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之前陳伯倫就說出過一次了。

只是，那時候，面對莊敘的難以置信，他雖然一口咬定終止基因融合項目，卻已經打算好，哪怕為了陳侖，也要繼續研究下去。

只不過，研究由官方，轉移至地下。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這時他唯一能夠找到的改善人的身體素質的方法。中間克服了無數困難，為的，就是那暢想中的未來。

因為關乎全人類的命運，因此，關於基因融合的任何項目，都是需要官方批準的。

可是，政府一直沒有通過臨床申請，再拖延下去，陳伯倫恐怕，直到小侖…不在了，對方還依舊未能下定決心……

因此，這個由官方轉地下的念頭，並不是一天兩天了。

杜雋所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下的導火索罷了。

…………………

可是現在，他徹底放棄了。

他是科研工作者，為了科研，為了自己暢想的一切，他可以付出一切。

但是，作為父親，他不能…也不可以冒這個險。

其實，基因融合的不可控性，陳伯倫早在一系列實驗中就已經發現了。

只不過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可以解決。哪怕這個工作，已經耗費了他足足一年的光陰，也半點進展都沒有……

如今……哪怕為了眼前一直陪伴自己的莊敘，他也要放棄了。

有時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勇氣。

而有時候，則是傻逼。

…………………

陳伯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莊敘的眼眶，肉眼可見的紅了。

一名科研工作者，為了一項研究兢兢業業，廢寢忘食，投入了自己全部的心力，付出了他所能作出的所有努力……可最終，這個項目依然要被叫停。

這種絕望，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彷徨與無助，除非是有過相同經歷的人，否則，沒有人能夠體會他如今的感受。

「老師……」

這一刻，他忍不住哽咽道。

陳伯侖近乎溫柔的注視著他，對他招了招手。

莊敘緩緩走過去，眼眶依然有淚水轉動。

「老師，您……要放棄我們嗎？」

他跟著陳伯倫這麼久，自然知道，基因融合是他們目前所能走通的，唯一一條路。

雖然這條路上遍佈坎坷與荊棘，但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別的更好的方法了。

…………………

陳伯倫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

「莊敘，我沒有放棄你們，我依然還在為未來做努力。」

「只是，今天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知道，基因融合永遠不可能成功，也不能成功。」

「我要帶著小侖，帶著你，去探索一條更安全的路。」

「可是……」莊敘不明白：「我們研究了那麼久，真的還有什麼其他的方法，比它更好嗎？」

這一刻，被所有人譽為「華國科研第一人」的陳伯倫，終於難得的展現出了他的無能為力——

「我不知道。」

「但是基因融合的副作用無法消弭，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不能再接觸它了。」

…………………

莊敘是個好助手。

他敬陳伯倫如師如父，縱然難受又迷惘，卻最終還是點頭，聽從了他的命令。

「我會要求機械人即刻起，清理實驗室，銷毀所有關於基因融合的資料，並終止各項實驗。」

陳伯倫凝目注視著他，半響，才沉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在這時，耳畔的通訊器裡傳來警衛隊長的聲音。

「陳院士，所有記者都已經離開別墅，請問是否需要重新設置安保規定？是否添加特殊條例？」

這是徐峰的聲音。

大約是之前他那瘋狂的神態，給周霜霜的印象太為深刻，此刻，她聽著話筒裡傳來對方的聲音，反而愣了片刻，才有些怔忪的搖了搖頭——

「真是一點也不像他。」

莊敘一愣。

隨即，便在陳伯倫的授意下，到一旁跟對方溝通去了。

周霜霜看著青年修長的身軀，不由笑了笑。

——這樣也好。

在人人都被融合基因支配的未來，比起發狂吃掉自己妻兒的痛苦，還是如今的生活更加令人安寧。

就算有些小問題，總也能過去的。

……………………

杜雋就是這個「小問題」。

陳伯倫並不是一個如何大度慈悲的人，他聰穎的頭腦，可以清晰洞悉人的心理。

但是需要用到頭腦的地方太多了，身邊又有莊敘在，他索性完全醉心於實驗，不再參與這些瑣事。

而如今，杜雋所要面臨的——

將是陳伯倫高薪養著的律師團。

在他聲名鵲起的這些年裏，律師們尤其擅長打這種官司。

………………

………………

「那麼現在，可以給我一管你的血嗎？」

房間裡又一次安靜下來，陳伯倫看著周霜霜，懇切的問道。

周霜霜：……

「什麼？」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陳伯倫，嚴詞拒絕：「你死心吧。」

她都以為，陳伯倫打消了要自己動用開元通寶時的血液的……念頭了，誰知道事到如今，他還不肯放棄！

科學家，果然都是執著的瘋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動用開元通寶時，自己的身體會有什麼奇特的變化，又怎麼肯輕易交出去，給這個瘋狂的科學家。

陳伯倫卻不肯死心。

「我放棄了基因融合項目，為了所有人的未來，就要尋找一條其他的道路。」

「我知道，」周霜霜點點頭：「可這跟我動用力量時的血液，沒有半點關係。」

「有。」

陳伯倫的眼神死死盯著她。

「有關係。」

「你之前每個星期都來提供鮮血用於實驗和檢測，那個時候，你的數據跟這裏的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周霜霜一愣：「是嗎？」

——不可能啊！

她的體質，以前簡直是廢柴中的渣渣，還是後來在末世中，慢慢鍛煉，接著又吸取了許許多多土地裡的特殊能量，才在開元通寶的催化下，慢慢蛻變的！

就算某些變化不明顯，也絕對不可能跟這個世界的人的各方面數據一樣啊？！！！

「你也察覺到了吧。」

陳伯倫看著她：「你的身體健康，充滿活力，各方面素質，都遠遠高於我們所有人……」

「可為什麼，實驗數據卻顯示，跟我們相差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