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陵太后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後退兩步，扶著老嬤嬤的手指抓緊。

她只是好奇為什麼皇帝宮中圍著這麼多帶劍的侍衛，擔憂皇帝的安危，好不容易等到侍衛退下，才和老嬤嬤一同走過來瞧個究竟，卻沒有想到，接連看見東陵商策殺人的場景。

如果說東陵商策一開始殺了北親王，她還覺得情有可原，那麼隨後看見鍾晨轅整個人漸漸萎縮，只剩下皮包骨的時候，心中就是驚恐無比了！

這真的是那個讓她驕傲自豪的皇兒嗎？

北親王和蕭親王覬覦皇位，不殺難以服眾立威，當場殺了也就殺了，東陵太后能夠在東陵帝不喜的條件下，穩坐東陵皇后的位置，那手中經過的醃臢事情也不少。

然而東陵商策殺鍾晨轅的場景，卻是真真切切將東陵太后嚇傻了！

老嬤嬤亦是驚詫無比，堪堪扶住東陵太后，避免兩人摔倒，驚到了宮殿中央的人，小聲勸道：「太后娘娘，咱們先回吧……」她們現在只在門口處，遠遠離開還來得及。

「回去！快回去！」東陵太后才從噩夢中驚醒，哆嗦著唇瓣，磕磕絆絆地道。

老嬤嬤使勁扶著東陵太后，兩個人慌慌張張地退出了東陵商策的宮殿。

而宮殿之中的東陵商策，緩緩從鍾晨轅的身上收回手，十分滿足地「嗯」了一聲，舒展了一下手腳，才緩緩踱步走出宮門。

暗處的東平出現在東陵商策面前，小聲道：「陛下，剛剛太后過來了，屬下按照您的吩咐，沒有理會，太后帶著人離開了。」

東陵商策點了點頭，沒有人看見，那黑袍籠罩下的晦暗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自嘲般的笑意，轉瞬即逝。

東平恭敬地退下。

東陵商策估計著蕭親王那邊的事情，也該有結果了，所以就在原地站著。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今日應該是中秋節才是，東陵商策忍不住蹙眉。

宮中除了幾個照明的燈籠掛著之外，便只有一片黑暗，看上去冷冰冰的樣子。

「今日是中秋？為何宮中沒有宴會？」東陵商策不悅的道。

從暗處走出來的年公公面容更加獃滯，刻板地道：「陛下沒有吩咐舉辦宮宴。」這宮中，眾人早就領教了東陵商策陰晴不定的性子，自然不敢違背東陵商策的意思。

四周的氣氛更加陰冷了一些，東陵商策淡淡道：「蓉妃和齊妃在幹什麼？吩咐下去，讓她們兩人舉辦晚宴，這宮中，也太冷清了一些……」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近於無，然而年公公卻絲毫沒有聽不清楚的緊張，而是依舊獃獃的應了一句，然後消失在黑暗之中。

「陛下！蕭親王首級已取！請陛下處置！」水清從外面帶著一身血腥氣走進來，單手提著蕭親王的腦袋，跪在地上沉聲道。

東陵商策忽而放聲大笑，「蕭親王與北親王，滿門抄斬！即刻行刑，不得有誤！」

等到水清領命出去，東陵商策卻是「哇」地噴出一大口血，半跪在地上。

黑袍上的帽子滑落了，露出東陵商策如同雪花一般純白的頭髮，和蒼老的面容，尚且在東陵宮中守著的宮婢太監，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只是身子不斷地顫抖著。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還是死於非命。

東陵商策重新給自己帶上帽子，然後彈了彈手指，啞聲道：「東平，全部處置了。」

東陵元帝登基的第三年，即東陵大曆六十五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宮中半夜舉辦晚宴，而兩道聖旨傳出皇宮，蕭親王和北親王兩家人滿門抄斬，東陵皇城很長一段時間都瀰漫在血腥味之中。

然而百姓與群臣，皆是不敢多言，越發謹慎小心，東陵短暫的動蕩之後，在這樣血腥的洗禮下，迅速平靜下來。

「陛下，再喝一點嘛……」笑妃舉著酒杯，彷彿蛇一般攀附著東陵商策的身子，手指不斷地在東陵商策身上遊移著。

蓉妃冷冷將酒杯擱在案桌上，不滿地大聲道：「笑妃是想要害陛下麽！明知道陛下甚至有恙還勸陛下喝酒，到底是何居心！」

蓉妃見笑妃不理，氣得咬牙，矛頭轉向了冷冷淡淡的蕭齊兒，「齊妃姐姐也不說兩句麽？」

蕭齊兒早早得知蕭親王落敗的消息，正在思索為什麼東陵商策不讓她死的事情，聞言怔了怔，才敷衍道：「陛下喜歡就行。」

「陛下！」蓉妃狠狠踱腳，一臉羞惱地望向東陵商策，哪知道東陵商策只是往她這邊轉了一下，便不再理會。

笑妃臣服與他，對他控制子蠱有利，齊妃有著那個女人的神韻，是后宮不可多得的，他自然不會理會一個只有鼻子像那個女人的蓉妃。

后宮其餘被半夜叫起來的妃嬪，看著這一場鬧劇，皆是有志一同地垂頭沉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咿咿呀呀的歌舞唱到了天明，一場看上去十分熱鬧的宴會，便在東陵商策與笑妃的調情，蓉妃的憤怒，齊妃的走神和其餘嬪妃的沉默之中度過了。

明明宮殿之中還有絲竹的餘韻，可是東陵商策非但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熱鬧，反而越加覺得不耐和煩躁。

眼眶裏的血紅色越來越多，東陵商策狠狠砸了一個花瓶，清脆的響聲才製止了他發狂。

「進來。」東陵商策緩緩道。

年公公從外面走進來，替他脫下黑袍，裏衣，東陵商策摸了摸落在肩頭的白髮，覺得十分刺眼，皺眉道：「曲太醫的藥水還沒有研究出來嗎？」

年公公點頭，東陵商策罵了一句「廢物」，再冷聲道：「那就用之前那種藥水給孤染上。」

氣血不足，身子掏得太虛，儘管有內力支撐著，也改變不了他在一日一日衰老的事實，東陵商策十分討厭這樣的自己。

年公公顯然做慣了這樣的事情，很快便處理好了，給東陵商策換上黑色的外袍，帶上帽簷，才又恭順地退了下去。

東陵商策看了又看自己的穿著，發現沒事，才去了朝堂上朝，若非周身陰厲煞氣環繞，只怕眾人只會覺得，那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