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火爐一般。

工地邊上長著幾棵十幾年的老樹，地上鋪著沙子，沒活乾的時候擠滿人。

王天一屁股在李華身邊坐下。

「王天，你牛逼！」

王天雙眼一瞪，李華那擠眉弄眼的樣子，不用說都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閑聊，知道什麼叫閑聊麽？」

「閑聊？就算我信別人也不信，有人都快要暴走了！」李華壓著聲音，幸災樂禍撇了一眼幾米外的趙石，「有沒有請許大美女吃飯看電影什麼的？」

「我又不是傻子，許蕊這樣的女人看得上我們？」王天撇了下嘴，「我得多二才幹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李華抓了下頭髮，王天說得沒有錯，許蕊一看那臉蛋身材盤子就不是一般人，工地上乾苦力的不可能入得了她的眼，只有趙石這種二貨才覺得有機會。

「對了，一會工會選舉你去不去？」

「不去！」王天搖了搖頭，工會選舉的事情早半個月前就開始說，工地很重視這個事情，特意半天假，不過這事情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有這時間還不如在宿舍裡睡覺。

李華叫了起來，「怎麼能不去？工會是我們工人的組織，必須得要去。」

「我看你是想要去看妹子的吧？」

王天沒好氣地看了李華一眼，這一次的選舉除了一線的施工工人外，平時坐辦公室的那些行政管理人員也會參加，李華真正的目標是那些OL妹子。

「閑著也是閑著，過過眼癮難道不好？短裙白襯衫黑絲高跟鞋，我的最愛啊！」

……

胡扯一會，王天覺得有一點無聊，不由得想起剛學會的「館閣體」，頓時手癢得厲害，不過一會有水泥來了還得卸，沒辦法出去買毛筆紙墨，乾脆抹平沙子找根樹枝寫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

這是自己寫的字？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王天還是被嚇了一跳，以前自己寫的那些字就象雞爪子爬一般，眼前的字每一個都端正大方，和沈度寫的《敬齋箴冊》上的一模一樣。

「這字寫得不錯的哇！」

「端端正正，看著就有一股大氣。」

「雖然認不得，可就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王天，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本事。」

「以前練過的吧！？」

……

趙石看了眼圍著王天的人，歪著嘴冷笑起來，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大老粗，看到有人會寫幾個字就大驚小怪。

寫得不錯？

一個在工地搬磚扛水泥的人，恐怕連小學都沒畢業，字能好到哪去？

「這地方沒有辦法呆了！」

趙石嘀咕一聲，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剛想離開，突然看到許蕊拎著個大袋子走過來。

「來，大家喝水！」

「太好了！有水喝！」

「這天氣喝冰的最舒坦！」

「謝謝許姐。」

……

趙石臉色青紫，自己給許蕊送水，她不要，現在卻買了一堆請大家喝，這臉被打腫成饅頭了。

王天搶了瓶可樂，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滿足地打了個嗝。

「咦？周總怎麼跑過來了？」

「是的，沒錯，是周鐵，他這個時候來幹什麼？」

「大熱天的一個胖子跑得這麼快，真難為他了。」

……

趙石扭頭一看，發現還真的是周鐵，叔叔趙東為了拉給工地送水泥沙子的業務沒少請周鐵吃飯，每一次他都跟著去，倒也認識。

「周鐵來幹什麼？」

趙石有一點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周鐵竟然會跑得這麼急，他不是工地的人，不管什麼事情都沒關係，不過他也沒離開，就在一旁看熱鬧。

「許姐，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王天看了看許蕊，周鐵是經理，平時很少會出現工地。

「他不是應該在會場那裡的麽？怎麼跑來這裡了？」

許蕊擰著眉頭，一會不是有工會的選舉麽？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就得開始，周鐵這個時候應該在那盯著，怎麼跑來這？

「你們這些人，有沒有會寫毛筆字的？」

周鐵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子，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

「啊？周總，我們都是些大老粗，怎麼會這玩意？」

「是的啊！我們怎麼可能會寫毛筆字？」

「這太高大上了！」

……

「這個……周總，你……找錯地方了吧？」

許蕊愣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周鐵急匆匆跑來就為了這個事情？這是工地，都是乾體力活的人，怎麼可能有人會寫毛筆字？這樣的人得去書畫店找的吧？

「許國許董和市裡宣傳部的領導要來參加我們工地工會的選舉，電視台全程報道。」

周鐵苦笑一下，如果有得選擇他怎麼會來這裡找，他是被迫的，死馬當活馬醫。

許蕊嚇了一跳，工會選舉這事情她知道，一會也要去參加，不過她可不知道會這麼隆重，自己爺爺還有市裡的領導和電視台都要來，這是要進行典型宣傳的節奏。

「會場要重新布置，這倒沒什麼，咱們這有的是人，最大的問題是得要找個會寫毛筆字的把候選人的名字寫在紅紙上貼到牆上，這樣才大氣好看，咱們工地比較偏，路又不好走，書畫店只有市中心那才有，現在再去找人來不及，我就來這裡問問，看看有沒有人會。」

周鐵苦笑了一聲，工會選舉本來只是走過場，許國特別是市宣傳部和電視台一來，事情性質就變了，如果時間充足的話那也不是個事，有錢想乍整都行，可是剛才的電話裡說了，許國等人已經在路上，一個多小時就到，這麼一來就要了老命。

「周總，你就別浪費時間在工地找了，肯定找不來人，我看還是用油性筆得了，找支大點的，再找個寫字好看一點的，現在沒別的辦法。」

周鐵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許蕊說得沒有錯，一時半會哪找人去，只能用油性筆，可一想到油性筆寫出來的小胳膊小腿的字，他就心塞，不過能有什麼辦法呢？時間太短，找不到人，只能這麼應付了事。

「行，我現在就回去安排。」

周鐵搖了搖頭，這情況看來只能認命了。

咦？

這是個機會！

趙石本來不在意，他不是工地的人，選舉什麼的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聽了一會後腦子裡突然冒出個主意，剛才不是有人說王天的字寫得好麽？把他給拱出來不就行了？

「媽的，敢跟老子搶女人？」

趙石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周鐵說了，這次的選舉總公司的董事長許國和市裡宣傳部電視台都來，可見非常隆重，這樣的場合一旦搞砸，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王天會不會真的寫得一手好字？

這怎麼可能？

就算太陽從西邊升起，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會發生，說不準連毛筆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見過呢！

可是，如果這小子死活說自己不會寫，那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周總，其實咱們工地就有個人會寫毛筆字，寫得還很不錯。」

趙石看到周鐵轉身要走，當下顧不上王天會不會承認，連忙開口，反正至少有噁心王天一把。

「誰？誰會寫？」

周鐵愣了一下，這個時候不要說寫得不錯，只要能寫，看得過去就行，他已經不敢要求再多。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趙石抬起手指了一下王天，「王天，他的字寫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