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衝上樓的眾人面面相覷的那一瞬間，周霜霜眼前一花，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她微微閉了閉眼睛——

又要開始了啊……

…………………

耳朵裡嗡嗡的，彷彿金屬彈動後發出的嗡鳴，胸腔裡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噗通！噗通！」

彷彿隨時要破胸而出！

眼睛好像被什麼東西糊住了，睜也睜不開，周霜霜隻覺得撲面而來的，都是塵沙——

一陣大風吹過，她無意識的張張嘴，登時吞下一口風沙。

後腦杓有詭異的風聲傳來，她下意識一側頭，然而身體卻彷彿陳舊生鏽的機械，此刻半點動彈不得！

「啪！」

一隻巴掌斜斜糊住她的後腦杓：「周霜霜！這時候走神，你不要命了！」

粗糲的中年男聲傳來，不知為何，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她眼睛也看不清楚，但此刻卻突然眼眶一熱——

「隊長！」

「別走神！」

對方打斷她不自覺吐出的話，在風沙中嘶吼道：「別走神！殺光他們——」

話未說完，對方突然伸手，狠狠推了周霜霜一把。

同時，前方傳來一陣沙啞到快分辨不出的聲音：「聚線炮——」

「炮」的音節明明已經醞釀而出，可剩下的發音，卻已經被永遠留了下來。

一道炙烈的白光傳來。

…………

這一瞬間，連尚且看不清楚周圍的周霜霜，都能隔著眼皮上厚厚的阻擋物，看到了一束璀璨的瑩白色光芒。

那光芒從遙遠的前方傳來，直直一條，彷彿有人將光芒擠壓成一條線，就這樣直接而又赤裸裸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片刻的安寧後，空氣中傳來濃鬱的焦糊味道，彷彿有人在這裏，直接用大火燒焦了一切。

「老麽！」

周霜霜的身邊，有人摸索著撲過來——那是剛才她喊做班長的人，發出的聲音。

絕望，又飽含痛楚。

…………………

戰事中止。

周霜霜半躺在簡易的壕溝裡，有醫務兵過來，簡單掰弄一下她的頭。直到酒精澆上傷口，周霜霜才發覺，自己的額頭扎進了一枚彈片。

要不了命，卻也讓她糊了滿頭滿臉的血。

如今，已經結成了痂。

然後有人又用濕毛巾替她擦乾淨眼睛，她才終於能看清楚周圍。

替她清理傷口的，是個面色憔悴的小姐姐，周霜霜翹起嘴唇對她笑了笑：「謝謝。」

對方卻眼眶一紅，伸手抱了抱她貼著紗布的頭。

然後，頭也不回的提著醫藥箱走了。

………………

直到這時，周霜霜伸出雙手，感受著上頭那粗糲的繭子，還有明顯粗大些的指節，才終於反應過來——

這回，不是自己的身子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附在別人身上了？

不然，怎麼會脫口而出那句隊長，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空間呢？！

她心神一緊，下意識朝身邊看去——一個白色的四方形場地，裏頭雜七雜八什麼都有，甚至還有許多星環城收集來的垃圾……

還好還好，空間還在。

她又伸手按了按胸。

雖然包裹的嚴實，但確確實實，還是個女的。

周霜霜這才鬆了口氣。

……………………

身邊一陣響動，塵土飛揚，有人坐了下來。

這具身體實在太疲憊了，此刻連側頭看看都覺得累，周霜霜四肢攤開斜靠在壕溝邊沿。在她的周圍，橫七豎八，躺了許多人。

看著那被血肉糊的看不清楚原色的衣襟，有時候，都不知道躺著的那些人們，都還活沒活著。

「霜霜。」

旁邊傳來熟悉的男聲。

周霜霜一愣：「隊長？」

她忙側頭看去，只見身邊坐著一名臉上同樣包裹著紗布男人。

他有著鋒銳的眉眼，然而臉頰上卻遍佈大大小小的彈片劃過的痕跡，血痂清理的並不幹凈，此刻看起來，他的面容格外恐怖。

男人微微閉起了眼——

「咱們整個特戰隊伍，就只剩咱倆了。」

「就在剛才，聚線炮打過來時，發出警示的，就是少澤。」

他閉著眼睛，看不清楚神情，但裸露手臂上的青筋，卻是格外的猙獰——

「老麽……老麽……他一直想進咱們隊，我就咬死了不同意……就怕他死在最前線。」

「到最後，還是死了……那是我弟弟。」

「我唯一一個親弟弟。」

………………

周霜霜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刻，她雖然能喊出「隊長」，但對其餘所有的一切，都還是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戰役，又因何而打。

包括那個聚線炮……

「聚線炮高強度射線過來，直接把他的胸腹灼出了一個大窟窿……」

「不單單是他，當時戰場上，直接被燒出了一條線。線上的人，無一存活……」

他輕輕述說著這些，彷彿是在流露自己最後的一絲軟弱。

周霜霜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痛楚揪在心間，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折磨。

戰爭！

戰爭！！

為什麼會有戰爭？！！

而此刻，卻見隊長轉過頭來，看著她。

他臉上是帶著笑的，只不過這笑叫周霜霜看起來，卻彷彿蘊藏著巨大的憤怒屈辱……與痛苦。

「戰爭結束了。」

「上層已經與他們達成和談，我們不會再打了。」

「我們倆，是隊裡僅存的人了。」

他輕聲呢喃著：「哪怕，我恨不得活生生咬掉他們的血肉！」

……………

周霜霜不解：「既然已經和談成功，那這場戰役，根本不應該存在啊！」

不是應該早就回歸戰備狀態嗎？

「呵！」

隊長冷笑一聲。

「那是因為，他們要用我們立威！我們死的人越多，傷亡越大，上頭，就越容易鬆口……」

「今天，其實不過是他們一時手誤，所給出的警告罷了。」

他低聲笑了起來，聲音中透著滿腔的恨意，叫周霜霜頭皮都覺得麻了。

「用人命做警告，才最震撼…是不是？」

「偉人說的沒錯，落後，就要挨打。」

「而且，他們能夠打的我們永不翻身，卻還要我們倡導和平……」

他站起身來：「就在今早，陳將軍被撤職，全球進入『大公約和談期』，接下來，咱們也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