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蓋被士兵們操練時的喊號聲吵醒，不得不怏怏地從行軍床上爬了起來。

昨天下午的戰鬥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五輪炮擊摧毀了海盜們停在月牙灣內的所有船隻，剛剛登船的海盜傷亡慘重，幸者寥寥，隨後大小艦船上的艦炮便展開延伸炮擊。

月牙島面積不到兩平方公裡，而且島上地形非常平坦，連一座山丘都沒有，軍士們在炮火掩護下登陸，隻半個時辰便將月牙全島掃了一遍，關門打狗，無一漏網！

但由於島上植物繁茂，特別是椰樹林非常茂密，曾奇等幾名匪首心知降也是死，於是帶了幾十名親信手下躲藏在椰樹林裏面負隅頑抗，雖然最終全部被擊斃，但海警局和備軍士兵也負出了九死二十六傷的代價。

敵暗我明藏在樹林裡用鳥銃、弓箭偷襲，確實是防不勝防，但最大的原因，還是這次參戰士兵沒有實戰經驗，戰鬥技能也不過關所造成的。

指揮司大人為此萬分羞怒，連夜下令加強訓練，哪怕在外執行任務，只要條件允許就不能放鬆。於是天剛剛亮，月牙島上便響起了士兵們喊操的聲音。

「大人！」清海司鎮撫許哲延的軍帳就在李蓋左側，這時他也正好走出帳來看見李蓋，便拱手打了個招呼。

「老許，昨晚歇息得可好？」

「還行……兄弟們訓練早了點，被他們吵醒了！」許延哲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看得出來他昨晚沒有睡好。

昨天的行動名義上是以海警局下屬的清海司為主，因此許延哲一直忙到半夜，清點俘虜和繳獲，登記戰死和受傷的軍士，最後分配營地，搭建軍帳，每件事情他都要看著，要不然讓丁貴和洪強兩個剛投誠過來的海盜去做這事，恐怕到今早上都弄不完。

「等會吃過早飯便要往下一個目標，船上搖啊搖的，正好再補一覺！」樊三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嘿嘿」笑著問道：「大隊長，那些俘虜怎麼處理？要不幹脆將他們宰了算了，帶在船上還浪費糧食清水！」

昨天的傷亡完全超出預計，李蓋心裏本就不爽，現在又窩了一肚皮的起床氣，於是指著樊三就是一頓罵：「你小子這兩年學的條例學到狗屁股裏面去了？放下武器的俘虜，不管他有多罪大惡極，也得轉交刑部審理！」

其實殺俘這種事情是難以避免的，戰場上的事誰能說得清楚？特別是在損失過大的情況下，許多將領都會下令殺俘泄憤，兵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多就是行文斥責一番有個交待就算完事。

但如果讓漢王殿下知道了，罵你個狗血淋頭都是輕的，有幾個師長還因此被關過禁閉。

別人不理解王爺的想法，李蓋的心裏卻最是清楚，王爺想要做到的，不過是「以法治國，以法治軍」！

總之一句話，任何人不能越權，也不能濫用刑罰。部隊捉到俘虜之後，如何審理定罪就不是他們的事了，必須轉送到軍事法院或刑部，由他們來決定俘虜們的命運。

樊三是被李蓋罵慣了的，只是「呵呵」笑著不說話，李蓋罵了幾句也沒了興緻，於是便道：「剩下來的海匪，最大的一股也不過四五百人，用不著再如此興師動眾了！」

「吃過早飯全軍開拔，老許帶上丁貴和洪強，率三、四號鐵甲艦和五十艘帆船繼續清剿海盜，其餘人隨我先去濠鏡！」

相對於清剿海盜來說，緝私才是慢工出細活，牽涉的人多，而且已經形成了一張利益網，要將他們梳理清楚，根本不是三五幾天的事情。

李蓋估計陳永華要清理完廈門那邊的走私海商和內部蛀蟲，最快也要半個月內才能到達濠鏡。

大興軍雖然早就從葡萄牙人手中收回了濠鏡，但這地方早些年間就龍蛇混雜，既有葡人勢力，也有紅夷、倭人和南洋海商，華人海商自然也是必不可少，就連有些膽大的海盜也經常到這兒來落腳。

剛剛收回濠鏡的時候，大興軍在這兒派駐了一個團的兵力彈壓各方勢力，那時候無論夷人、倭人和華人都表現得非常老實，但後來這支部隊隨大軍北上，濠鏡便沒了常駐兵力。

在濠鏡討生活的人就沒有一個老實的，大興軍剛一撤走，這些人就開始躁動起來，各種不法之事時有發生，但最主要的還是走私，而且情報司已經確定濠鏡海關內部有人參與。

海警局情報司經過長達數月的偵查，抓獲了幾家從濠鏡走私出海的海商，基本摸清了海商和海關勾結的套路和證據。

據海商們交待，最初的時候海關官吏只是吃拿卡要佔些小便宜，時日一久，他們的胃口也越來越大，開始主動勾結海商，通過少收稅款便蓋章放行來偷稅漏稅，所得利益雙方均分。

但慾壑難填，現在的海關官吏竟然已經發展到入股走私商船的地步，只要這些商船出海，根本不用交一分錢的關稅，一年時間不到，數以十萬計的銀兩便鑽進了這些人的口袋！

李蓋此去濠鏡的目的，便是要將濠鏡碼頭徹底封閉，然後將已經查有實據的海關官吏和走私海商全部捉拿，等陳永華處理完廈門海關的事情之後，刑部派出來專門協助處理此案的官吏便會同他一起來濠鏡，到時再將犯人轉交給他們。

對於各海關這一次的走私窩案，大興軍上層將領官員都十分重視，李元利更是直接給刑部下了嚴令：除惡務盡！凡涉案一千兩銀子以上的主使者全部斬首，家產盡沒，家眷貶入賤籍，子女不得參加科舉。

刑部尚書趙見田曾提出建議，將犯人家屬發配遼東，但李元利卻斷然否決。

這些犯人家眷的父兄被大興軍砍了腦袋，說心裏不怨恨是肯定不可能的，將他們發配到其它地方，日後又是一大禍患。

主動投靠韃子的范文程，便是因其六世祖范嶽於前明洪武年間獲罪，全家謫往遼東都司的瀋陽衛的。可以想得到的是，范文程主動投靠老奴為韃子效力也是有報復心理在內的。

將他們貶為賤籍受人歧視，讓其他人明白犯罪的代價巨大，這其實比發配到邊遠地方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