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鋒帶著三分悵然在車裏嘆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嘆氣。

但是以他的性格，想嘆氣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此刻看看外頭，路上車子並不算太多，於是找準路口，方向盤一轉——

想不通的事，找陳伯倫就行！

陸鋒在車裏呲牙咧嘴，為自己這理所當然的念頭微微震驚——這麼下去，自己不會成了傻子吧！

有事沒事就去找陳伯倫……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不禁又伸手抹了一把冷汗——還好，立場還是很堅定的，真正負責的機密事件，依舊保護的好好的。至於陳伯倫能不能通過別的渠道打聽到，那就跟他無關了。

…………………

陳伯倫如今雖然仍身兼要職，但相比他曾經的巔峰時期，這已經算是養老生活了。除了經常要調教那一群蠢貨手下，別的並不需要多操心。

也虧的如此，最近頭疼發作的才不至於太過痛苦。若非這附骨之蛆一般的毛病，他這會兒，絕不是這個養老休閑的辦公狀態。

陸鋒過來時，他還是老樣子，宅在書房裏看資料。

如今這個職位，該看的資料，憑陳伯倫的能力，不過是分分鐘的事兒。故而他如今看的，也是與工作無關的東西。

陸鋒進來時，他正在整理那一疊圖紙，厚厚一遝銅版紙，上頭的背景色相當一致。

……………………

「這是什麼？」

陸鋒好奇的伸手拿過來。

長久的相交，他們之間早有默契，既然沒在陳伯倫的機密夾裡，那就證明這東西無關緊要。

那遝銅版紙上，統一都是灰白的背景色，中間碩大的帶著青綠色銅銹的銅錢，上頭隸書「開元通寶」四個大字。

不。

陸鋒多看了幾張，發現並不僅僅是隸書，還有篆字。

「咦？」

他有些好奇：「你最近喜歡歐陽詢了？」

他們出身不俗，該接受的教育也都很一致，比如開元通寶上的字，是歐陽詢的作品，這點，算是常識了。

除此之外，這銅線並無其他什麼意義，如今陳伯倫還要仔細觀摩，除了喜歡歐陽詢這個理由外，陸鋒再想不出別的了。

…………………

「不。」

陳伯倫微微搖了搖頭，緩緩將圖紙收好：「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

陳伯倫緩緩從一遝圖紙中抽出一張。

不同於之前那些佈滿銅銹的銅錢圖紙，這張上頭的開元通寶，似乎被人一直貼身攜帶，渾身半點銹跡都沒有，連凸起的痕跡都快要磨平了，看起來黃亮亮的，十分喜人。

………………

「我小時候，記得經常玩一枚銅錢的，那枚銅錢就是開元通寶。」

開元通寶作為用來終結混亂貨幣市場的新型貨幣，自唐初發行開始，就是存世最長，流通最廣的銅錢。再加上「開元」的寓意，陳伯倫年幼時懵懂學過，很是喜歡，因此便有了一枚，隨時把玩。

但是，不知為何，突然有一天，那銅錢就不見了。

「你這麼一說，我也記起來了。」

陳伯倫突然提起，陸鋒懵了一下，很快也有了印象：「不過，以你的性格，自己的東西都收的好好的，唯獨那銅錢不見了……也是稀奇。」

陳伯倫笑了笑，沒再說話。

東西丟了，雖然在他身上這種事發生的概率極小，但並非不可能。

可丟了之後自己就忘記了，這才是最奇怪的。

……………………

陸鋒並沒有考慮那麼多。

只是一枚銅錢而已，丟了就丟了吧。

他想起今天的事兒，不由有些鬱悶：「我今天碰到一個姑娘，她接受的訓練，似乎很奇怪。」

「哦？」

陳伯倫來了興趣。

「什麼樣的姑娘？」

一晃，陸鋒也都這麼大年紀了啊！雖然兩人差不了多少，可他這會兒聽起來，還是有種老父親的奇怪心態。

………………

陸鋒倒是沒察覺。

他微蹙了蹙眉頭，連帶著臉上的傷疤都動了動——

「那個女孩子，力氣很大，動作很輕盈，甚至可以說，反應能力也很強。」

單手抱著人扒鐵網還那麼六……不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能說清楚的。

「但是稀奇的是，她的身上，沒有一點經受訓練的痕跡。」

人體所有的一切改變，都是會留下痕跡的。

比如陸鋒常年經受最艱苦的訓練，所以手上肩膀上背上……身體的各個地方，都有過訓練的痕跡。

肌肉的生成，也是有跡可循。

最起碼手臂發力時，肌肉會隨之顯露出來。

可這一切的常識，在周霜霜身上，都是沒有的。

……………………

她抱著另一個女孩兒時，肢體舒展，分明很是輕鬆，甚至是帶點愜意的。

手臂配合腿部在鐵網上攀爬時，服帖的衣服，也根本沒顯出半點用力的痕跡——別說是向上攀爬，就是平地爬行，也不可能這麼輕鬆的好像擺姿勢凹造型……

陸鋒蹙著眉頭，把這細節一一說給陳伯倫聽。

對方也皺起了眉頭。

這倒奇怪了。

還有什麼訓練方式，可以這麼了無痕跡嗎？

除非她用的，根本不是肌肉的力量！

……………………

不過……

陳伯倫看著陸鋒，突然問道：「你怎麼認識的？」

什麼？

陸鋒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家裏親戚說發現了好苗子，讓我去看看。」

看了才知道，又豈止是好苗子啊！

「叫什麼名字。」

陳伯倫手指一動，調出內網，已經準備查查了。

「周霜霜。」

他倏地握緊滑鼠。

「周霜霜？」

「對。」

陸鋒看著他：「閱微大學的學生，年齡應該不大，十七八吧。」

說的具體點，內網調出的對象就越具體。

閱微大學叫周霜霜的，應該不多。

但他說完後，卻發現氣氛有點怪。

………………

陳伯倫轉頭看著他，不說話。

陸鋒的聲音越來越小。

「怎麼了？」

半響，他終於說不下去了。

陳伯倫冷哼一聲：「周霜霜的資料，是你拿給我的。如今，你就沒有半點印象？」

陸鋒一愣，直到陳伯倫探手扔出去一個文件夾，上頭機械肢的圖紙在他面前打開，他才終於反應過來——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