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見陸嫿執意不說，也就不在問了。

如果陸嫿想說，總有一天她會主動告訴自己的。

陸嫿見他不問，再一次因為師傅的體貼而心裏暖融融的。

師傅，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她往封寒的懷裏蹭了蹭，忍不住道：「師傅，你能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情嗎？」

封寒一頓，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道：「我小時候……很無趣的，我不知道該給你講什麼。」

陸嫿聽的心中酸澀，低聲道：「就真的，沒有一件事可以講嗎？」

封寒想了想，然後道：「好像，還真有一件事。」

陸嫿詫異的嗯了一聲，道：「什麼事？」

封寒先是笑了笑，然後才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如今自己想起來，也覺得是那時候的自己太寂寞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陸嫿眨眨眼，道：「很有趣嗎？」

「也算不得有趣吧，應該是比較奇怪。」封寒摟著她，用低低的嗓音道：「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在寒冬落入池塘，爬上來之後，面前的假山突然間轟然倒了……」

陸嫿心中一揪，不小心落入池塘？想必，便是她看見的那一次吧。

那哪裏是不小心，分明就是封楠故意推他下去的。

但是再一聽封寒後面的話，陸嫿猛然間僵住了，不可置信的道：「你剛剛說什麼？假山什麼……」

封寒一頓，有些奇怪的道：「嗯？你怎麼了？」

陸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她輕咳一聲，壓抑住自己的心潮湧動，道：「沒什麼，我就是在奇怪，好好的假山，怎麼會說倒塌就倒塌呢？」

封寒笑了一聲，道：「對，我也很奇怪。那假山好好的，沒有半點要倒下的跡象，周圍也一個人都沒有，可它就是說倒塌就倒塌了。」

陸嫿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手不自覺的攥緊了封寒的衣裳。

封寒繼續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那個時候，我覺得是有人故意推倒了那個假山，只是我沒有看到她而已。」

陸嫿：「……怎麼，怎麼可能呢？」

封寒嗯了一聲，說：「我也覺得不可能呢。」

陸嫿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們說的不可能，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但是陸嫿此刻，也沒有心思解釋。

封寒繼續道：「雖然不可能，但是我確實是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而且，自從那一次之後，我時常能感覺到她就在我的身邊陪著我。雖然，我看不到她摸不到她聽不到她。一直持續了好多年，直到，另一次意外的發生。」

陸嫿：「……」

「我一直以為我在做夢呢，直到那一次。」封寒回想起那些事情，現在說起來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她回應我了，她是真的存在的。在我被人追的躲在角落裏藏著的時候，是她陪著我，且用推到凳子的方式回應了我的話。」

「那一瞬間，我其實是非常安心的。她陪了我很多年，算是我唯一的朋友吧，那一次確切的知道有她在身邊，我第一次睡了一個好覺。」

說到這裏，封寒低頭看她，道：「是不是覺得很匪夷所思？有一個我看不到摸不到也觸摸不到的存在，一直陪在我的身邊，很多年。」

封寒沒有看到，陸嫿的眼眶發紅，攥著她衣服的手青筋都蹦了起來，指骨用力到發白。

陸嫿低聲道：「你……真的覺得那個人，是存在的？」

封寒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道：「雖然很匪夷所思，但是我直到現在，也堅信她是存在的。」

沉默片刻，他又道：「其實，我能活到現在，應該要感謝他。」

陸嫿僵住了，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封寒道：「我當年隨封楠他們到萬鬼窟，在沉下沼澤之前，是那個人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面前寫『要活著，一定要活著，我等你，我在人間等你』這些話……好吧，這件事雖然也很匪夷所思，但是在我的記憶力，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我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急切，能感覺到她那一瞬間的心情……她想我活著，她在用盡全力的想我活著。」封寒微微的眯了眯眼，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是有那麼一個人希望我活著的。」

他笑了笑，緩緩地道：「在萬鬼窟的時候，每當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在外面，在凡間還有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她在等著我活著回去找她。」

陸嫿聽到這裏，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但是死死的咬著唇，一點聲音都不敢讓封寒聽到。

封寒將陸嫿往自己的懷裏摟了摟，道：「說起來，我會去凡間，除了對封楠煩不勝煩之外，也有想要去尋找她的原因。不過，我沒尋到她，卻是尋到了你這個小寶貝。」

他低頭在陸嫿的眉心吻了吻，道：「她算是咱兩的媒人了。」

陸嫿深吸一口氣，道：「就……在沒有想過要找到她了嗎？」

「想過！」封寒低聲道：「我想當面感謝她的。但是人海茫茫，她怕是早不知轉世投胎到了哪裏，我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了。」

陸嫿終於沒忍住，直接哭出了聲。

封寒像是被蟄了一下，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手足無措的去抱陸嫿，低聲道：「你怎麼了？怎麼哭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陸嫿不說話，眼淚卻是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封寒剛剛擦掉，又掉下來，如此往複。

封寒急道：「是不是因為我說要找她你不高興了？那個我對她沒什麼，只是感激，再說了，我連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別……」

「女的。」陸嫿甕聲甕氣的道。

封寒沒反應過來，道：「你說什麼？」

「我說，女的。」陸嫿淚眼朦朧的盯著封寒，一字一句的道：「那個人，是個女的，還是個天姿國色的大美人，最最最美的大美人。」

封寒有點發懵，下意識的道：「你、你怎麼知道？」

陸嫿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抽抽搭搭的說：「那個人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