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色微紅，浪蕩狂笑的老者，楚烈只能夠保持著沉默——

他還只不過是剛滿二十歲，不曾體會過如此複雜的人生，而他的未來，依靠著系統的力量，只要一直狩獵下去，恐怕會比大多數人都要活得漫長。

他無言，只能無言。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楚烈的目光掃向了依舊被寒霜的氣息冰凍在原地的翠色虛影，雙眼微眯，許久後輕輕搖了搖頭。

錚！！！

一聲劍鳴，靈劍鎮鬼躍於五指掌控之中，劍鋒微斜，直至那不斷掙扎震動著的妖物。

「前輩……」

背對著狂笑聲漸歇的老道，楚烈冷澈的聲音響起。

「此妖在記錄中已經漸嘗血氣，潛伏在此，恐有大害，縱使前輩相攔，晚輩也必斬之！」

「……妖物？」

老道的聲音一頓，隨即嘆息道：「這……卻並非是妖物。」

另一柄劍架在了鎮鬼劍脊之上，老道漫步上前，與楚烈並肩而立，看著這翠綠的靈體，眼中閃爍著淡淡的傷感之色：

「劍靈，聽過嗎？」

「……不可能。」

雙眼中破妄符文的光輝再度閃過，楚烈搖頭：「氣息太弱，連我都可以輕鬆將其鎮壓，不可能是劍靈。」

劍靈的傳說，即便是在主世界當中也存在著——神劍通靈，化而為人形，揮手之間劍氣如瀑縱橫……

這個世界似乎比主世界的力量格局還要強大，那麼劍靈這種存在只能是比主世界的傳說還要來得強大可怕，而不是眼前這連寒霜符文都可以冰凍的靈體。

弱，太弱了！

「不是那種劍靈。」

老道哂笑一聲，蒼老的右指輕輕點在了那靈體之上，更為璀璨的碧綠靈光閃爍而起。

「是劍，靈，以劍為本，聚集人心而成就……」

靈光漸歇，化作了一柄已經有了幾分腐朽的木劍，輕輕震動了一下，乖乖地飛到了老道的掌心，左手放開那壓製了鎮鬼的長劍，並指如劍從木劍的劍脊上劃過，低低的嗡鳴聲中，冰屑簇簇滑下。

「這柄劍，是我送給他的。」

老道的聲音變得平和，帶了幾分懷念。

「六歲那年。」

「他與我說，以後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劍俠，躍馬江湖，縱橫來去，我說要中功名……」

「我將書卷賣了為他買了這柄劍，換我在床上躺了一月。」

「後來……後來他回歸了自己應該有日子，我裹著書，提了劍鞘，踏上了江湖，八十年已過，我已然曾經躍馬江湖，縱橫來去……他卻已經在此地垂老，一輩子都不曾走出去……倒是這木劍，不知是有了什麼造化，竟然已經化靈，不過……」

「這木劍啊……終究是老了…」

老道哂笑一聲，倒提了木劍緩步走出，原地楚烈沉默地握著長劍，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但是就在此時，一股帶著腥味的氣機陡然浮現，楚烈指掌幾乎是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嗡鳴聲中，黑色的雙瞳驟然收縮。

這氣息他極為熟悉——這是......殺氣！！！！

身形一動，隨即如龍般躍起，從窗枱直接撞了出去，抬眼看去，一隻人立而起的蠻牛正在月色下緩緩而來，鼻孔當中，白色的氣流不斷地噴出。

楚烈視野中，一股帶著濃鬱蠻荒味道的氣息沾染在這蠻牛身上，隱約達到了騎士級別的水準，對於有普通人而言足已以一敵百。

殺氣正是從這蠻牛身上浮現。

直指這距離村口最近的木屋之處。

「氣機如血，沸騰衝天而起，隱有殺氣浮現左右……」

老道不知何時再次出現，靠坐在窗枱，慢慢啜飲著壺中酒液，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這便是生靈化妖之後的徵兆，好了小子，你身上一股濃重的人皇氣機，看你打扮，應當是六扇門那些封妖捉鬼的捕頭們吧，且讓老道見識一下………」

輕輕打了個酒嗝，老道醉眼迷離。

「你那一身的殺氣，究竟是怎麼來的吧……」

嗡嗡嗡！！！

回答他的，是驟然間徹響的劍鳴！

轟然暴響中，土地開裂，楚烈的身子隨即便如同激射而出的弩矢，幾乎是一個瞬間便已經出現在了牛妖的左下方，身形偏轉，右手緊扣長劍。

風聲之中，隱有劍氣激蕩！

嗤拉！！！

一道猙獰的傷口在牛妖腰部浮現，猙獰的鮮血在憤怒的嘶吼咆哮中濺射開來，緊接著便是牛妖肩部扛著的那一塊巨大的石柱！

在沉悶的破空聲中狠狠砸下。

就在同時，楚烈前沖的身子驟然一頓，隨即向後一步踏出的同時，掌中長劍猛然前刺，在月色中拉出了一條銀亮的光痕，狠狠刺入了牛妖的手腕處，隨即猛地一挑。

痛苦的嘶吼中，牛妖手腕濺出了一捧鮮血，青色的筋骨斷紋清晰可見。

刷！

後退，收劍，絲絲縷縷鮮血滴答在地上。

楚烈平靜的聲音響起：「晚輩教廷……晚輩門派專屬劍術，也是晚輩所學第一套劍術。」

「殺伐果斷，劍劍簡練卻招招致命，好！~好劍術！」

老道猛灌一口烈酒，撫掌長笑。

手腕一動，楚烈腳步密集地響起，在一瞬間甚至整個人都化作了凌厲的劍氣，劍氣呼嘯，伴隨著密集刺破空間的破空聲，幾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劍勢瞬間將牛妖籠罩，慘嚎出聲的同時，楚烈的身影猛然躍起，身形偏轉，繼而呼嘯而下。

冷澈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兩章殘劍，前輩指教。」

「好！好好好！！！好劍勢！！當浮一大白！」

「……這是，在斬妖嗎？」

溫和的聲音在飲酒高呼的老道身邊響起，那位收留楚烈一夜的老者拄著拐杖，看著楚烈掀起陣陣劍氣風暴，似乎懷念，似乎追憶般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年輕人……好凌厲，好繁雜的劍術啊……」

「倒也稱不上。」

嘴中酒液咽下，老道士的眼中清明無比，毫無醉意，輕笑出聲道：「總的而言，不過是一套築基上佳的劍術，以及兩三門蓄氣境界（騎士）的劍術，算是簡練，也難為他能夠做到如此程度。」

「……三四套劍術，不算多嗎？」

拄著拐杖的老者搖頭笑著，「劍術這種東西，又不是種菜鬧地，越多越好。」

「你又不練劍，哪裏知道？」

老道士撇了撇嘴，有點惱怒地說道，旁邊老者搖頭失笑，眼光隨即落在了他的腰間。

那柄木劍，正被掛在那裏。

「原來是你取走了去，我說怎麼找不著了。」

老者淺笑，隨即自顧自將木劍取下，顫顫巍巍的右手舉起木劍，安靜笑著：

「劍術這種東西，真的不是越多越好，流於形式，自然使其本質，這東西創造出來的時候，本來就是為了斬些什麼東西。」

「斬人，斬鬼，還是妖魔鬼怪，心念合一，想斬什麼，斬便是了，你看，就這樣……」

在老道不屑的眼光中，顫顫巍巍的長劍抬起，隨即虛劈而下。

轟！！！

氣機震蕩，如龍般的大勢驟然間自四面八方而來，裹挾於劍身之上，那如刀鋒割面的刺痛令老道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掌不自覺用力，掌中酒壺卡擦一聲直接碎裂。

鋒利的殘片由於太過用力已經刺入了肌體，血液緩緩滑下，但是老道士卻渾然不覺，只是獃獃地看著眼前閃耀的劍光，雙眼當中，一片恍惚。

「小牧，小牧……」

記憶中的少年浮現在眼前，眉眼飛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蓬勃，一手持著柄有些簡陋的木劍，一手指著那天邊的朝陽，燦爛地笑著。

「我必然將會成為最強的劍客！！！」

劍氣轟然落下，那已經傷痕纍纍的牛妖在瞬息間被攪碎，消失不見，但是同樣被劍氣掠過楚烈卻絲毫無損。

『想斬什麼……斬便是了……』

老道視線有些模糊，木劍為何化靈的緣故瞬間明了於心。

「這些年……你一直未曾變過……」老道吸了一下鼻子，看著那已經顫顫巍巍握不住劍的蒼老手掌，卻是開心至極地笑道。

「以凡人之軀，一劍勾勒天地……你已然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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