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權？絕對不可能！」

馬文微怔，隨即嘩啦一聲直接起身，雙目怒視著查爾斯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任何分裂王國的行為都不被允許，只會迎來王國騎士的衝鋒！」

「你們提出什麼要求都可以，唯有這一點絕對不可能！」

「哼！崇尚騎士精神的古比特王國竟然是出爾反爾的角色嗎？」查爾斯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毫不退讓地高聲道：「如果閣下就是這種態度的話，我們也就不必要談下去了，諸位請回，雷克斯將軍，送客！」

錚！

一旁雷克斯掌中的騎士劍極為配合地揚起，肅殺凌冽的劍鳴聲響徹，右手持劍，左手虛引，沉聲道：「諸位，請吧。」

「你……」

馬文一口鋼牙緊咬，他現在真的很像抽出配劍把查爾斯的腦門一劍劈開，但是身為大使，身為一名希望能夠將克蘭城納入王國力量之中的老臣，他不能這樣做，也不可能這麼做——克蘭城的威名和對人類做出的貢獻舉世皆知，而在之後，古比特竟然與這樣的英雄們爆發出了衝突，其他人會怎麼想？

這必然會成為古比特歷史上最大的醜聞！

按在了腰間劍柄上的手掌顫抖著鬆開，馬文重重呼吸了幾下，強行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緩地開口：「查爾斯大人，你應該知道開拓權的意義，擁有這個權力，理論上是擁有了無限領地的可能性，任何一個王國，都不可能會允許下屬領主擁有這種許可權的！」

「這是每一個王國的底線！」

「底線？呵，老將軍你說底線？」

查爾斯冷笑兩聲，手掌伸開，一旁的雷克斯將楚烈隨手放在桌上的捲軸遞到他的手掌上，年輕的執政官輕輕拋了拋這枚捲軸，隨即漫不經心地將之扔在了桌子上，金色的王室捲軸在木桌上面滾了滾，停在馬文等人的身前，而青年不屑的嗤笑聲也在同時不緊不慢地響起：「我克蘭城也有自己的底線。」

「就你們給出的這些東西，除非加上開拓權，否則根本就是在戲弄我克蘭城，戲弄我克蘭戰死的萬千戰士英靈！商人？補給？呵~你覺得我克蘭會缺這些東西？」

「不要小看大陸上商人的冒險精神啊……」

嘎吱——

馬文的手掌無意識地緊握，胸膛之中怒氣上湧，但是面容上卻強行保持著原本的沉靜，淺灰色的眸子盯著查爾斯，緩緩開口問道：「去掉開拓權，克蘭城的底線是什麼？」

「……聰明。」

查爾斯面容微怔，隨即輕輕笑起，手指輕輕點在桌面上，在馬文旁邊幾名官員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緩緩開口道：「十倍。」

「在王國給予的補給基準上，提高十倍！此外要求每個月按照王國一級戰備要塞標準，向克蘭城提供魔力水晶，鎧甲兵器等戰爭資源……這樣的話，我們還可以考慮考慮，否則……諸位就等著吧，相信我，明天的這個時候，古比特王國折辱人類英雄的消息將會傳遞到大陸的每一個角落，而在戰爭結束之後，古比特將會得到克蘭城的復仇宣言——」

「以我克蘭戰死的英靈之名！」

整個談判房間之中，氣氛驟然一滯。

……………………………………………………………………

這一次談判一直持續了許久的時間，直到陽光已經變得昏黃了下去，雙方也沒有能夠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但是無論是雷克斯，還是那些王國派來的官員都能夠看出，古比特王國對於克蘭城的要求妥協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克蘭城，古比特大使居所。

「放肆！實在是太放肆了！！」

雷蒙德回到居所之後，臉上早已經僵硬的溫和終於何等坍塌了下去，一把將領口的領結扯下，這名三十歲的青年官員滿臉都是憤怒之色：「他們竟然敢開口！他們竟然能夠開得了口！」

「十倍物資，一級戰備要塞標準的戰爭物資？！他們為什麼不去搶！」

「這樣可比搶要快得多了。」

之前與查爾斯對駁的那名女士苦笑一聲，臉上滿滿都是無奈。

克蘭城的要求即便是對於最強盛時期的古比特王國都算是狠狠一刀，何況是現在大傷元氣的騎士之國？可是他們卻偏偏不能夠直接將之無視掉……不提之後宣戰的威脅，單單是『折辱人類英雄』這頂帽子就足夠讓他們心驚肉跳了——

一夜之間被連破三城的古比特王國威名早就已經掃地，只是勉強還在維持著一國的氣度，但是王國的人民中早就已經有流傳著各種不利王室的言論，這樣的古比特，這樣的王室，已經再也遭受不起這等殘暴而且直接的一擊了！

查爾斯……

女子微闔雙目，腦海中浮現出青年那張放蕩不羈的面龐，臉上滿滿都是挫敗之色，嘆息一聲：

「已經預料到了王國內部的情況和我們的底線了嗎？」

「好恐怖的對手……」

「好了，不要多想了。」

就在這個時候，蒼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緊接著馬文那挺拔的身軀就大步而來，只是手臂因為曾受過的傷害有些不自然，但這絲毫無損於這位沙場宿將的氣魄，在房間裏面的幾名青年官員神色一斂，都恭敬地起身行禮，低聲道：「老將軍。」

「嗯。」

馬文微微頷首，神色沉靜地開口道：「諸位幸苦，今天下午還要繼續，但是不要有太多的壓力，這勉強還在我們能夠容忍的限度之內。」

「我們只能夠慶幸，這些傢夥提出開拓權只是為了順勢提出之後的要求，王國沒有落到最糟糕的境況，畢竟若是給了克蘭開拓權，到了最後戰爭結束的時候，他們的領地大小怕是要比王國都要遼闊了，陛下在來之前曾經說過，只要無損於王國領土威嚴，楚烈的任何要求都可以容忍下來。」

「這是為了人類和王國，諸位共勉。」

一邊說著，老者朝著這些青年官員微微俯身，這些人也隨之還禮，沉聲低喝：

「為了王國！」

「……不過……」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那位精幹的女士臉上卻是浮現出了一絲猶豫之色，遲疑片刻後還是開口道：「老將軍，若是他們在戰爭結束之後，拒不歸還收復的領地，那怎麼辦？那個時候他們的領地依舊足夠廣闊……」

「這個的話，你完全不必擔心，朱莉婭……」

馬文臉上露出了一絲篤定的笑意：「這種行為相當於是直接挑釁整個大陸上的五大人類王國，除非他想要和整個世界為敵，否則就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而且若是這樣的話，他們之前就不會提出要開拓權了，一個本來就打算搶劫的犯人，又怎麼會去詢問價格呢？」

「不過說起來……」

老者的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在房屋裏面巡視而過，疑惑道：「公主殿下怎麼不在？她不是說不願意現在去見楚烈，想要現在這裏休息嗎？怎麼不見人？」

「這……」

雷蒙德和朱莉婭對視一眼，苦笑道：「我們回來的時候，殿下就已經不在這裏了……」

「什麼？」

馬文神色一怔。

……………………………………………………………………

楚烈現在已經從執政廳之中走了出來，腦海之中卻依舊還在思考著剛剛查爾斯所說的話——在送走了明顯面色陰沉的王國宿將馬文和青年官員之後，年輕的執政官先生臉上帶著彷彿劍客決鬥之後收劍入鞘的自矜，直接癱軟到了座椅上面，一邊搖晃著手裏面空落落的酒壺，一邊呢對著他笑著解釋道：

『楚烈大人是否疑惑我為什麼會提出開拓權？』

並沒有等楚烈點頭，查爾斯就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這個呢，主要是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自然是要狠狠地坑上他們一把，在大勢所趨之下，就算是他們心裏面有多麼憋屈，這個時候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而第二個理由……』

青年聲音微頓，明明是死寂一片的純白色雙瞳，現在卻迸出了令人心驚的寒光，一字一頓緩緩開口：『迷惑他們，讓他們以為我們也在現有的規則體系之中，受他們製約……，這才是真正的目的，甚至於第一個理由也不過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服務。』

『令他們放鬆對於我等的警惕，在察覺不對的時候，我等已經如同巨龍展翅，大勢已成，到時候他們已經無力阻擋大人的騰飛！！！』

查爾斯那張眉眼飛揚的面容即便是已經過去了好一會兒，依舊還在楚烈的眼前不住浮現，難以散去，令他的目光微微波動了下，低低呢喃道：

「……騰飛嗎？」

「算了，現在先不考慮這個了……」

輕輕呼出一口氣，楚烈搖了搖頭，強行將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抬手緊了緊領口——現在他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常穿的那件戰袍，而是一件帶了兜帽的鬥篷，兜帽落下剛剛好能讓別人看不真切他的臉，作為克蘭城城主，他現在已經不適合不加絲毫偽裝地就出現在人們面前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卻不得不出來，因為一旦時間超過三分鐘，那東西的效果和感覺將會截然不同。

腳步沉靜，楚烈混入人群之中就像是一個尋常的居民一樣朝著某一個方向走去，隻走了幾步，空氣中就瀰漫開來一股香甜的氣味，令他腳步不自覺地加快，甚至於下意識用上了身法，彷彿一隻覓食的獵豹般敏捷，轉過了一個拐角，一位支著小攤的老婆婆出現在楚烈眼前，眼前剛剛盛好了一杯乳白色的牛奶，釋放著誘人的甜香，楚烈的雙瞳驟然一亮，腳步連踏，左手放下錢幣的同時，右手張開朝著杯牛奶握去。

但是幾乎是他手掌落下的同時，攤子邊上另一個人也伸手握在了杯子上，兩隻手掌極為巧合地握在了一起，微涼光滑的觸感傳來，令楚烈神色微怔，下意識退了半步，鬆開了自己的手掌。

女孩子？？

「啊呀呀，小夥子你又來了啊，等等，馬上就好嘍……」

擺攤的老婆婆看到楚烈之後，張開缺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打開了旁邊的鍋子，熱騰騰的白色蒸汽霎時升起來，楚烈微微偏了偏頭避開那蒸汽，兜帽擺了擺，露出了他線條冷硬的下巴，對面的人身子卻在同時微微一顫。

得！

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楚烈下意識微微偏了偏眼睛，在他身側的人抬起手掌，略顯寬大的袖口滑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手腕處懸著一枚銀質十字架，碰撞在護腕上發出了清脆悠長的輕吟，令楚烈的神色微怔，雙目不敢置信地微微睜大，而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人已經輕輕掀起了兜帽，一頭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雙瞳乾淨地宛如碧藍的天空，面龐英氣卻又秀麗，抬眼含笑看著他。

踏踏踏！

在這個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以馬文為首的使節團奔到了小街的另一端，老者滿臉焦急地四下轉頭搜索著那身影，突地耳邊傳來了朱莉婭欣喜的喊聲：

「找到了！」

「哪裏那裏？！」

老者雙目一亮，猛地轉過頭看去，但是他臉上的欣喜還沒有浮現出來，便徹底僵硬了下去，在使節團全體官員的注目禮之下，在老婆婆慈和的笑容之中，天上是宛如流金般的夕陽，身旁是充滿了生活味道的白色蒸汽，此身之後是過去，此身之前是尚未展開的野望，而在眼前，少女安靜看著他，乾淨澄澈的碧藍雙瞳映照著他自己的面龐。

「好久不見，楚烈……」

她這樣笑著開口，神態和十數年前第一次遇到的時候一樣，在經歷了戰亂，生死，失去之後，這樣的問候和這樣的少女，令他真切感受到了歲月流逝的殘酷，卻也有種熟悉和溫暖在心間溫和流淌，令他莫名有些失神，連聲音都不自覺變得溫和下去。

「好久不見，安吉……」

「呔！！！」

但是就在此時，街道的對面陡然傳來一聲爆喝，楚烈微怔，便看到之前即使是和查爾斯唇槍舌劍也進退有度的老馬文彷彿被發狂的野獸，鬚髮怒張，大步朝兩人沖了過來：

「小兔崽子！把你的臟手給老夫拿開啊！！」

「朱莉婭，你放開！別拉著我！老夫要砍死這個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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