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那會兒，也有人給樊星分析過蘇醒醒到底對他什麼感覺。大部分人都說根本沒把樊星當男人看。

啊，打擊超大。

可是樊星的偽情敵鄒文澤卻是唯一一個非常確定蘇醒醒喜歡樊星的人。

「為什麼？」

「她這麼介意你為了她受累，不就是喜歡你的表現麽？要是只是普通朋友，人最多請你吃個飯或者在小事上回報你一下，可是蘇醒醒不僅和你吵架，還冷戰。你在乎她所以希望幫她，給她出氣。她何嘗不是因為在乎你，所以也想幫你給你出氣。然而你這口氣源自她自己，你說她憋不憋？」

啊，說的真是有道理。

鄒文澤見樊星一臉若有所思看著他的樣子，渾身不自在起來：「你這什麼眼神啊！」

「我以前還真沒覺得你哪裏好，現在算是知道了。」

「客氣客氣。」鄒文澤默默遠離樊星兩步，「和你的犧牲比起來，我那種幫忙，真的不值一提。就算我不說，等你自己回來，知道這是恐怕也會調查一下的。」

「你知道就好。」

那時候，樊星對鄒文澤的話還只是停留在他肯定蘇醒醒也在乎他上，至於其他的樊星沒有多想。

可是吵架總歸是不舒服的，樊星，作為一個直男，他選擇讓彼此冷靜一下。話雖這麼說，現實卻是上課想著要不要給她補課去；打球的時候想著她什麼時候來找我；連考試都緊張萬一分數不好她該不會又要自責了吧。

哎，到底是年輕。

考場出來時看到她的來電，堪比天上掉錢。可是心裏再開心，嘴角咧得再高，語氣還是要平靜。

然後回家找了套西裝，拉上陸庭跑到蘇陌那裏演了一齣戲他們就和好了。

樊星這才鬆了口氣，四個人終於像往常一樣能坐在一起吃飯說笑。

然而這個狀態也沒有持續很久，周彩彩終於要走了。或者說終於被方拓逼走了。

醫院裏，呂鑫還沒進來時，樊星就問方拓：「我看你腦子好，成績好，為人處事都不錯，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你就這麼確定和彩彩一起沒有好結果？」

方拓卻說：「你會這麼認為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活得如螻蟻。就是因為喜歡才害怕，我害怕那一點點不確信給她造成傷害。久病床前無孝子，久窮家中無賢妻。再說憑彩彩的性格，長相，家世，以後追求者肯定不會少。到時候他們看我，形象『原來周彩彩喜歡的人也就這樣啊，根本不如我』指不定還會心生惡念，給我使點絆子，要是我一個沒處理好還會傷害到彩彩，所以乾脆別碰。相安無事。」

樊星捂著臉，覺得方拓是想太多了。

可惜，長大之後樊星才慢慢體會到他的心思。就像他兩，雖然是好兄弟，但是出身不同，看待問題的眼光不同，擔心的事情不同。只能說方拓骨子裏是個很正氣的人，不然這些年他也不會如此拚命，從來不找樊星幫個忙抄個近道。

高三的時候，可能是看到了方拓和周彩彩糾結的感情，樊星心裏越發確定要留在國內上大學。

而巧的是，沒過幾天他爸居然鬆口了。父子兩好好談了一次，他爹想當年爺爺一樣，告訴樊星：「如果你在國內上大學考律師，不要指望家裏會幫你。」

開玩笑，我樊星什麼時候麻煩過家裏人。額......大部分時候是沒有，上次幫蘇醒醒不算，那是蘇醒醒麻煩的。

末了，樊爸還丟下一句：「就算上了大學也要好好學習，別談戀愛談的忘乎所以。」

談戀愛？

樊星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肯定是蘇醒醒和他爸說了什麼才讓他鬆口的！

嗯，不愧是蘇醒醒，夠義氣！

於是樊星在廣播裡當中宣佈不出國。

可是，這個消息除了引來一群成績及不上他的同學的哀嚎，還引來了董莉。

那天聽到蘇醒醒像個傻子一樣在廣播裡表白鄒文澤時，樊星是氣的，因為妒忌也因為她不曉得自己沒關話筒。然而當樊星衝到廣播室看到董莉事，他愣了。

氣歸氣，他知道不會是蘇醒醒自己打開的話筒。那隻可能是有人忘記關了，或者有人故意打開。

在自習室回憶了一下剛才廣播事故的全過程，明顯蘇醒醒的表白來的毫無徵兆。這個話筒，明顯是在她將這段話的時候被打開，那個點只有她和董莉。

董莉，董莉。樊星雖然和她關係一般，當好歹是「青梅竹馬」，她兩過去有些誤會......或許也不是誤會？

人就是這樣的，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那麼整塊土地都會被覆蓋。就好像人們常常對有前科的人懷有偏見，是一個道理。過去的誤會，無從考證，今日的廣播事故也沒有第三方證明。

空口無憑的，樊星對董莉有了刻意的疏遠。

可是董莉也不是傻子，沒過幾天她就主動找到樊星，要一起回家。

兩人其實並不順路，可是董莉非要跟著，說到了前面有車子可以坐回家。

「你確定不出國了？」

「嗯。」

「因為蘇醒醒？」

「不是。我本來就不想去。」

「那為什麼還要複習ACT和托福，還和我一起上課？」

「我爸唄。」

「樊星，你是不是喜歡蘇醒醒？」

哎，都說不是了，還不死心。

「不是！」

「你們......談戀愛了？」

樊星對董莉這樣的糾纏有些反感，同時又有些不習慣。這個女子，大部分時候就和她的長相一樣，清純文靜，對人友好。反正就是很少這樣。

「董莉，我們沒有談戀愛，我也不是因為蘇醒醒才不出國，我是本來就不想出國。」

「她有什麼好？」

哈？

「她也喜歡你麽？她和鄒文澤走的那麼近，大家都在傳他兩......」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和你，不配。」

樊星看著董莉異常堅定的眼神，忽然覺得她很可怕，有點像電影裡的某些偏執殺人狂。

「你這樣的男生，起碼是我這樣的女生在一起才會好。」

樊星無語了。這算什麼？表白？還是自戀？

「董莉，你這是......喜歡我？」

董莉被這麼一問，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道：「你不覺得我更適合你麽？我們在一起才是合適的。」

是，很多人都這麼說。董家媽媽這麼說，廖家媽媽這麼說，甚至學校同學都這麼說，樊星和董莉，郎才女貌。可是別說合適不合適了，他和董莉光發的短訊，打的電話，只要五分鐘就能看完。其內容大多還是主持，演講，和老宅幾家人吃飯的事情。

你要說很好的工作夥伴，樊星倒覺得可行。可是感情問題，哦，算了吧。

「所以，你故意然蘇醒醒在廣播室講鄒文澤？讓她在全校面前出糗？」

「我只是希望她能說清楚，不要腳踩兩條船。」

哦，親口承認了。

如果說樊星直到蘇醒醒受傷才知道他對她的情感是男女生的那種喜歡，那樊星也是直到此刻才確定，對於董家，從父母到子女，他都不喜歡。

然而，當時，樊星腦子裏有個非常危險的想法，那就是雖然不喜歡但還是要保持好關係。

「就算她是腳踩兩條船，那也是我和鄒文澤自願的。兩者擇其優，我沒資格禁止她和任何人來往。哦，還有。廣播室的事，我希望你是最後一次害她。」

說完，樊星就自顧自走了。

董莉沒再找過他，生活還像往常一樣。一起複習，一起回家，一起說笑。高考結束後，看蘇醒醒的狀態，應該考的還不錯。畢業旅行，畢業晚會，一張情書。樊星在國外雖然被韓薇，這個不速之客，糾纏著，但是想到以後，以後和蘇醒醒的可能性，還是開心著。

唯一沒想到的是，那次的對話，樊星自以為是和董莉最後一次的對話，是後來所有不順的源頭。

樊星接到蘇醒醒電話時，她很低落。

金融系，雖然很好，雖然熱門，但是不是蘇醒醒想要的選擇。這種失落就好像你大老遠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了電視台說非常好吃的麵館門口，結果發現人家已經關門了一樣。蘇醒醒說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霉運從住院開始就沒好過。可是樊星卻有些疑問。

照理，金融系錄取分數線比軟件低幾分而已，蘇醒醒又是把軟件放在前面，要是真的因為其他軟件學院錄取的人分數都比她高，那等她一級級調到金融系的時候，難道金融系還沒招滿？

熱門專業怎麼可能？

所以樊星再一次拜託父親的朋友找找關係，聯繫師大內部的人員幫忙查一查。

可是當天他們到了學校，教務處的老師查了半天卻說：「哦，這個蘇醒醒，她是自己聯繫了我們一個老師要調到金融系的。說是其實想考的是金融系，IT學院只是填著看看的，可惜沒想到自己分數考高了。」

怎麼可能？！

「什麼？哪個老師？她有跟著一起來麽？」

教務處的老師對著樊星激動的樣子，敷衍道：「哎呦，這可不能說。這事，總歸不合規。你問我還不如直接去問蘇醒醒。再說了，金融系很不錯的。就業，出國，各方面都比軟件工程強，軟件不過是分數高。我倒是覺得，這女學生換的值。」

樊星沒能多說，就被教務處老師請出去。樊爸走在前面，時不時瞟他一眼：「你還是先去問醒醒吧，不過......金融系也很好，離你學校也不過是一小時的路程。你們沒必要這麼失落。」

「哦，好像也只能這樣了。」話是這麼說，可是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嗯？」

「怎麼了？」

「剛才那老師給的名片，在你這裏？」

「不在，不是給你揣褲兜了？」

「哦，可能是剛才摸手機掉出來了。我回去地上找下。」

樊星走回二樓，空曠的走廊，隨便一瞄，就看見那位老師辦公室前的地上有張卡片。樊星過去撿，卻聽見屋裏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

「沒啊，她也是找了另一個人來找我幫她把檔案調到經管院的。」

「所以，你沒見過她本人？」

「當然！」

「那你怎麼敢把人家檔案調走啊。萬一是那人騙你呢！剛才那個樊中兒子聽是這個蘇什麼的同學自己要去金融學院的，根本不信！張口就要問是哪個老師給辦的。我說你這個太大意了。」

「什麼啊！那是董科長的夫人親自拜託的好發。他有本事再來，我就把董科長電話給他，他去政府問去。都什麼人！切，我倒是想見見這個同學了，人家根本不想見我。找人幫忙連請點吃的都不會，也不是董科長的女兒怎麼會幫這樣的同學。」

樊星站在門口，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同時，在這一天，樊星要參加董莉的歡送派對。

當時，他腦子已經快爆炸了。到了董家，飯桌上，那些人的說說笑笑，聽在樊星耳裡就像噪音。

「哎，小樊，你今天不回城裏了吧？晚上......」

不等董媽媽說完，樊星蹭的一下站起來：「不好意思阿姨，我還要趕回市裏。馬上開學了，要準備點東西。」

是個人都感受到樊星渾身籠罩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哦，好吧，你....先走？」

「董莉，能送我一下嗎?」

樊星突然邀約，又讓在場的人一愣。比起董莉稍有遲疑的眼神，她媽媽倒是十分支持。

兩人走到車站，看著公交車開走了，樊星卻沒有上去的意思。

「怎麼了？」董莉先開口。

黑暗裏，樊星看不出她臉上的任何錶情。

「蘇醒醒的專業，是你媽媽換的？」

沉默五秒，董莉發出一聲輕笑：「是我。」

「為什麼？」

「你們離得太近了，我不喜歡你們離得這麼近。」

「董莉，你是不是有病！」

「對了，我聽說你這個暑假在美國夏列營，有個叫韓薇的女生。我和她是初中同學，之前和她在網上聊天的時候提到你了。她好像挺喜歡你的。」

樊星聽到董莉這話，心裏一緊：「你又搞什麼？」

「我沒搞什麼啊？哦，你說蘇醒醒啊，我不是害她。她爸不是就希望她去學商科麽？而且IT，女孩子學太累了。我這是幫她。」

如果董莉是個男的，樊星可能現在就一拳揍上去了。

「樊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不同階層的人不應該在一起，因為不合適。你可以拒絕我對你的示好，但是你能拒絕掉所有人麽？優秀人，不管男女都會被人追逐，但是只有同樣優秀而的人才能成功。你和蘇醒醒，不過三年同學，日日相見才心生依賴。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她，就算一個在市區一個在郊區上學又有什麼關係。」

「是啊，對我來說根本無所謂那點距離。可是董莉，你這麼做圖什麼？你都要走了，你連看著別人不順利的快感都沒有，你圖什麼？」

「我不圖什麼，就是想讓你看看清楚。我們認識將近二十年了，你的夢想，你的追求，她給不了你一點點幫助。反而整天麻煩你。就是這麼一個人，憑什麼你選擇她不選擇我？」

「董莉，你TM的狗血劇看多了！」

「呵，你要這麼說也行。或者你可以認為我就是那種，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的人。反正這個專業換也換了，我也要走了，你想怎麼樣那都和我沒關了。只不過樊星，今天我可以換她的專業，明天要是有個更厲害的可能會讓她失業。除非你能360度保護好她，不然誰說的準會不會有人使絆子。哦，對了。韓薇家裏官職很高的。你好好把握。」

樊星的世界，一下子被董莉顛覆了。你能想像有個人因為自己不爽而莫名其妙害，還害的理直氣壯的樣子麽？反正樊星是不懂。

而後，次日。樊星就接到韓薇的電話，約他出去玩。這個女生，沒什麼就是太煩，成天纏著你。樊星對董莉還心有餘悸，對蘇醒醒又沒想好怎麼解釋，心煩意亂的直接決絕韓薇。

可是，韓薇倒好直接說：「哎，上次你打電話給你那個同學，叫方拓是吧。我正好看到電話號了，要不我叫他一起出來玩好了。我打聽過了，方拓家境不好的吧，今天一起的好多都是......」

董莉給樊星的驚嚇不止於昨天那個奇葩的邏輯，還有一種恐懼。方拓，今天是方拓，明天又會是誰？

樊星這幾年非常清楚，韓薇不是董莉，但是他也非常害怕，韓薇變成董莉。

鄒文澤曾經說過「因為在乎所以想幫她，可是到頭來發現她的麻煩原本就是來自於你自己，你說憋不憋。」

方拓也說過「相安無事」。

這件事發生之後，樊星的自信，至少在蘇醒醒面前的自信，蕩然無存。像個鴕鳥一樣，怕蘇醒醒問起高考，問起專業，問起韓薇，所以不見不看，隻敢發發短訊，打打電話，同學聚餐的時候聽一聽她的近況。

而後毫無徵兆的去參軍，毫無徵兆的轉專業，毫無徵兆的去了B市。蘇醒醒慢慢的靠自己撥亂反正，慢慢的，樊星對自己心生失望，董莉說錯了，蘇醒醒沒有麻煩他，似乎一直是他在麻煩蘇醒醒，完了還得蘇醒醒自己收拾這個爛攤子。

就這樣，樊星硬生生和自己關係親近差點就能在一起的女同學變成了普通朋友。

說的好聽點這叫「出於雙方安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