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後院之中，關著一個女人，曾經是三皇子的寵妾。

後來，這個女人瘋了，便一直被關在後面荒廢的院子裏，至今已經大半年了。

下人們每日會送上一些飯菜，除此之外，在沒有一人會關注那個被關在院子裏的瘋女人。

左炎經過後院，不知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朝著那個荒廢的院子走去。

今日左燐的到訪，讓他再次想起陸嫿那個女人，而想起陸嫿，便不自覺的想起了另一個人。

曾經，在他很難熬的一段歲月裡，有個女人溫柔如水體貼入微。所以儘管她身份上不得枱面，他還是寵著她。

只是，陸凝霜後來失子，慢慢的精神便不怎麼正常了。

許久沒見到這個人，左炎突然想看看，她是否還好。

穿過有些荒涼的小路，一路來到後院那個破落的院子前。

院門用幾根鐵鏈一把大鎖鎖住，隻透過一點些縫隙能看到院子內部。

左炎在想，陸凝霜是不是早就已經瘋的認不了人了？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他順著大門繞到了一邊，站在一塊假山石上，在這裏正好能看見整個院子。

原本已經做好了看到一個瘋婆子的不堪形象的準備的，但是當看到院子裏的那個人時，左炎還是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院子裏，一女子穿著一身很舊的衣裳，上面有許多補丁，但是卻洗的乾乾淨淨，周正的穿在身上。

她髮絲整理的整整齊齊，用一根白色髮帶綁了起來，隨意的披散在身後。

小臉不施粉黛，卻不損她的美貌，甚至比之前濃妝艷抹更多了幾分清新脫俗。

她微微低著頭，唇角帶著點笑意。手裏拿著一把花束，正在往桌上的花瓶裏面插。

她做得一絲不苟，好像對待人生大事一般，整個人特別專註。

左炎看了看那些花束，那都是開在院子裏面的不知名的野花，被她這樣整理一下插在花瓶裡，很是好看。

左炎看著她，不知不覺便看了許久。

裏面那個人，明明很熟悉，但是此刻他卻覺得像是第一次見。

陸凝霜不是已經瘋了嗎？他現在看到的，是誰？

左炎轉身走向正門，並且喚來了管家。

管家一看他站在這裏，腦門上汗都出來了。

急急忙忙的跑過來，道：「殿下，你怎麼到了這裏？」

左炎指了指鎖著大門的那幾把大鎖，道：「打開。」

那管家臉色徹底變了，道：「殿下，裏面關著的那位是個瘋的，你進去若是傷著你怎麼辦？殿下，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瘋的？」左炎冷冷的看那管家一眼，沉聲道：「是不是瘋的，我自己知道看。」

「打開！」左炎冷聲喝了一句。

那管家心一抖，不知道殿下怎麼突然間想起了關在這裏的陸凝霜。

他抖著手翻出鑰匙打開那幾把大鎖，然後將那些纏繞的鐵鏈都給取下來，才訕訕的道：「殿下，你、你請。」

左炎抬手推開院子的門，大步朝著裏面走去。

屋子裏的人聽到大門推動的聲音，有些吃驚的回過了頭。

一眼掃見走在前面的左炎，女子雙眼一下瞪大了，拿在手裏的花瓶一個手抖，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劈裡啪啦的碎了一地。

陸凝霜驚呼一聲，整個人倒退幾步。

「你怎麼回事？驚擾到殿下你是想死嗎？」那管家當下厲喝道。

陸凝霜滿臉無措，眼裏又是驚又是恐。

左炎臉色一黑，抬腳狠狠的踹向那管家。

那管家悶哼一聲，被一腳踹飛出去，狠狠的撞到身後的牆。

左炎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沉聲道：「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那管家躺在地上翻白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左炎則大步走向陸凝，站在她面前，仔細的盯著陸凝霜看。

陸凝霜也抬頭愣愣的看著左炎，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整個人魔怔了一般。

左炎看了半晌，最後緩緩的伸手，本意是想要幫她擦掉眼淚，但是卻驚擾到了陸凝霜一般。

陸凝霜突然砰的一聲跪了下去，聲音顫抖的道：「見、見過殿下。」

這一跪，正好跪在地上打碎的花瓶碎片上面，膝蓋上面瞬間便是一片血紅。

左炎皺眉，沉聲道：「起來。」

陸凝霜沒動，左炎看不下去，親自伸手一把將人從地上拎了起來。

「地上有碎片，你沒看到嗎？」左炎看看她被鮮血染紅了的膝蓋，沉聲道：「怎麼那麼笨？」

陸凝霜沒說話，垂著頭，雙手緊緊的扯著自己的衣擺，整個人不自覺的打著顫。

左炎看她如此，心也軟了下去。

這大半年，想來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才會這般小心翼翼。

本就出身不好，又受了這大半年的委屈，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左炎嘆了口氣，道：「你好了？」

陸凝霜知道他問的是什麼，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

沉默片刻，陸凝霜才小聲的道：「以前，是我不對。驟然失去孩子，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對不起，讓殿下丟臉了。」

左炎心裏有些不舒服。

作為母親，失去孩子她該多傷心，此刻卻說給自己丟臉了。

他看著陸凝霜這個樣子，聲音都不自覺地輕柔了許多，道：「你如今，是想明白了？」

陸凝霜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想明白了！經過這麼多，我已經想明白了什麼才是我最重要的。」

左炎看她，低聲道：「那什麼對你才是重要的。」

陸凝霜沒回答，隻低聲道：「如今這樣待在這裏，隔著幾道院牆，偶爾能聽到些殿下的消息，我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左炎：「……」

對方什麼都沒說，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他突然間有些動容。

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願意跟著他。不像那些世家女高高在上，不像那些高門女對他挑挑揀揀骨子裏的嫌棄，她一開始就願意為了他去做任何事。

左炎伸手牽過陸凝霜的手轉身往外走。

陸凝霜滿眼愕然，道：「殿下，你要帶我去哪裏？」

左炎頭也沒回，握緊牽著她的手，道：「去你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