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六哥想的那個意思。」夜修冥沉聲道，若是仔細看了過去，還能看見淡淡的笑意。

夜文頤死死擰著眉頭，有些頭疼地道：「七弟，自從你登基之後，本王一點也沒有想要當皇帝的意思。現在不想，以後自然也不會想，七弟若是有傳位給本王的心思，還是快快收回去的好。」

夜文頤早就發現夜修冥和虞子蘇兩個人對他越來越看重，許多事情，不是交給他完成，就是交給他和溫文越這些人，放權放得徹底。

原本他看在溫文越這些人一同的份上，可能還不會有那麼清楚的感受。

只是這一次早朝，卻是讓夜文頤心中完全確定了。

夜修冥根本不想傳位給自己的兒子，而是想要傳位給他這個宣王。

歷朝歷代這樣的先例不是沒有，可是夜文頤過不去自己心中的這個坎兒。

夜修冥對於夜文頤的坦誠很是驚訝，不過那樣的驚訝也僅僅只有片刻，他要將帝位交給夜文頤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就像蘇兒說的那樣，其實他並不適合帝王之位，比起帝王，他更加適合當個將軍，帝王需心繫天下蒼生，德從家國大義，力平權貴傾軋……然而，他如今心中只有一個虞子蘇，兩個臭小子。

儘管如今他仍能為這個國家盡職盡責，保護著景國百姓，可是夜修冥知道，從他得知虞子蘇頭髮全白的時候開始，他就真的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不論如何，虞子蘇都是他的底線。

夜文頤雖然才能不突出，可是守成綽綽有餘，再加上有溫文越徐慶澤這些人的輔佐，讓景國在三國之中站穩跟腳，並不是難事。

夜修冥輕嘆一聲，笑道：「本來就無心皇位，若非老頭子臨死之前偏偏留下一大堆爛攤子，這會兒登基為帝的就是你了。」

對於夜修冥這句話，夜文頤只是苦笑一聲，神色有些怪異。

不過夜修冥背對著夜文頤，所以並沒有發現，而是說著自己早就想要的話。

「不管你想不想要這個皇位，這皇位，我是不打算傳給修齊修浚的。不過你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多鍛煉一下。如今說這件事情，也是給你心中提個醒，真要讓位，也得等將東陵野心給收拾了來。」

夜修冥見夜文頤沒有說完，以為他是在思考自己說的事情，便不再多言，本來就不是善言辭的人，說多了他這個六哥沒準還真像子蘇擔心的那樣以為他在炫耀呢。

夜修冥正準備離開，哪知道夜文頤卻突然有些激動地道：「七弟，你這樣做，不怕景國先祖怪罪麽？」說不想要皇位，那是假的，他不過是，一直有自知之明罷了。

夜修冥微微眯了眼睛，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一臉局促的夜文頤身上。

索性說都說出口了，夜文頤也不再猶豫，張嘴便道：「七弟應該早就從父皇口中知曉了吧，本王其實並不是父皇的孩子，也不是皇位的真正繼承人。」

夜修冥皺眉道：「你怎麼知道？」老頭子不是說夜文頤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夜文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苦笑一聲，道：「本王不僅僅知道這個，還知道其他的。」

他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開口，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本王還知道，本王不像母妃以為的那樣，只是個普通孩子，而是是皇祖母的孩子，還是皇祖母和連家人的孩子……」

跟在夜修冥身邊的虞易和青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最後默默退了下去，將畫意閣留給了這兩兄弟。

夜修冥沉默片刻，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久。」夜文頤頓了頓道：「先前只是從母妃和景真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而已，後來……是太皇太后告訴本王的……」

這件事情，夜文頤一直壓在心頭誰都沒敢說，最開始聽到的時候，他是怎麼也不敢相信的，可是後來細細想起先帝對他的態度，想起之前連家人若有若無的接觸，想起很多事情……

「所以你就相信了？」夜修冥挑了挑眉。

夜文頤皺眉，有些疑惑也有些惱怒，「難道本王不該相信嗎？」

他不是想要衝夜修冥發火，只是覺得心中到底意難平，「若不是如此，為什麼當初明明老大老三皆廢了，你不願意繼任皇位，父皇卻不願意讓本王繼承皇位？明明本王當時是最合適的啊！」

這是夜文頤這麼長時間不解的地方，他承認，夜修冥確實比他出色，比他有能力，可是明明當時夜修冥不願意，和父皇的關係還那麼僵硬，可是父皇偏偏，偏偏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夜文頤不嫉妒夜修冥，可是卻恨先帝，直到先帝去世，無意中聽到景真和德妃的談話，才放平了心境。

太皇太后的話，只是一根導火索，將他之前的不平全部勾了出來而已。

「原來如此。」夜修冥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明明給夜文頤說了要處置太皇太后不讓他插手，結果他最後還是插手了。

「你看，本王這樣骯髒的血脈，怎麼能……」

「那又如何？」夜修冥打斷夜文頤的話，見夜文頤一臉無措的樣子，又重複了一遍，「那又如何？朕想要做的，還有人敢置喙不成？」

夜文頤怔怔不語。夜修冥如此霸道，是他再怎麼樣沒有想到的。

「子蘇這個時候也快要起來用早膳了，你自己在這裡想一想吧。」夜修冥走了兩步，又道：「太皇太后如今在王坪村，你若是想要去看看，便讓虞易悄悄帶你去便是。」

夜文頤一個人站在畫意閣，任憑雙目模糊。

過了一陣，自己回了宣王府。

宣王府內，萱王妃不知道和德太妃說了些什麼，德太妃輕聲笑著，見到他回了，急忙道：「回來了，快，準備用早膳了，書燕吩咐人弄了些暖胃的粥。」

景真將自己的鞭子扔在一邊，跺跺腳道：「六哥你快進來，本公主吃完飯還要去和容宴收拾那東陵使者呢！」

夜文頤笑了笑，腳步快了一些，「知道了，你啊，少去給容大人添亂才是……」

「你才是去添亂的呢……」景真不滿地道。

夜文頤看著這一切，忽然就覺得他那些掙扎，其實根本不算什麼，有母妃，有景真，還有書燕一直陪著，他如今只是宣王爺，管他什麼先帝連家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