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醒像個殭屍一樣站在那裏，樊星看她的樣子知道蘇執拗這個鑽牛角尖的毛病又犯了。

「你就不能感謝我默默替你擋了災，然後坐下來看語文卷子麽？」

「我讓你替我擋災了麽？」

樊星一副「真搞不懂你」的表情，道：「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了，那要不我道歉，我不該做這些事讓你不悅了。現在我們能坐下來看卷子了麽？」

蘇醒醒知道是自己糾結著有的沒的的事情，是她腦子有病。

「呼。要不你說你想怎麼樣吧？」

兩相沉默，屋裏的氣氛尷尬出天際。半響蘇醒醒道：「你回去看ACT吧，語文和英語我自己背背就好了。」

樊星啪的一聲合上攤開的本子，蘇醒醒從沒見過他這樣，即便在相識為友的兩年裏他也從未這樣過，怒意在眼睛裏滾成個火球卻遲遲不噴發。

「我可以回去看我的ACT背我的托福，也可以複習政治文綜，準備一個或是同時準備兩個國家的考試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但是如果你蘇醒醒高三成績上不來，考不到心儀的學校，甚至進不了本科，那我之前為你做的事情就根本是白費的。你自己這三年也根本就是白費的。」

「白不白費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也沒要求你幫我。你上周測試，政治只有100，語文90，數學也只有110，按照之前的你起碼每門120以上。還有你托福，98是吧。可是據說你看中的學校成績要求110吧。」

樊星看著蘇醒醒一句話也沒說。

「既然你已經幫了我這麼多了，也夠了。不要把大家都搞得那麼累。」

「要累也是我自己累，你累什麼？」

「我心累！」蘇醒醒沮喪道，「知道你因為我的關係明明不想出國，明明沒法同時應付兩件事……老師知道我缺課，單獨找我補習，佔用別人提問的時間。同學知道我受傷，從不敢提任何有關的事情。我知道這都是好意，但是我心裏不舒服。我不想被特殊對待。我不想成為個累贅。難道就不能大家都像以前一樣麽？」

樊星撇過頭，思索了一會兒道：「蘇醒醒，你太看的起自己了。你以為大家這些行為僅僅是特殊照顧你?你以為我查這件事僅僅是為了保全你的名譽?」

「不然呢?」

「撇開出國考試不談。這件事，廖科會找到我，我願意接受並不只因為你。一旦你非法比賽的事情坐實，除了你自己的慰問金沒了和名額被取消之外，整個衛南都要擔責任。明年，學校體育特招資格被取消，不允許再組織武術隊，相關老師全部要被檢查。重點學校評比，市裏各種資源評定全部受影響。畢竟那天不是單純的打架而是上了報紙的惡性流血事件，到時候學校的名譽會受損，所有衛南的學生都會被人說閑話。」

這麼嚴重?

「可是，我沒有違規比賽，他們一查就會知道我是清白的。」

「人家要陷害你會不做點事?我問你，之前何元錫是不是大半夜去過你們武館？當時你是不是和她打過架？」

這麼久遠的事情……

「何元錫參加黑賽的事情你聽說過吧，雖然後來證實她只是觀戰沒有真的上台比，但是她的下場是什麼？學校強製停學一年，強製休賽一年，現在除了季家沒有武館願意收她。高中也只是結業，因為有不良記錄，大學不能上。當時警察來問過你有沒有和什麼黑賽有關的人有接觸，你為什麼不說何元錫？」

「我……我不確定是不是她，如果我說了，但其實不是她，不是會……」

「會什麼?你剛才自己說的，他們查一查就知道你是清白的，難道放在何元錫身上就不是了?」

當時，蘇醒醒認為何元錫的事情她知道的不清楚，貿然把人推出去……

「蘇醒醒，我明白你是不想冤枉別人。但是請你不要真的以為這世上的事都能憑你一己之力就能如願以償的。你自己也有懷疑，卻沒把何元錫供出來，他們差點就不等周志強醒過來，直接拿著那個被抓的和何元錫的供詞把你拖下水了。」

「不會……不會這麼草率的吧……」

「不會?你知道前陣子嚴查黑賽麽?這種敏感時期，出這樣的事，你說他們敢不敢那你殺雞儆猴?我們沒法把敵人連根拔起，只能自保。」

「這樣……就是這樣，何元錫……」

「你還擔心何元錫？她現在還能繼續打職業賽，你以為季家人沒使過手段?你自己想想，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來了，何元錫背後是季家人。那為什麼沒人找季靛羽？」

對啊，為什麼？

把蘇醒醒拉下水，何元錫也一樣會被查，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還不明白？查不會隻查你一個人，肯定雙方都查，但是你和季靛羽不同，你已經……已經不能打了，已經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了。不管何元錫做了什麼，季靛羽從沒有不良記錄，她還能為學校為武術隊爭取榮譽，而你除了和黑賽有關係之外還有什麼？一副殘身而已。而和你相熟的人，廖科，周宇，朱老師，周教練，他們都逃不過被懷疑。」

蘇醒醒楞在原地，不相信樊星這套邏輯，這算什麼?懷疑論?明明受害的是她，為什麼要被懷疑？

「蘇醒醒，我做這些，你可以覺得只是為了你，但是於我，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我自己秉持的正義。我看你今天也挺累的。我下周再來吧。」

蘇醒醒還是像殭屍一般站在那裏，目送樊星收起紙幣轉身離開。

這個世界，她一直以為不是黑就是白，即便有灰也和她沒關係的世界，原來真的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是了，這三個月她一直很混亂，想通想不通很多事，其實都是她從沒往最壞的方向去深入。

老蘇為什麼在病房外暴跳如雷，周志強門口的警察為什麼對自己語氣不善，學校為什麼最後才知道消息，其他的選手為什麼會集體來探望她。

一切都可能不是她以為的這樣簡單，那是在斟酌過，分析過利弊之後，做出的選擇。

回憶起這件事，蘇醒醒將此定以為成年人的理性判斷。