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們這是去哪裏？」

眼見著虞子蘇和夜修冥帶著他們幾個出了城門，往山林裏面走去，夜修齊望了又望，終於忍不住問道。

「去看你外婆。」說著，她停下腳步，輕聲道：「到了。」

淺綠深綠交錯的葉子間露出稜角分明的山澗，彷彿和虞子蘇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不過虞子蘇並沒有往山澗裏面走，而是繞開，往一條隱秘的小路走過去，「修齊，凌霄，要不要人抱一段路？」

虞子蘇蹲下身子問夜修齊和夜凌霄，夜小寶自從出了京都腳就沒有落過低，反而是夜修齊和夜凌霄兩小孩一直跟著他們走了這麼長的路。

凌霄用袖口抹了抹薄汗，抿唇笑笑沒有說話。

夜修齊緊緊抓著虞子蘇的手，微微喘著氣道：「我和凌霄妹妹再走一段路，如果走不動了，就讓青魑或者含情抱著走。」

「別逞強。」虞子蘇見狀，囑咐了一句便一手牽著一個往山頂走去。夜修冥抱著夜小寶走在她身後，隨時注意著前面虞子蘇的情況。含情和青魑一個在前面帶路，一個在後面押尾。

京都的山林子與南疆還是有許些不同的，沒有那麼潮濕腐朽。林中不時有鳥兒撲哧飛起，野物亂竄，倒是十分熱鬧。

夜小寶和夜凌霄十分興奮地到處望著，眼珠子亮得出奇。

「這路像是被人打整過？」夜修冥突然出聲道。

虞子蘇不疑有他，思索片刻便道：「許是青狐他們弄的吧，我之前沒事就要來看看，這路不好走，一不注意就野草枝椏橫生，青狐他們便會……」

虞子蘇清淡的聲音戛然而止，望著不遠處的白衣翩翩的人影。

簡簡單單的石碑之前，已經放著貢盤瓜果，甚至還有一把像是梨花卻又不是梨花的花朵，那人跪在地上，整個人已經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連虞子蘇他們的到來都沒有察覺，還在不疾不徐地絮絮叨叨。

「……主子啊，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屬下都已經老了……小主子也長大了呢，現在過得很好，屬下聽說現在七王爺把她就像是當寶貝一樣寵著，寵著她一個人……」

「小主子也有孩子啦，眨眼咱們也就成為爺爺一輩的人啦……唉……你說你當初怎麼就想不開，偏偏要嫁給虞邵寧那個蠢貨……是，你不想讓段承德背上汙名，不想讓他因為你而被眾人恥笑，可是還有……還有我啊……」

於含章後面的話幾近呢喃，可是在場的除了虞子蘇和幾個孩子，誰不是耳聰目明之人，將這一句收入耳中，臉色俱是露出瞭然。

尤其是含情，她也不知道虞子蘇到底聽見沒有，小聲替於含章說話道：「主子別生氣，當初谷主去世，於大哥是最傷心的，前些年若不是有於大哥守著，咱們只怕是……」

只怕是早早出了幽谷，各謀去處，誰還會在那裏守著一個廢物，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什麼人！」於含章驀地大喝一聲，轉身一看，在看見虞子蘇的時候，又是驚訝又是尷尬，行禮的動作卻無半分停頓：「屬下參見小姐。」

「於叔請起。」早已經不在丞相府，虞子蘇也改口稱呼，「於叔什麼時候回京的？也不來信說一聲。」

「今早上才剛到。」於含章恢復如常，望向虞子蘇牽著的兩個孩子，還有夜修冥抱著的那個，微微含笑道：「這就是小小姐和小少爺？不愧是小姐的兒女，都是人中龍鳳。」

虞子蘇笑著點頭，往夜修齊他們三個小孩上前叫人。

「小姐是來看主子的吧？屬下就不打擾了，這就先走一步。」於含章拱手道，不管虞子蘇他們剛剛有沒有聽見他的話，他都覺得十分的不自在。

一年多的漂泊在外，原本以為自己多多少少會將前塵往事忘卻些許，結果才發現，非但不忘，反而愈加深刻，心底失蹤空空蕩蕩，念叨著讓他回來吧，回來吧。

虞子蘇沒有阻攔，看著他緩緩下山，白色的身影掩映在錯亂的虯枝綠葉間，很快不見蹤跡。

「哼！」夜修冥有些不爽地輕哼一聲，「蘇兒……」

虞子蘇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盯著於含章看得太久，乾巴巴地沖吃醋的某個人道：「夜修冥，你有沒有覺得於叔這次回來，變了許多？」

或許那種變化不太明顯，可是虞子蘇當初在丞相府好歹跟於含章接觸了不短的時間，所以感受得十分清楚。

「心無執念。」夜修冥冷冷道。

無執念的人，看上去是要比以往更加灑脫簡單，可是往往這些人對世間已無太多牽掛，對生死不做強求。

於含章早些年傾慕秦雯洛，卻因為一個虞邵寧，一個段承德，一個西連嘉應，不得不將這一段感情壓抑在心底，寒消暑往，春去秋來，要麼通徹，要麼瘋魔。

虞子蘇忍不住一聲輕嘆，示意夜修冥將夜小寶放下來，「這是你們的外婆哦，大寶小寶凌霄，跟娘一起同外婆說說話吧。」

若是按照飛鳳國皇室的演演算法，幾個孩子理應叫秦雯洛「奶奶」才是，可是虞子蘇卻總覺得，秦雯洛或許這輩子都不想再跟飛鳳有所牽扯，縱使飛鳳有著她的親人。

「外婆好。」凌霄最為乖巧，跪在虞子蘇旁邊，抿唇問了一聲好。

夜大寶也老老實實磕了三個頭，認認真真道：「外婆，修齊來看您了，您放心，修齊日後會好好照顧娘親，不讓那個臭男人欺負她的……」

至今沒有聽見大兒子叫爹的臭男人，臉色一下子就黑了，這臭小子，在嶽母面前還要給他上眼藥。

「外婆……外婆……娘……爹爹……娘……」夜小寶跪了一會兒就安靜不了，蹭蹭虞子蘇的手，咿咿呀呀地叫著，雖然吵，反倒是將這一片的悶沉吵散了。

虞子蘇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看秦雯洛了，但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彷彿拉家常一般，說了幾句，多半時間，同一旁沉默的夜修冥靜靜陪著秦雯洛。

「主子？主子？」含情和青魑原本已經避開了，這會兒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接連叫了虞子蘇兩聲。

「怎麼了？」虞子蘇皺著眉，搭著夜修冥的手，才從地上起身。

含情急聲道：「青狐說蘇城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