幾乎以為自己要騰雲駕霧羽化升仙了。

幸而那藥草總算在四肢百骸彌散開來,逐漸將一身沸騰的血安撫溫涼,像只有力的手,把她的魂魄從陰曹地府拽回來。

蘇晉記得,四年多前,自己被吏部那群殺才亂棍杖打,暈死在街邊,也是這麼生死一線地挺過來的。所謂以下犯上,杖責八十,那只是吏部對外的說辭。事實上他們動的是私刑,以為已將她打死了,隨手扔到了死人堆裡,是她憑著一口氣爬了出來。

也許是這一生註定要走在刀尖上,所以上蒼仁善,讓她生得格外皮糙肉厚,真是幸甚。

仕子鬧事過後的半夜裏,整個京師上下都落了雨。

雨水滂沱如注,卻不像尋常陣雨急來急去,而是遮天蔽日地澆了兩日,昭昭然將暮春送走。

酷暑將至。

後一日,京師上下果真變了天。

北方仕子與在朝的北臣聯名上書,懇請徹查科場舞弊一案。

摺子遞到皇案,景元帝震怒,一命三司會審,理清鬧事因果,挑唆從犯,涉事衙門,一律從重處置;二撤春闈主考,翰林掌院裘閣老一職,廢除今春登科三甲的封授,令翰林上下十餘學士重新審閱春闈答卷。

景元帝的處置,面兒上看是各打一百大板,南北兩碗水端平。

可當日廷議,景元帝問眾卿之見,戶部侍郎沈奚不過試探著說了句「南北之差,大約誤會」,便引得龍顏大怒,責令杖打三十。

沈奚的爹就是刑部尚書。

據說這三十杖,還是沈尚書他老人家親自掄板子上的,大約想讓他那光會耍花架子的兒子長個記性,實實在在下了狠手。

結果將沈奚腿打折了。

蘇晉身上的傷剛好一些,能踱出房門在院裏轉悠的時候,周萍便將這朝中事一樁一件地說與她聽。

說到沈奚,在廊簷下曬太陽的劉義褚就插嘴道:「同是重臣之後,這沈侍郎可比晏少詹事差得遠了。單說揣摩聖意這一項,晏少詹事便雷打不動地站邊北面兒,結果怎麼著?龍顏非但大悅,還特命他主查科考一案。我看等這案子結了,少詹事不日就要升任詹事,升任各部侍郎尚書,升任太子少保,少師,這晏太傅府,就該改名兒嘍。」

蘇晉聽他提起晏子言,心中一時鬱鬱。

她當日為保晏子萋安危,將玉印歸還給了她。想來這晏子萋拿回玉印,便沒理由再來衙門,跟她說晁清失蹤當日的因果了。

她一身是傷,硬闖太傅府是不能夠,小侯爺任暄也再沒遞策問來,否則還可以拿命犯險,再往宮裏走一遭。

一旁的劉義褚看蘇晉病怏怏的,又嘮叨開來:「要我說,朝廷上下全是一幫白眼兒狼,仕子鬧事這茬兒,你蘇知事出生入死,該記一大功吧?眼下躺了幾日,剛剛回魂兒,也就長平侯府的小侯爺來瞧過你兩回。可你曉不曉得,上個月戶部錢尚書上朝時也就打了一個噴嚏,那些個大尾巴狼提著千金藥方,差點沒將尚書府的門檻兒踩破了。」

蘇晉一邊聽他扯淡,一邊在心中忖度晁清的案子,沒留神聽出個柳暗花明來,不由問:「小侯爺來看過我?」

劉義褚點了點頭,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屬他的心沒黑透。」

周萍道:「已來過兩回了,見你閂著門只顧睡,誰也不讓進,就說過幾日再來。」

蘇晉剛想問任暄何時再來,前頭便有一小廝來報,說長平侯府的小侯爺登門探病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任暄並沒有一副探病該有的樣子。

起碼眉間鎖著的是憂思,不是關切。

一見到蘇晉,便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道:「蘇賢弟,為兄把銀兩給你備好了,你擇日便離京罷?」

蘇晉愣了愣,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問:「是出甚麼事了?」

他們在偏廳說話,四下無人,可任暄聽她這麼問,仍站在窗前左右望了望,這才回過身低聲道:「你先前不是幫宮中殿下代寫策問麽?叫人查出來了!」

蘇晉素日與任暄並沒瓜葛,方才看他愁雲密佈,便猜到是代答策問的事出了岔子。

她剛在生死路上走了一遭,眼下竟能比任暄更從容一些,問道:「是如何查出來的?已經立案了麽?」

任暄道:「這倒還沒有。」又一嘆:「為兄也不瞞你了,你這題策問,為十七殿下答的。十七殿下你也曉得,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為兄也是防著這一點,還特意幫你將取辭措字改得生嫩許多。立論雖深刻,但皇子太孫身邊人才濟濟,權當是十七殿下向人請教了道理,翰林那老幾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算了。壞就壞在晏子言。」

蘇晉聽到這裏,心中疑竇叢生,晏子言雖曾為翰林侍讀,而今卻是詹事府少詹事,十七殿下的策論怎麼會落到他手上?若說他刻意針對自己便罷了,可此事甚是機密,他怎麼偏偏知道這策論是自己代寫的呢?

任暄看她面露疑惑,便續道:「當今太子有兩個胞弟,一個十三,一個十七,這你知道。你因玉印一事,跟晏子言有些齟齬。他也因這事,不知怎地就將你記上了,還特意找了你當初寫得『清帛鈔』來給太子殿下看。

「當日也是巧了,十七殿下剛好就在東宮,看了你的『清帛鈔』,就說這字他見過。你說你一個知事,跟十七殿下八竿子打不著,他怎麼會見過你的字?晏子言是個黃鼠狼精轉世的,當即就猜到了因由,把十七殿下近來的策論找出來,太子殿下看過大怒,十七殿下便將實情說出來了,兩日前,晏子言還特地上我府上,將你的策論原本取走了。」

蘇晉愣了一愣,不禁想問任暄為何還將原本留著,難道不應當事後立時燒了麽?

可她轉而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身之道,適時給自己留條後路,似乎並沒甚麼不對。

雖然這代價是旁人的命。

任暄看蘇晉的神色變得寡淡起來,一時懊悔道:「蘇賢弟,這事是為兄的錯,是為兄不夠慎重。可當務之急,是你能越快離開京師越好。你可知道半年前,那名幫十四殿下代答策問的司晨,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前幾日,刑部沈尚書要傳你進宮問話,幸好柳禦史替你攔了攔,說你重傷未愈,讓你歇上幾日。依為兄看,反正這滿朝上下,也沒誰敢不賣左都禦史的情面,眼下他在你身前擋著,你還是刀槍不入的,不如趁這個當口,遠走高飛算了。」

任暄嘴上這麼說,心裏實則不想讓蘇晉逃的。

蘇晉一介書生,便是逃,又如何能逃出十萬親軍的天羅地網?加之這一兩年來,錦衣衛有復起之勢,若太子一怒之下,請旨讓鎮撫司的人出馬,蘇晉下了詔獄,還不得把甚麼都吐出來?

所以他一通大論,先是提到了朱十三,再是提到了柳朝明。

十三殿下一直看重蘇晉,他是知道的,而這半月看下來,就連柳朝明這一位鐵面禦史,也對蘇晉諸多寬宥,大約有賞識之意。

倘若蘇晉真地惜命,便不該逃,該立刻去找這二位金身菩薩保駕護航。

任暄曉得蘇晉一身倔骨頭,這話倘若直說,怕會激得她當下立牌坊等死。

就看她能不能聞弦音而知雅意了。

蘇晉想了想問道:「你不是說還未曾立案麽?刑部傳我進宮做甚麼?」

任暄道:「刑部是為仕子鬧事傳你的,想問問當日的情形。眼下這不是三司會審麽,柳大人這才與沈尚書打的招呼。雖說當日沒甚麼端倪,但晏子言將你策論拿走,必然是想上遞刑部的,想必刑部如今已曉得你這茬了。」

任暄說完,仔細去瞧蘇晉臉色,想在她的眉梢眼底找答案。

卻沒料到蘇晉心裏卻想著另一樁事。

她早先還在鬱結自己將玉印還給晏子萋,晁清的案子雖有了線索,但卻斷了門路。

眼下刑部傳她,正是良機,若代寫策論的案子能引來晏子言當面對質,她便可當著柳朝明,沈拓的面將晁清的案子捅破。

再不怕無人肯受理貢士失蹤的案子了。

這人世一重山一重水,越往上走,人命便越輕賤起來。

新君立國,標榜了幾十年的仁政愛民,不過是幌子,接近權勢中心,連尋個人都得大費周章百轉千回,若黎民是拚了命才苟活,還談甚麼仁愛。

蘇晉心底泛起一絲悲涼,卻又如在暗夜之中看到一絲熹光,總算不是走投無路。

反正命只有一條,為晁清的案子,已然搭進去過一回,何妨再搭一回?

她送走了任暄,問周萍討了刑部的手諭,立時往宮裏去了。

科場案非同小可,柳朝明與張石山商議後,隻簡略奏明聖上,決定等傳臚之後徹查。

當務之急,是傳臚當日的安危。大典過後,狀元遊街,一甲三人自承天門出,途經夫子廟,至朱雀巷,一路當嚴防死守,萬不能出岔子。

楊知畏道:「明日我在宮中,府衙一切事宜當聽孫府丞差遣,依柳大人張大人的意思,凡有鬧事,一併抓回衙門。」

孫印德掐死楊知畏的心都有了,狀元遊街,眾百姓爭相競看,當真有人鬧事,混在百姓裏頭,哪能那麼好抓?

他堂堂府尹避難都避到宮裏頭去了,還將這苦差事甩給他?想得美。

孫印德撩袍往地上一跪,道:「遊街治安是由五城兵馬司負責,當真有人鬧事,那下官豈不要跟指揮使大人要人?下官區區一府丞,指揮使如何肯將人交給下官?」

楊知畏道:「這你不必憂心,我會將府尹掛印留與你。」

孫印德又道:「若下官帶衙差去巡查治安,京師衙門又由何人坐鎮調度?」

楊知畏見他推脫再三,不悅道:「自當由劉推官頂上,署內事宜繁多,但也不是離了誰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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