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悅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皇后被陸嫿給提到了陸府。

她猶豫再三，還是在照顧完陸辰星之後去見了皇后。

彼時的皇后正抱著身子縮在床上的角落裏，一雙眼睛驚恐的掃視著四周，嘴裏神神叨叨，披頭散髮的像個瘋子。

左承悅看到皇后這個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幾步走了上去，站在床前定定的看著左承悅。

皇后看見床前多了個人影，連忙抱頭開始尖叫，同時嘶吼道：「不要過來，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左承悅：「……」

皇后，居然已經不認得她了？

看著她這般神經質的樣子，左承悅的眼眶有些酸澀。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想要質問，但是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正站著呢，便聽見身後有動靜。

她一回頭，便見陸天賜不知何時晃悠到了門口，此刻嘴裏正哢擦哢擦的嚼著陸嫿帶回來給他的糖葫蘆，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左承悅背脊一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個小孩子，從她第一眼認真看他的時候，她便對他有著莫名的恐懼。

這種恐懼，比面對陸嫿的時候更甚。

他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好像隨時都會撲過來將你撕個粉碎。

左承悅深吸一口氣，說：「你怎麼在這裏？」

陸天賜：「這陸府，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左承悅便不說話了，定定的看著他。

陸天賜掃了皇后一眼，說：「不問她的事情嗎？」

左承悅抿了抿唇，說：「她、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陸天賜問她：「你是不是以為她這樣是因為陸嫿那個笨女人做了什麼？」

左承悅：「……」

她的沉默，讓陸天賜嗤笑出聲。

他的眼神裡滿是嘲弄，看著左承悅道：「你們這些人，總是太把自己當回事。」

左承悅：「……」

陸天賜淡淡的道：「陸嫿那個笨女人，還沒有那個閑心理會你們這些蠢貨。放心吧，她變成這樣和陸嫿無關。」

左承悅看著他，臉色有些不自然。

她的確，有那麼一瞬間覺得皇后變成這樣是陸嫿所為。

畢竟，皇后是陸嫿帶回來的，而陸嫿又那麼看重陸辰星，見陸辰星這樣，做出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她看著陸天賜，覺得這個小孩真是彆扭的可以。

在他的眼裏，好像人人都是蠢貨。

就連陸嫿，他也是一口一個笨女人的。

不過，他隻叫陸嫿一個人笨女人，其他人則是統稱蠢貨。

笨女人和蠢貨，對陸天賜來說，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他手裏拿著糖葫蘆走進來，邊走便啃了一口，嘴裏嘖了一聲，說：「什麼玩意兒，酸酸甜甜的真難吃。居然有小孩喜歡吃這個？人類都這麼奇怪？」

左承悅：「……」

她抽動著嘴角，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不喜歡還偏偏要吃，一邊吐槽一邊吃，順帶吐槽全人類。

這個孩子，果然彆扭的可以。

陸天賜走進來往床邊一站，原本在尖叫著的皇后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尖叫的更加厲害，並且手裏張牙舞爪的開始扔東西，對陸天賜尖叫道：「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你這個魔鬼，你這個魔鬼！」

陸天賜眼睛都沒眨一下，面無表情的偏頭看左承悅，說：「看到了嗎？她這樣是我做的，和陸嫿無關。」

左承悅：「……為什麼？」

「為什麼？」陸天賜嗤笑一聲，說：「當然是因為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啊。那笨女人不動手，我就幫她動手了而已。」

左承悅抿了抿唇，不言。

她知道皇后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她也恨，她也怒。

但是皇后對她而言，終究還是特殊的。

她看著對方這個樣子，忍不住低聲道：「你可以懲罰她，但是把她弄成這個樣子……」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瘋子。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見皇后時的樣子。

雖人到中年，卻保養的特別好，看著像是三十歲不到一般。雍容華貴氣質高雅，看著那麼的遙不可及。

這樣一個人，怎麼能變成瘋子呢？

她深吸一口氣，說：「你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陸天賜：「你以為我不想殺她？」

左承悅一愣，偏頭看陸天賜。

陸天賜嘴裏嚼著酸酸甜甜被嫌棄的糖葫蘆，淡淡的道：「沒有人在惹我不快之後還能好好的活著。感謝陸嫿那個笨女人吧，她是你們所有人的保命符。」

若不是陸嫿，他豈會想要學著去做人？

做人有什麼意思？還要遵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規矩。

左承悅不說話了，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她再次感覺到了這個孩子的可怕。

陸天賜像是沒看到左承悅的驚懼，他反手指了指坐在床上尖叫顫抖的皇后，道：「他那日晚上來尋你，摸了你的發簪，上面不是毒，而是解藥。所以，她一定知道陸辰星的毒是哪裏來的，但是她現在什麼也不說。你可以試著問問，也許她會跟你說。」

說完這話之後，陸天賜便轉身走了出去。

左承悅呆愣良久，腦子裏來來回回的都是陸天賜的那些話。

那夜，皇后來尋自己，是給自己送解藥的。

所以那發簪之上，不是毒藥，而是解藥，是她誤會了。

左承悅愣怔良久，才緩緩轉頭看向皇后。

她在床上坐下，朝著皇后伸出了手，放低了聲音，道：「母后，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左承悅，是你的承悅啊？」

皇后縮在角落裏，臉上帶著眼淚，抬著眼睛驚懼的看著左承悅，顯然還是沒將她給認出來。

左承悅又靠近了一點，盡量柔和，說：「母后，你仔細看看我，我是左承悅啊。我是你的女兒，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不要害怕。」

一連說了好幾次，皇后才有些反應。

她愣愣的盯著左承悅，終於不再神神叨叨的說那些左承悅聽不懂的話。

她哭著道：「承悅，承悅……母后沒有想害你，母后真的不想害你。不是母后，不是母后。」

左承悅鼻尖一酸，連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