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左睿登基之後，國師便帶著陸嫿搬回了觀星樓。

他在那裏住了多年，已經習慣。

更何況，比起陸府，觀星樓更加安靜。

左睿推門進去的時候，便見院子裏的兩人一站一坐。

陸嫿盤膝坐在地上，微閉著雙眼，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

也不知坐了多久，頭上身上全是一層白雪覆蓋，和她那一身白裳融於一體。

這麼冷的寒冬，陸嫿卻隻穿著單薄的一層白衫。

站在旁邊的封寒更甚，一年四季都是那一身衣衫，外界的一切好似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大雪漫天，兩人一站一坐，竟是美好的像一幅畫。

左睿這個外來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一動，便破壞了這畫面的美感一般。

直到站著的封寒回頭看過來，然後沖他招了招手。

左睿一頓，抬腳朝著封寒走了過去，在距離封寒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不離封寒太近。

封寒潔癖，幾乎不讓人近身，這世間隻陸嫿是例外。

左睿看了眼陸嫿，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道：「師姐這是？」

封寒看著陸嫿，眼神柔和，道：「她這是靈力入體，入道了。」

左睿似懂非懂，疑惑的道：「靈力……入體？」

封寒笑了笑，道：「簡單點說，她現在已經超脫出來，一隻腳跨入靈界，非一般凡人了。」

左睿還是有些懵，但是有一點他明白了。

「是不是，師姐以後會和師傅一樣厲害？」左睿道。

封寒眼裏的笑意加深，道：「完全有可能哦。」

他的嫿嫿，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以凡人之軀，在這靈力匱乏的下界硬生生的入道，將一隻腳踩進了九天之上的靈界。

若是給她更好的條件……想來，定會一飛衝天的。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看向陸嫿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的小徒兒還站在一般乾瞪眼。

封寒終於捨得將注意力從陸嫿的身上移開一點，看向左睿。

上下打量兩眼，封寒道：「不錯，長高了，人也穩重了。」

這一年來的磨礪，讓左睿飛速的成長。如果說邊關那幾年的經歷讓他醒悟，那這一年便是一個質的飛躍。

現在的左睿，周身氣勢強盛，儼然是一個威嚴的聖皇了。

沒有人再敢將他當做小孩子看待了。

封寒覺得欣慰，少有的誇獎了一句：「不錯。」

得到誇獎的左睿忍不住有些激動。

要知道，得到師傅的誇獎，那簡直比天下紅雨還要難。

他咧嘴笑了笑，道：「謝謝師傅誇獎，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笑容間，恍若回到幾多年前，他還是那個宮中小霸王，不知愁滋味。

一轉眼，他失去了所有，如今坐擁萬裡江山，卻也享盡了孤獨。

他的師傅和師姐，是他在這世上唯二親近的人了。

師徒兩說了一會兒話，左睿無意間瞟了一眼陸嫿，卻瞬間瞪大了眼睛。

只見鋪在陸嫿身上的那一層積雪，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融化，只不過瞬息間，那雪便瞬間消失無蹤，露出了陸嫿原本的樣子。

臉頰紅潤，膚若凝脂，竟是可與這院中的白雪比美。

她一頭黑髮披散，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腰間。一身與國師相近的白衣，這樣盤膝坐在雪上，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女，不似凡人。

封寒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陸嫿。

好一會兒之後，陸嫿的睫毛抖了抖，然後輕輕地睜開了雙眸。

左睿一與那雙眸子對上，整個人便僵硬在原地，視線再也挪不開。

那一瞬間，左睿好像真的在陸嫿的眼裏見到了滿天星辰，帶著光。

直到陸嫿從雪地上站起，對他說了一句：「見過聖皇陛下。」

左睿一愣，心想師姐在叫誰？隨後才想起，那個所謂的聖皇，不正是自己嗎？

他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緩解自己的失態。

「師姐，咱們之間，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左睿笑著道：「你這般叫我，我很是彆扭。」

陸嫿的眼裏染上了一層笑意，道：「陛下就是陛下，哪裏來的彆扭？一年過去，陛下難道還沒適應新身份嗎？」

左睿嘆了口氣，滿眼怨念，道：「一年過去，我沒享受到當聖皇的好處，只知道快累死了。」

陸嫿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道：「陛下，加油哦。」

左睿：「……」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一年不見，師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師姐，強悍機敏，唯有在師傅的面前會有幾分女兒家的嬌嗔。那個時候的她，雖強大，但是整個人卻透著幾分陰鬱和淡漠。

現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師姐，卻好似脫胎換骨，那一身的陰鬱和淡漠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笑容，都格外的耀眼了。

一邊的封寒走過來，伸手抓起陸嫿的手搓了搓，低聲道：「感覺如何？；冷不冷。」

「感覺很好。」陸嫿的眼裏閃動著幾分隱秘的興奮，道：「我能感覺到不一樣了。」

她花了一年的時間邁出這一步，就是為了離她師傅更近一點。

如今這一步跨出，她好似真的離封寒更近了一點。

以前隻覺封寒強大無匹好似天神，但是卻如霧裏看花不那麼真切。如今再看，封寒強大依舊，但是她卻看得更分明了一點。

她抓著封寒的袖子，道：「師傅，只要我繼續認真努力修鍊下去，再將來的某一天，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去你的家鄉看看？」

封寒曾經給她描繪的九天之上的場景，她一刻都未曾忘記過。

封寒不知，她竟是一直講那些話放在心底。

他的心猶如落入溫泉池，被溫水沖刷著，軟的一塌糊塗。

伸手摸摸小徒兒的臉頰，道：「師傅現在讓你所做的所有，都是為了更遠的將來。」

他這輩子，隻這麼一個小徒兒。這世上，隻這麼一個陸嫿。

所以，他絕不可能將陸嫿丟在這下界讓她自生自滅，他也絕不可能讓他們的緣分隻止步於這一世。

他要讓她站在他的身邊，此生此世，直到他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