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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親家的小娘子》90.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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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數算,廣恩伯這一脈是從仁宗皇帝那兒傳下來的。當時,仁宗皇帝和幾個兄弟都是世宗的元後阮氏所生,關係極為親厚,繼位之初就把幾個兄弟都封了親王。

後來,按本朝的規矩,嫡子承襲父親的爵位,其餘諸子降一等再行加封。

謝遲這一脈代代都是庶子,而且沒一個立功加爵的。七八代下來,到了他爺爺那一輩便已是二等伯。再往下,他爺爺就他爹一個兒子,他爹又只有他,他才沒被降到更低。

所以,他們論起來雖然也是宗親,可若刻薄點說,那就是當今聖上想都想不起來、空拿俸祿在京裡混吃等死的沒落宗親。

謝遲才十六,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不甘心這樣混吃等死。他琢磨著,自己怎麼也得努把力立立功,讓陛下給他加個爵。他想,自己有生之年要爭取儘力奮鬥到郡王,這樣將來他的嫡子承襲郡王,其他兒子也還有個一等公位,可比眼下的聽天由命要強的多。

現在家裏一大家子人,全靠一千兩的年俸活,聽起來好似不少,可宗親間一旦有婚喪嫁娶的喜事,隨隨便便隨個禮,日子便拮據了。

葉蟬原本到下午時已經覺得自己放鬆下來,但在他走後還是鬆了口氣。然後她隨意地做了會兒綉活兒,又用了小半盞馬蹄羹當宵夜,接著再獨自發發獃,便盥洗就寢。

第二天一早,葉蟬照例先去向老夫人問安,然後到前頭的書房,問謝遲要不要一同用早膳。

入府的這半個月她差不多天天都過來,也差不多天天都被謝遲一句話罵走。今天她話剛說完,便見謝遲又鎖著眉抬起頭:「你煩不……」卻驀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葉蟬站在幾步外驚了一跳,謝遲揉著眉心緩了緩,暗說自己真不好。

罵她都快罵出口頭禪了,何必呢?她又沒犯什麼錯。

他於是強自端正著心態,咳了一聲,起身繞過案桌,走到她面前,又咳了一聲:「那個……」

葉蟬抬頭看著他。

謝遲勉強笑笑:「以後早膳你直接自己用吧,不用專程跑來問我了。我白天專心讀書,晚膳去和你一起用。」

「哦……那好!」葉蟬輕鬆地應下來,也沒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書房。其實,她原本也不是非要纏著謝遲,只不過突然嫁進宗室,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合適,眼下謝遲給她個準話,她就無所謂了。

客客氣氣地把她送走,謝遲不由鬆了口氣。他覺得就這麼著挺好,他一邊先把她穩住,一邊好好地讀書上進。至於圓房要孩子什麼的,過個幾年再說吧,目下他才十六,葉蟬十三,急什麼啊?

他於是琢磨好了,要「心無旁騖」「不近女色」地好好地讀一整日的書,結果剛臨近午膳,他就又不得不思量起葉蟬來。

因為他收到一封信,是忠王府送來的。

忠王嚴格來說其實並不算宗親,是位異姓藩王,姓陸,第一代還是世宗那時追封的。據載那第一位忠王原是禦令衛的千戶,在世宗剷除世家時殉職,世宗追封其親王尊位。彼時他妻子何氏懷著身孕,生產後卻也離世了,留下了個女兒。

這個女兒被世宗收養,封的平安帝姬,到了嫁齡加封公主後嫁了出去,生了個兒子續回了陸家的族譜上,自此忠王的爵位便這樣一代代傳了下來。

這樣的加爵也好、襲爵也好、封公主也好,都是極為難得的,由此可見這位平安公主當時的榮寵風光。但更難得的是,如今已歷經八九代,忠王府代代忠良,威望不減分毫,就連許多謝姓宗親都對他們極為敬重。

當下這位忠王,也就二十齣頭,同樣是今年剛由宮中賜婚成親。

謝遲的信是三個月前遞進去的,寫得斟字酌句,細緻但又謹慎地表明了自己的一腔報國之心。可以說,那封信的每一個字,他都是鼓足了勇氣才寫下去,同時他也做好了這信會石沉大海的準備,因為忠王府那樣的人家,並不是他廣恩伯府能高攀得起的。

眼下真有了迴音兒,謝遲反倒格外驚異起來。他仔仔細細把這信——準確的說是封請帖,讀了三遍,仍舊對於該如何做遲疑不決。

請帖是忠王妃送的,半句沒提他那封慷慨激昂的去信,隻說想請他的夫人到府裡坐坐,喝茶談天。

廣恩伯府再沒落,謝遲對於洛安城裏這些不成文的規矩也有數。他知道,這種女眷與女眷的交際,可能當真半句都不會提關於他的事,可整個過程忠王一定會知道,這番走動留下的印象,會左右他的前程。

那麼,他能讓葉蟬去嗎?

她對皇親貴胄間的這些規矩半點也不懂,甚至連規矩都還沒學全。到時一旦出了什麼岔子,忠王府日後對他再不開大門,他也一點轍都沒有。

容萱倒是在宮裏學過禮數。可是,一來從昨天的事來看,她這禮數也就隻學了個表面,二來叫她一個側室去見人家忠王正妃,又實在不合規矩。

謝遲覺得頭疼不已,思量再三,他決定直接去和葉蟬聊聊再說。畢竟這正妻他娶都娶了,就算這回她不去,也得開始為更多類似的走動做好準備。

謝遲走進正院大門的時候,午膳正端上桌。葉蟬在臥房的羅漢床上歪著繼續做女紅,聽到蘭釉在外呼了聲「爵爺來了」還道自己聽錯了,結果一抬眼,就見謝遲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葉蟬怔怔。

謝遲停住腳:「臨時有些事要跟你商量。」說罷他頓了頓,又道,「不如邊吃邊說?」

葉蟬便下榻穿鞋,和他一起去了堂屋。桌上的菜已經上齊,謝遲邊斟酌如何開口,邊給她夾了一塊酥炸小羊排。

這道菜在做法上沒太多講究,只不過未免膻味太重,一定要用三四個月大的羊。炸前要先在調好的佐料裡醃兩個時辰,炸出來便又入味又鮮嫩,輕輕一咬噴香撲鼻的肉就會從骨頭上脫下來,味道好得很。

葉蟬吃了兩口,看看他問:「爺,有什麼事啊?」

謝遲思來想去,不知道這事從何說起為好,最後直接把那張帖子取了出來,遞給她看。

葉蟬把帖子打開,看了兩行就驚訝得吃不下去了:「忠王妃?!」

「是……」謝遲局促地咳了一聲,「你如果……如果實在不想去,就算了,我可以麻煩奶奶走一趟。」

他不想逼她太緊,因為說實在的,如果讓他現下去忠王府做客,他也心虛,推己及人也不該逼她。

但葉嬋囁嚅說:「奶奶年紀大了……」接著又道,「而且,人家指名說『廣恩伯夫人』,推奶奶去也不合適吧。」

然後她便安靜下來,安靜了好一會兒,好像在矛盾,又好像在給自己鼓勁兒。謝遲在旁邊一聲不吭地盯著她,等她拿主意,她終於抬起了頭:「禮數很多麼?」

看來是並不打算拒絕。謝遲神情一松,道:「也不算很多,就是尋常走動。只不過說話要注意些,嗯……得體便好。」

葉蟬又斟酌了一下,就點了頭:「那我去吧。」接著又問,「要備禮嗎?」

她想的方向倒都很對,這令謝遲有些驚喜。他不知不覺有了幾分笑意:「忠王府什麼也不缺,你備些表心意的東西就行。」

葉蟬便想到了自己做的女紅。她的綉活兒是不錯的,在家中時,幾條街的姑娘都喜歡她繡的東西。眼下雖在洛安這樣富貴的地方,這樣的東西都不值錢,可她覺得應該也還是拿得出手的!

她就將這想法說給了謝遲聽,謝遲欣然贊同,令她很有了些信心。

.

然而,三天后走進忠王府的剎那,這信心蕩然無存!

忠王府……也太富貴了!

葉蟬原本以為,廣恩伯府雖已是很沒落的宗親,但在衣食住行上,和洛安的其他貴戚差別也不會太大,畢竟府裡前宅後院分明,單是她自己住的正院都比她的整個娘家要大不少,府裡花園、書房也皆有,甚至還有一方射箭場,於她而言已是十分講究了。

她沒想到竟還會有忠王府這樣的地方。

從步入大門開始,目光所及之處每一寸都是景緻,亭台樓閣皆威嚴氣派。雖然和她走過一趟過場的皇宮不能比,但也足以令她瞠目結舌了。

邁過三道院門,葉蟬就被這份華貴壓得都不敢抬頭了。忠王妃身邊的僕婦領著她一直往裏走,偶爾和善地介紹兩句路過的地方,走了足有小一刻,才終於到了後宅的正院。

僕婦領著她走進院門,見忠王妃親自迎了過來,便即刻退到了一旁。

「是廣恩伯夫人來了?」忠王妃衛氏盈著得體的笑容走向她。衛氏今年十八歲,在去年的採選中,是較年長的一撥。她的娘家也顯赫得很,上數十代出了位禦令衛指揮使,是世宗掃清世家的功臣,還是世宗皇后阮氏的乾哥哥。

這樣的積澱下,衛氏的端莊、得體、優雅都是刻在骨子裏的,教人一看便舒服。葉蟬怔了怔才想起來福身見禮,衛氏伸手一扶她:「別多禮了,我們進去坐。」

「……不是啊奶奶!」謝遲緊張起來,「她本來想明早來問安的時候自己來跟您解釋,是我覺得……」

「行了行了,別急,聽奶奶說。」謝周氏噙著笑,打斷了孫子的話。然後她伸出手,謝遲會意地把手遞過去,她邊攥著邊緩緩道,「媳婦娶進來,你們夫妻和睦是好事。從今日之事看呢,這阿蟬是個有主意的……」

謝周氏的目光在他面上睃了兩個來回:「若是西院的容氏這麼做,奶奶是會不高興。但阿蟬是你的正妻,你又已經承了爵位,她有主意是應該的。這廣恩伯府啊……大事小情本也都該交給你們夫妻,奶奶至今還管著府裡的帳,原是怕她年紀小拿不住事兒。現下看來,早早的交給她也好。」

謝遲暗暗地為葉蟬鬆了口氣,應說:「那我告訴她一聲,讓她先準備著?」

謝周氏點頭:「嗯,等我將這兩個月的整理好,便差人給她送去。咱們府不算太大,可上上下下加起來,也有幾十口人。她乍然接觸這些,必定有拿不準的事,你要多幫著她。」

「那是自然的!」謝遲立即答應,謝周氏滿意地笑笑,打了個哈欠:「去吧,我困了,你明兒也還要進宮當差。早些歇著,別耽誤了正事。」

「哎,多謝奶奶。」謝遲忙向奶奶一揖,向後退了兩步便轉身出去了。待得到了院子裏讓微涼的晚風一刮,他才發覺剛才竟然沒跟奶奶提一句有機會隨聖駕去冬狩的喜事。

光顧著為葉蟬緊張了。

房裏,眼看著謝遲退出去,謝周氏身邊的鄭嬤嬤上了前:「您真要現在就讓夫人管帳?」

「早晚都是要交給她的,那不如趁早。我年紀大了,想圖個清閑。」謝周氏樂悠悠的,抬眼一掃這跟了自己幾十年的人面上含著饒有興味的笑,不禁淡淡挑眉,「嘖,你還看出什麼來了?」

鄭嬤嬤強自忍了忍笑容:「您這是變著法兒地把爵爺往夫人院子裏推呢。」

謝周氏嗤笑出來,指著她道:「你可真精!」謝遲自己都沒感覺到。一旦葉蟬管了帳,眾多府中事物就全要報去她的正院,到時少不得有兩個人要商量著來的事。謝遲在宮中當差忙成那樣,如果有了事,可不只能回家後去正院問葉蟬麽?

再碰上一句兩句說不明白的,那就秉燭夜談嘛;談累了,就在正院歇下了嘛。

.

西院,容萱次日清晨才知道自己身邊兩個挨了打的侍女叫謝遲給趕了出去。而且已經走了,她想說個情都沒機會。

那二人道不是她身邊貼身侍奉的婢女,她對她們也不熟。可容萱還是覺得,那正院走的可真是惡毒女配的路線!

多大點事啊,就把她身邊的人給打了?這哪兒是正規矩,這分明就是找茬給她下馬威呢。

謝遲把人趕出去,準定也是因為正院尋了機會搬弄是非。要不然她就不信,下人嚼兩句舌根能鬧到這麼大!

容萱心裏頗是憋屈,思量間覺得,自己這大概拿的是個先虐後甜的劇本。早期事事不順,後頭才會飛黃騰達。

正院的葉蟬很有可能算是大BOSS,要扳倒不能急於一時,得等劇情跑得火候夠了才能解決掉。現下對她而言最要緊的,應該是她需要一個機會,讓謝遲發現她的亮點。

——她這個穿越女在任何一個故事裏都絕對是女主,這沒問題;那她嫁給了謝遲,謝遲就是男主了。女主在男主眼裏總平平無奇的怎麼行?她得尋個機會,讓他發現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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