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讓人傳了出去，讓老臣日後……日後還怎麼做人啊！陛下！還請您給老臣做主啊！」薑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上去當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夜修冥後退一步，緩緩道：「薑大人受委屈了。」

薑維心中一喜，只是還沒有給他緩緩的時間，才剛剛躍上天堂的心一下子跌落在了地獄。

「朕聽說薑家在江淮開採了不少金礦，不知道薑家要那麼多錢，是要做什麼？」

金礦……薑維渾身癱軟，扯著夜修冥褲腿的手不由得垂了下來，激動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皇上……怎麼會知道金礦的事情？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薑維被關在大牢裏這麼多天，從一開始的著急到後面的淡定，不過是因為不管是夜修冥還是虞子蘇，都沒有拿他怎麼樣而已。

再加上虞子蘇和夜修冥並沒有限制薑家人前往大牢探視，所以薑維也以為只是做給其餘朝臣看看，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

薑維抬頭望向幽深暗濕的大牢，自然而然目光落在了漫不經心坐在一旁看著這邊的虞子蘇身上，那種彷彿看透了一切的表情，讓薑維心中更是沉了幾分。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薑維還在思考著是不是虞子蘇也知道了此事，或者這件事情就是虞子蘇搞的鬼，就聽見夜修冥的聲音在耳邊冷冷想起，嚇了一跳，可是他是一點也沒有想到該怎麼回答，結巴道：「臣……臣……」

「呵！」夜修冥輕呵一聲，冷沉的面容瞬間染上森然的煞氣，眸子裏帶著許些和虞子蘇一樣的漫不經心，可就是這種似是而非的態度，更加讓人心中懼怕惶恐。

「陛下！薑家……薑家只是還沒有來得及上報朝廷！」電光火石之間，薑維終於想到了一個好的借口，急急忙忙地便道。

「是嗎？」夜修冥淡淡反問，「據朕所知，薑家手中捏著三座金礦，所有的都忘記上報朝廷了嗎？」

夜修冥心中略微有些詫異，沒想到薑維居然這麼快就承認薑家有金礦。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薑維在這大牢裏關了這麼多年，從淡然再到慌張，心中繃緊的弦突然崩裂，怎麼可能保持往日的機敏和思考能力。

這樣一來，夜修冥望向虞子蘇的餘光更多了，當初將薑維關押在大牢，是蘇兒替他籌謀的主意……

「怎麼可能！」幾乎是夜修冥剛剛說完，薑維就不可置信地反駁道：「薑家只有一座金礦！陛下，一定是有人想要藉機誤會薑家，陛下……」

「那你告訴朕，那一座金礦，是在哪裏？」夜修冥彷彿沒有看見薑維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的目光，而是壓著聲音，冷沉地問了一句。

「這……這……」

薑維心中心急如麻，他如今在大牢裏面，不能傳消息出去，一旦夜修冥得知地址，派人前去查看，就會發現那座金礦已經開採了許久的時間，怎麼可能會沒有時間上報朝廷。

薑維的心彷彿一團亂麻糾纏著，不僅僅臉色慘白，就連唇也白了，連身上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痛了，話語幾度想要衝出口，可是一開口便成了，「這……」

長長的沉默之中，大牢裏的燈燭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幽幽的光芒閃爍，折射出一旁散漫坐著的看著這邊的虞子蘇的影子，和夜修冥玄色長袍上綉著的張牙舞爪的黑龍。

「在湖淮。」薑維彷彿胸口中積壓的濁氣終於湧了出去，喘著粗氣，頹敗無比地道：「是在湖淮。」

他跟在先帝面前多年，又對夜修冥有著擁護之功，可是如今，他卻是一點也看不透這個年輕的皇帝了。

寵後、不顧根基打壓老臣、放任明德皇后乾政……一樁樁一件件的拉出來，都讓他覺得不解。

這不是一個皇帝應該做出來的事情。

只是薑維忘記了，他面前的人，並不是一個真的想要當皇帝的人。

夜修冥登基為帝，是為了不讓景國落入野心勃勃的東陵手中，是為了身為皇子和將軍的那一份責任，可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被這份責任說束縛，更何況，在他心裏，虞子蘇比這江山重要得多。

夜修冥看著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的薑維，沉聲道：「可是朕卻得知，薑家的金礦在中沔和稼洲，各有一座。」

「這不可能！」薑維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道：「陛下一定是弄錯了，薑家……」薑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話語一下子戛然而止。

而夜修冥卻是瞭然，薑維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薑家還有其餘兩座金礦。

一開始，他還以為薑維只是為了演戲將他的注意力從其餘兩座金礦上引開。

既然如此……連薑維身為薑家十分有影響力的一個掌權實權的人都沒有知道這麼核心的消息，那麼這薑家背後到底有什麼？

薑維卻彷彿瞬間魔怔了一般，仰頭瘋狂地大笑道：「好啊！好一個薑聰林！好一個薑聰林！居然連我都不相信，死死瞞著……好啊！玩我薑維膽戰心驚為薑家做了那麼多事情，居然這麼對我……」

面容瘋狂，神情哀傷，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突然崩塌，薑維也顧不得虞子蘇和夜修冥還在場了。

夜修冥對薑維這個樣子，沒有一點同情之心，因為心中還惦記著別的事情，不想在這裏看薑維發瘋，讓人看顧著薑維，等他平靜了再說，然後便走到虞子蘇身邊。

然而沒有等夜修冥說話，虞子蘇看了他一眼，扶著蘇諾的手，便離開了。

這下子事情大條了。

「陛下不追上去麽？」一直默默跟在夜修冥身後的虞易，有些著急地道。娘娘生氣了就要去哄人啊，你在這裏乾站著有什麼用！

夜修冥無奈道：「走吧。」他倒是想要厚著臉皮跑過去牽著她的手一同回鳳棲宮，只是……說不準蘇兒會一腳踢過來。

虞易仰頭，便看見暗處的青默，兩個人默默對視一眼，乾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