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倫的動作一開始是遲滯的。

並不算利落……畢竟，他隻覺得自己應該伸出手去，至於伸手做什麼，實際上是沒什麼概念的。

但是，當空氣中的第一道裂紋出現在他指尖，同時頭痛也迅速減輕後，他的動作就越來越快！

雪夜的公園一片靜謐，萬籟俱寂，天地一片澄明。

而陳伯倫的腦子，也在這一刻變得清明起來。

他以前的身手也是有的，雖說比不得頭腦，但是基本功還在，此刻，在草地上來回遊走，身側密密麻麻，全是長長短短方向不一的裂紋，牢牢將他網在其中！

而他自己，仍舊不停在動作。

裂紋，也越來越多。

……………………………

陸鋒用冰雪捂了一下眼睛，然而等他覺得自己清醒了睜開眼睛，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伯倫！」

他壓低聲音，無論如何鎮定，也掩飾不住心中的驚駭！

那些裂紋——

那些裂紋寬窄不一，有些最寬的地方只有幾毫米，有的，卻足足兩三厘米。

而就從那兩三厘米的寬度中，他分明看到，裏頭是有東西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陳伯倫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

他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寧靜。

身體從內到外，彷彿一座火山徹底噴發出來，再沒有那種蠢蠢欲動的痛苦感覺了！

這真是——太好了！

此時此刻，他只顧按著身體下意識的動作來回變換身姿，再也顧不得別的了！

他有感覺，自己的頭痛，是真的正在好轉了！

而不像以前，只能無奈的等待著熬時間。

…………………………

良久。

當明月高懸，天邊啟明星遙遙呼應，風帶著冷冽的冰雪氣息撲面……

他終於安靜下來。

陸鋒也終於冷靜下來。

「伯倫，」他看著已經安靜下來的對方，終於將腦海內的散碎畫面結合在一起，此刻千頭萬緒，隻化成一句疑問：

「為什麼你的動作，跟晚會壓軸節目一模一樣？」

隻除了最後一式。

壓軸節目實在太過令人驚喜，因此陸鋒記得很清楚，那位表演者在最後利用旋轉直接將軟劍收入腰間，整個人是以單膝跪地的姿勢結束整個節目的。

而陳伯倫的最後一式……

他轉過頭，在陳伯倫的身前，有一道最深最寬的裂紋，足足巴掌大的寬度！

………………………

而那巴掌大的寬度中，彷彿是連接了另一個世界。

並，足以讓他們看清楚。

——茵茵草地上，不知名的植物肆意生長著，從草叢中探出一隻奇怪的動物，不在任何陸鋒和陳伯倫已知的物種當中。

而這時，一隻手如閃電一般探過來，一把將它攥在手中！

「啟！」

有人喊道：「神女姐姐最喜歡的葉子成熟了，還要不要收起來曬乾？」

「要！」

那隻手收了回去，主人發出了簡短的指令。

「可是神女姐姐還會出現嗎？」

「她會出現的。」

………………………………

一陣風吹過，陸鋒頭頂的樹枝搖晃著，「啪」的一下，兜頭蓋臉的砸下一大團白雪。

雪從脖頸處灌了進去，陸鋒下意識一抖——

「伯倫……」

他喊道。

陳伯倫此刻死死盯著早前密密麻麻的裂紋，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這時，又是一大團雪沖他砸下。然而當雪塊接觸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紋」時，居然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但是隨即，那些裂紋疏忽閃爍兩下，也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陸鋒目瞪口呆。

………………………

良久的沉默後，陳伯倫這才緩緩開口：「剛才最後那一下，你看清了嗎？」

陸鋒一愣。

只聽他輕聲說道：「這才是真正的——江海凝光。」

陸鋒皺起眉頭：「伯倫，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你的動作，為什麼跟那個表演者一模一樣？」

陳伯倫瞞著他的事多了去了，可唯獨關於他自身的，陸鋒確認，他是從不曾隱瞞的。

比如他的病。

比如他的痛不欲生。

陳伯倫看著他，眼神怪異：「你還沒想起來嗎？陸鋒，我都想起來啦。」

——莫名其妙消失的檔案，永遠也沒人看得清的照片，說到一半總會忘記的名字，任何資料調動都會被忘掉……

這種種的一切，隻圍繞著三個字——周霜霜！

而今晚的表演者，就是周霜霜。

…………………………

「想起什麼？」

陸鋒問道。

陳伯倫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但是他的大腦，卻是前所未有的高速轉動起來，思索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陸鋒……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跟以前一樣的狀態。

只有他想起來了，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頭痛？

他不再說話。

而陸鋒卻按捺不住了：「伯倫，剛才那些，是怎麼回事？」

陳伯倫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我不知道。」

「但是……應該跟我的頭痛有關係。」

「而那些……或許是時空裂紋？」

他說著這個荒謬的解讀，不由失聲笑了起來。

但是笑歸笑，他心裏有股莫名的篤定告訴自己——就是時空裂紋沒錯！

…………………………

陸鋒瞪大眼睛，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顛覆他過往所有的認知，此刻倒也難得沒多說什麼，只是好奇的問道：「你究竟說的是什麼？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他把問題重新捋了捋：「你告訴我，你的動作為什麼跟表演重合了？」

「還有，你是不是自己私底下鼓搗人體實驗，然後自己去瞎折騰了？不然怎麼會……怎麼會……」

他伸手比劃著：「怎麼會一伸手就出現這樣的事？」

「還有，那些裂紋到底怎麼回事？你看清楚沒有，最後那個啟，分明是還沒進化完成的人類！」

「但是，他說的是我們如今說的普通話！」

要知道，普通話可是五五年才普及的！

那個啟頂著一副原始人面孔，一張嘴卻是帶著帝都風味的普通話……怎麼想怎麼覺得怪異！

…………

不對！

陸鋒伸手抹了把臉：——今晚發生的一切，通通都很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