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嫿就坐在那張床榻之上，幾乎是沒怎麼動彈。

面前的一景一物，包括床頭的那盆君子蘭，都讓陸嫿恍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他們好像從未有過上千年的分離，他們之間也沒有過那麼刻骨銘心的傷害。

一切，都好像和以前一樣。

他們還是那個親密無間的師徒。

她還是那個會牽著師傅的袖子撒嬌的小徒兒，封寒還是那個會一臉無奈又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師傅。

她看著看著，眼眶就有些紅，鼻子也有些澀。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封寒沒讓她等的太久，不一會兒，便端著托盤進來了。

陸嫿鼻尖一動，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

並且，這香味兒竟是隱隱的透著幾分熟悉。

等到封寒走近了，陸嫿看著那托盤上的飯菜，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托盤上放著的，是自己之前在人界吃慣了兩道菜。

在人界，她的衣食住行全是封寒一手打理。觀星樓內的那個廚子，也是封寒親自找來的。

其中，陸嫿最滿意的便是這兩道菜，幾乎每日都會吃，百吃不厭。

如今再看到，陸嫿說不上的震驚。

她看著封寒，說：「師傅居然會做這兩道菜？」

封寒會做飯已經足夠驚悚了，他會做這兩道菜就更加驚悚了。

而且，看著賣相不錯，聞起來也很香。

封寒笑了笑，將筷子遞到她的面前，說：「嫿嫿嘗嘗看？」

陸嫿看他一眼，隨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筷子。

吃了一口，陸嫿的眼睛便眯了起來。

「好厲害。」陸嫿忍不住讚歎，道：「真的很好吃，而且跟我以前吃的好像一模一樣。」

她咽下嘴裏的菜，轉頭問封寒：「師傅是跟著那個廚子學的嗎？簡直一模一樣。」

封寒眨眨眼，說：「不是。」

陸嫿一愣，道：「那是……」

「我自創的。」封寒緩緩道：「並且，我從未傳授他人。」

陸嫿：「……」

她筷子上夾著的菜吧嗒一聲落進了盤子裏。

她張著嘴看著封寒，半晌之後，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封寒一頓，然後道：「吃啊？怎麼不吃了？」

陸嫿：「……哦。」

她重新拿好筷子，開始夾菜。

這一次再吃，這菜的味道好像又變得不一樣了。

除了如以前一樣的美味之外，好像還多了點什麼別的東西。

陸嫿將這兩道菜都吃光了，一口都沒剩下。

吃完之後，陸嫿伸手要去收拾碗筷，卻被封寒伸手攔住了。

他認真的道：「嫿嫿不用做這些，你待著就好。」

陸嫿看他一眼，低聲道：「可是也不能讓師傅做這些。」

師傅在她眼裏，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謫仙，怎麼能是做這些事情的呢？

封寒卻一點不自覺，道：「我怎麼不能做？以後這些事都由我來做！」

陸嫿：「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封寒道：「我想做，並且隻想給嫿嫿做這些。」

陸嫿不吭聲了，沉默的看著封寒利索的收拾了碗筷，轉身出了房門。

她盯著門口發了會兒呆，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門口。

封寒走過來在陸嫿的床邊站定，似乎是想說什麼。

陸嫿看他神色凝重，又半天不見他開口，最後索性扯住人的袖子將人往床上一拉。

封寒順勢靠坐在床頭，偏頭看著陸嫿的方向。

陸嫿像是往常一般，靠了上去，將自己的頭擱在封寒的肩膀上，問：「師傅想跟我說什麼？」

封寒頓了頓，最後伸手抓住陸嫿的一隻手，緩緩的探上了陸嫿的脈搏。

陸嫿察覺到他的動作，下意識的要縮手，誰知卻被封寒牢牢的抓住了。

陸嫿心知，躲不掉了。

她也不在掙扎，隻道：「沒關係，已經好了很多了。」

封寒沒吭聲，只是沉默的摸著她的脈搏。好久之後，才移開手指，那手指在不易擦覺的顫抖。

他一伸手，將陸嫿牢牢的抱在自己懷裏。

「對不起。」封寒抱著人，這三個字再一次脫口而出。

陸嫿皺眉，沉聲道：「我不想在聽到這三個字！師傅，我不怪你，從來沒有。而且，我覺得我們之間也不需要這三個字，你覺得呢？」

封寒嗯了一聲，說：「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跟你說對不起，也是最後一次做對不起你的事。

從今往後，他絕不讓自己有機會對陸嫿說對不起。

這一年，他想了很多。

想著若是嫿嫿恨自己怎麼辦？想著她要是不原諒自己怎麼辦？

他想來想去，卻還是不能釋懷。

就算是嫿嫿恨他，就算是她不願意原諒他，他也絕不能放手。

只是，嫿嫿比他更勇敢。她在他去找她之前，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摟緊了懷裏的人，低頭在陸嫿眉心吻了吻，說：「睡吧。」

陸嫿嗯了一聲，將自己團了團，塞進了封寒的懷裏。

她腦袋枕著封寒的胳膊，手還抱著封寒的腰，整個人像是無尾熊一樣掛在封寒的身上。

封寒一隻手讓她枕著，另一隻手則放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哄小孩兒一般。

陸嫿眯眼睡了一會兒，突然間睜開眼睛。

封寒：「……怎麼了？」

陸嫿看著封寒，低聲道：「師傅，樓下的那些人……都是魔族。」

封寒拍著她背的手微微一頓，隨後便又一下一下的拍著，嘴裏應了一聲，道：「然後呢？」

「然後，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陸嫿看著封寒的表情，緩緩道：「以前，還沒回來之前，他們給了我很多幫助。回來之後，他們也像是家人一般守護在我的身邊。」

封寒臉色沒什麼變化，只是低頭在陸嫿的眉心吻了吻，說：「好的，我知道了。」

陸嫿睜開一隻眼睛看著封寒，問：「那師傅會介意嗎？」

封寒：「介意什麼？」

陸嫿說：「介意他們魔族的身份。」

畢竟，封寒是玄陽仙君，背後還站著一個封家。

不論是封家，還是玄陽仙君，都是站在魔族的對立面的。

她敢帶著湛羽他們來這裏，那是因為她來見的是自己的師傅，而不是玄陽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