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封寒爬上來之後，那侍女扔掉手中的竹竿便走了。

而封寒，穿著一身濕淋淋的衣裳站在岸邊，低垂著頭。

陸嫿整個人像是被人一刀刀的剖開又撒上了鹽，痛的死去活來。

她走到封寒的身邊蹲下，顫抖著手想要抱一抱封寒，但是毫無例外，自己的手再一次的從封寒的身上穿了過去。

陸嫿咬牙切齒，拳頭捏的哢哢作響。

為什麼要讓封寒承受這麼多？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陸嫿恨欲狂，轉身一掌劈在了假山之上。

奇跡，就這麼發生。

陸嫿那一掌，竟是讓那假山轟然間蹦躂。

陸嫿愕然，而站在那的封寒猛然間抬頭看了過去，眼神驚疑不定。

他緩步走到那倒了假山旁邊，打量半晌，突然間看向四周，警惕的說了一聲：「誰？」

陸嫿心臟狂跳，她疾步走向封寒，想開口說兩句話，但是剛一張口，便覺得腦袋炸裂一般的疼了起來。

陸嫿瞬間停住腳步，狠狠的閉了閉眼，但是等她再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卻已經沒有了封寒。

她的面前，正蹲著陸天賜，皺著眉頭看著她。

陸嫿：「……」

她回來了，回到了惡鬼道中。剛剛發生的一切，好像是她的一場夢。

陸天賜看她睜開了眼睛，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伸出書點了點她的臉頰，說：「你怎麼了？」

陸嫿：「什麼？」

她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結果卻是摸到了滿手的水漬。

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面。

陸嫿看著自己指尖的水漬發了會兒呆，然後才緩慢的搖了搖頭，道：「我沒事，沒什麼。」

陸天賜偏了偏頭，問：「沒什麼？」

「嗯。」陸嫿點了點頭，順手將自己臉上的眼淚都擦掉了。

陸天賜打量了她一會兒，似乎是發現真的沒有什麼，這才站起來朝著一邊走去，做到李生的那把椅子上，開始玩兒棋子。

而婉靈則走到陸嫿身邊，看著她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哭？」

陸天賜不懂那是眼淚，婉靈卻看的清楚明白。

「你閉上眼睛不久，便開始流眼淚。」婉靈淡淡的道：「你看到了什麼？」

陸嫿沉默許久，才緩緩的道：「我看到了他的過去。」

婉靈愕然：「寒？」

陸嫿點了點頭。

「怎麼會。」婉靈非常震驚，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一般，道：「你怎麼會看到寒的過去？」

陸嫿：「……」

沉默許久，陸嫿才緩緩的轉頭看向李生坐的那把椅子。

李生已經被婉靈和陸天賜給啃完了，如今只剩下那把椅子了。

她緩緩道：「大抵，是因為李生。」

婉靈蹙眉，問：「什麼意思？」

「我吃了李生的血肉。」陸嫿道：「而李生，曾經吞噬過他的血肉。那些記憶碎片就在那些血肉裏面，所以，我能看到。」

「那我為什麼看不到？」婉靈蹙著眉頭，道：「我也吃了他的血肉。」

陸嫿偏頭看婉靈，突然一笑，道：「大概，是你們的羈絆不夠深吧。」

她和封寒，早已是不可分割的，她和他的羈絆，已經這麼深了。

婉靈聽完陸嫿的話，臉色一下子黑了。

她看了陸嫿一眼，想到陸嫿之前淚流滿面的樣子，忍不住沉聲道：「他的過去讓你那麼痛苦，你還想看？」

「為什麼不？」陸嫿的聲音冷了幾分，道：「那些都是他的一部分，是造就如今的他的一部分。而且，我能更好的記住某些人的嘴臉。」

最後那幾句話，聲音冷的幾乎沒有半點溫度。

婉靈都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問：「你要做什麼？」

陸嫿淡淡的道：「當然是讓某些人付出代價。」

婉靈：「……」

她沉默半晌，轉移了話題，道：「如今，惡鬼道十三區域皆平，你有資格去闖地獄之門，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陸嫿沉聲道：「越快越好。」

她本也想快點回到封寒的身邊，尤其是在看到那些零碎的片段過後，她幾乎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婉靈點了點頭，看了眼旁邊的陸天賜，問：「你確定你不處理掉他？若是他在你闖地獄之門的時候給你來一下，怕是你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

陸嫿也偏頭看向那邊的陸天賜，笑著道：「他現在這麼乖這麼聽話，我為什麼要處理掉他？」

婉靈道：「我說了，惡鬼不可信。不管他現在頂著怎樣一副皮囊，他終究也是一個惡鬼，會吃人的惡鬼。」

「我知道。」陸嫿道：「你不也是惡鬼嗎？我同樣信任你。」

「我跟他怎麼能一樣？」婉靈皺著眉頭，似乎是有些生氣，道：「你把我和他放在一起相提並論？我們是有過盟約的，你難道不相信我？」

「我說了我相信你，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陸嫿奇怪的看她一眼，說：「我相信你，也相信天賜，這並不衝突。」

婉靈冷哼一聲，道：「隨便你。」

說罷，竟是直接走到一邊去了。

陸嫿沉默片刻，轉身朝著陸天賜走了過去，坐在陸天賜對面，看著陸天賜低頭認真的擺弄著那些棋子。

陸天賜的脖子上有個口袋，裏面裝著陸嫿送給他的布娃娃和撥浪鼓。他很寶貝，時不時的會拿出來端詳一番。

撥浪鼓已經不那麼響了，布娃娃也有些破爛，陸嫿曾經提議說將那些扔掉重新送給他新的，結果被陸天賜嚴詞拒絕了。

他就守著那個破破爛爛的布娃娃和不響了的撥浪鼓，每一次擺弄的時候都很滿足。

每當看到這樣的陸天賜，陸嫿的心就會軟的一塌糊塗。

這樣的陸天賜，她沒有辦法像婉靈說的那樣解決掉他。

陸天賜被她盯著看了許久，最後抬頭看過來，眨了眨眼，問：「盯著我幹什麼？」

陸嫿壞心眼的眨眨眼，伸手指了指陸天賜胸-前掛著的小包，說：「那個布娃娃，扔了吧，我重新做一個給你。」

陸天賜一把捂住那個小布包，抬頭對陸嫿怒目而視，陰森森的道：「不許。」

頓了頓，又道：「你重新做一個給我，這個也不能扔。」

陸嫿：「……」

小孩兒還挺貪心，舊的不扔就想要新的。

不過，這點貪心卻讓陸嫿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