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兒看著哥哥認真的臉色，漸漸的也正了顏色。

她不自覺的端坐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對面的人，咬了咬唇，說：「哥哥遊歷在外甚少回來，這次回來，是想要跟我說什麼嗎？」

陸天賜沉默的看著對面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有些沒想到小月兒竟是這般敏銳的孩子。他不過隻說了一句話而已，對方便已經將自己的意思看透。

他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原處，盯著對面的人問：「知道我為何會常來此處嗎？」

小月兒：「因為此處曾是你一個故人的居所，這個人對你很重要。」

陸天賜點了點頭，說：「對，她對我很重要。」

說完又看著小月兒，說：「我剛才說過了，她對你也很重要。」

小月兒：「……」

陸天賜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柔和不少，輕聲問：「這些年，月兒可曾想過母親？」

小月兒一愣，動了動唇，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看著陸天賜扯了扯嘴角苦笑一聲，道：「自然是想的。」

「雖說我有哥哥呵護，舅舅寵愛，從小無憂無慮瀟灑肆意，就連太子都要看我三分臉色皇帝也不敢輕易奈何我，看似人上人什麼也不缺，但是我也總是有羨慕別人的時候。」

小月兒的聲音有些低，有些失落，說：「我也時常想，為何別的孩子都有父母而我卻沒有，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他們才扔下我不管的？」

「不是，」一直未出聲的陸天賜沉聲說：「小月兒沒有做錯任何事。」

小月兒：「那為何我的父母不要我？」

「他們不是不要你，而是暫時顧不上你。」陸天賜輕聲道。

小月兒眨了眨眼睛，說：「這話怎麼說？」

陸天賜看著小月兒那雙盛滿了天真的眼，沉默片刻才輕聲說：「有些事，你舅舅總覺得不應該讓你知道，說你還太小，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明白。但是我卻不覺得，我總覺得我的小月兒這般聰慧，定能理解的對嗎？」

小月兒沒吭聲，定定的看著陸天賜。

舅舅寵她，沒有什麼底線，她明白。

哥哥不一樣，哥哥總是很相信自己，有的時候甚至將自己當做一個與他平等的同齡人般對待。

哥哥既然說了這話，那她就是不能理解也要理解了。

陸天賜又伸手扒拉了一下桌上的棋盤，像是在組織語言，隨後才開始講述。

從她的母親與父親相識相知，到突破千難萬險在一起，到最後有了她。

陸天賜的聲音很輕，有些飄渺，將小月兒拉入那一場一場波瀾壯闊的往事中。

「那一日，鮮血染紅了整張床榻，九重天上那號稱移動冰山的新任帝君抱著自己的愛妻幾乎泣下血淚。床上的人出氣多進氣少，已經失去意識。曾經破了天地牢籠帶著魔族衝上九重天的孤勇不在，曾經打下惡鬼道踩著萬鬼的枯骨殺出一條血路的強悍也沒了，只有一個虛弱的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的可憐女人。」

陸天賜話到此處，小月兒的身體便忍不住輕輕一顫，眼前似乎閃過一抹紅光，似乎穿過了時間的界限看到了那滿室的鮮血。

她的眼睛不自覺的泛紅，水汽浮上來，打濕了長長的睫毛。

陸天賜看著她，說：「她在最後一刻生下了你，那個時候她幾乎已經氣絕……」

小月兒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忍住跳了起來。眸中的水汽快速聚集，形成水珠，吧嗒一聲砸了下來。

陸天賜：「你的父親那個時候已經瘋了，抱著你的母親，眼裏誰也看不見。」

頓了頓，陸天賜又說：「我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會發瘋毀了這個世界。」

小月兒動了動唇，聲音有些發顫的問：「所以，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陸天賜看著她，說：「最後，你父親抱著你的母親離開，一走多年，了無音訊。」

小月兒：「……所以這麼多年，你不是在外遊歷，而是在尋找他們的下落嗎？」

陸天賜笑了一下，說：「你母親那個蠢女人，命大的很，我總不相信她會就此死掉。她還沒和她最愛的師傅過上逍遙的好日子，還沒來得及看她拚命生下的孩子一眼，這世上還有我，還有陸辰星，她不會捨得也不會甘心就這麼死掉的。」

小月兒：「你是不是對她太過自信了？」

「你不了解她，等你真正的了解她，便一定能理解我了。」陸天賜看著小月兒，說：「我今日告訴你這些，只是不想讓你誤會，覺得你的父母不愛你。我想讓你記住，你的母親有多愛你，明白了嗎？」

小月兒：「……」

陸天賜看著她，聲音沉了一些，又問：「你明白了嗎？」

小月兒：「明白了。」

陸天賜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小月兒，說：「若你對她好奇，你可去查查她的事，這皇宮內想來有不少關於她的典籍。還有，你的母親，叫陸嫿，記住了。」

說完這話，陸天賜轉身離開了，將此地留給了小月兒。

他想，小月兒應該需要時間來消化一下今日所到的事情。

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突然聽到這些，小月兒的表現已經非常不錯了。

小月兒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又盯著那盤棋局看了一會兒。

這棋局在這裏放了這麼多年，小月兒早已看明白了。

她的手指放在一顆棋子上摩梭了一下，道：「棋藝……不如哥哥。」

若是陸嫿此刻聽到這話，也不知是何反應了。

她的棋藝乃是封寒親手教出來的，不敵封寒也說的過去。但是陸天賜的棋藝可是她親手教導，但是她卻贏不過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孩子……

小月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往旁邊走去。

在一面牆面前站定，猶豫片刻，仍舊是伸手放在了牆面上。手中有靈光閃過，原本好好的牆面突然多出來一扇門。

小月兒手指放在門上，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猛然間推開了面前的這門。

霎時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沖了出來，讓站在門口的小月兒霎時間白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